泪痕之晶化成的月影皎洁如仙人的眼泪,在独孤禁的神识海中高高的挂着,像是居高临下,俯瞰着芸芸众生,又仿佛见证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独孤禁的脑海里空荡荡的,原来零碎的想法此刻都消失了,他感觉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他渐渐有了一些意识,他感觉到有东西在拉扯他手上的绳子,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地移动,周围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铁链声,在地上摩擦,声音异常的刺耳。
但,他发现身体不受思维的控制,他想睁开眼睛,想坐起来看看,却怎么也动不了。
“喂,哥哥,醒醒,快醒醒。”
独孤禁朦胧间听到有人在喊他,却无法应答,迷迷糊糊想睁开双眼,一束白光正照在他的脸上,照的他睁不开眼睛。透过刺眼的白光,他隐约看见一个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头上戴着一个花环,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小姑娘并不漂亮,身上的衣服也很陈旧,就像一个走丢的普通孩子。她看到独孤禁醒来,脸上露出笑容,纯真无邪,如春光一般明媚。
白光照的他眼睛发痛,所以看的并不清楚,眼前的景象模糊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于是,他只好又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小姑娘的叫喊。而小姑娘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终于渐渐的消失了。
在这古仙遗址的隧道里,根本无法对时间来进行划分,没有了日月星辰,就没有时间的概念,所以独孤禁这几天都过的浑浑噩噩,就像是一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俘虏,在思考着反抗还是妥协。他在思考过去,也在思考未来,他在思考生存,也在思考毁灭,他虽然仿佛不能思考,但他的确思考了很多。
独孤禁完全清醒的时候,铁链声,摩擦声,叫喊声以及小姑娘都不见了,他只看到一轮凄清的月,挂在惨白的天幕间,映衬着四周的清冷。独孤禁心里一阵窃喜,看到了月亮,不就意味着自己在隧道外面,难道已经进入了古仙遗址?
他环顾四周,只看到丛生的杂草,阴森森的,前方隐隐约约有座房子,点着微明的灯,倒像是路旁的驿站,在等候着远行的归人。
独孤禁悄悄地走过去,发现远处的房子竟然是一处庙宇,庙门残破不堪,牌匾也碎裂的只剩下了一小半,依稀看见上面写着火山寺。看到牌匾,他有点疑惑,这寺庙的名字谁取的?也太没水平了吧?火山寺,什么意思?
其实独孤禁不只是疑惑这些,他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这古仙遗址里怎么会有一座庙?也对,这古仙遗址怎么就不能有一座庙?佛陀,远古神话时代的存在,超脱生死,堪破红尘,身居世俗内,心不染凡尘……是最接近古仙,而又不弱于古仙的一种圣灵。可,佛陀又怎么会和这里的古仙“勾搭”上呢?
独孤禁走进庙宇,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门破匾残的庙宇内部竟然井然有序,纤尘不染。借着清冷的月光,可以看到院子里种着两行松柏,松柏的后方有一口老井,处在极不显眼的地方,但他还是一眼看到了这老井,自从在紫禁之巅的轮回门跳进轮回井来到这里,他看到井就有点想往下跳的冲动。穿过井口再往前,是一条走廊,走廊直通禅房,尽头有一颗低矮的菩提树。
打开禅房的门,果然和独孤禁想的差不多,里面干净整洁,仿佛刚刚打扫过一样。屋内点着微明的灯。
青灯古佛,禅门古刹,看似别有风味,实则是独孤禁最讨厌的。佛门中人,平日不愠不火,遇事无情无义,为礼教之礼教,世俗之世俗。
他扫视了一下禅房,本想找尊佛像,一窥佛的真容,却不料这偌大的禅房,竟然连一尊佛像都不见。真是扫兴,独孤禁的好奇心下去了一大半,正准备离开,不经意间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株青莲,笔法简略,只是寥寥几笔,便惟妙惟肖,确有一种佛家的意蕴。
嘿嘿,有点意思,独孤禁忽然有了兴致,盯着墙上的画仔细看了起来。看了半晌,他忽然看到画上的青莲动了起来。
画上的青莲逐渐缩小,缩小成一个小黑点,而后小黑点又渐渐变大,开始有了青莲的模样,随后小青莲周围开始有了水,水缓缓地流着,莲开又落,小青莲渐渐长大,水渐渐的变少,终于有一天干涸了,小青莲将要枯萎,不知从何处赶来一个人,发现了将要枯萎的小青莲,着急的眼泪流了下来,滴在了小青莲上,青莲活了过来,那人离开了,长大后的青莲又化为了一个女子,她冲着站在远方的男子微笑,回头却看见无数的箭朝她射来……
独孤禁看的头疼,一把取下那幅画,借着灯光仔细端详,只见无数的箭与青莲化为的女子统统不见了,都变成了一个盘腿打坐的人,披着袈裟,半闭着眼睛,像是不忍心看到眼前的景象,最后画面静止,定格在了这里。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历程,佛陀的背后又是什么?是罪恶亦是救赎?
翻过这幅画,独孤禁看见画的背后有字,俨然像是几则记事,内容如下:
天时历三百四十二年六月,行于太虚池,欲摘池中仙莲疗毒,却遇池水干涸,想太虚池水,天地万物精元所化,自远古始,何曾干涸?竟因一青莲而干,须知众生不易,太虚池干,方育一青莲,我命与之相论,微不足道,怎可舍青莲而换己命?
这下,独孤禁有点懂了,佛陀为了疗毒去太虚池摘青莲,却看到太虚池水干了,想到太虚池乃是天地精元化成的,自古以来从未干过,如今竟为了养育一株青莲干涸了,明白了这其间的不容易,竟放弃了摘青莲去疗毒。想不到佛陀如此惜心于青莲,想那画面中,青莲依靠佛陀的泪水存活,当真有点“相濡以沫”的意味。再往下看:
天时历三百四十二年七月,自太虚池一行,已半月有余,都说花开见佛,青莲虽未开,却已见佛性。想必乃因善缘,无药可救之毒竟不治而愈。七月流火,青莲得以复生,我独自离去。须知这世间,有因必有果,如今因已种下,是恶是善,终有天定。
看吧,出事了吧,和独孤禁所预料的一样,一个佛佗与一株青莲的缘分,就此种下了。
余下的几篇,与画展现的基本相仿,佛陀再见青莲时,青莲已化作一个女子,那女子生的当真是端庄如莲,美丽动人。佛陀行至何处,青莲便跟至何处,佛陀讲经,青莲便于旁边聆听,始终不离。佛陀带着一个女子,被六界耻笑,可他不在乎,但佛门清规却容不下。无奈青莲返回太虚池,在仙池中潜心修行,最终被仙族得知,收归仙族。
仙族!独孤禁激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这世界中,证实了仙族的存在,对于自己想要做的,就如同在渺茫中发现了一个光点。
天时历两千三百二十五年,千年时光,转瞬即逝,又见青莲,她却不识我,此是为何?可是怪我两千年前未曾挽留?她不知,上一千年,我可曾有一天不想她?她不知,这一千年,我可曾有一天不念她?
罪过,罪过,独孤禁感叹。这些话,没想到出自一个佛陀口中,想那佛门中人,竟有如此深情的时候。看着手中的画,他也明白,画有两面,人也有两面。一面是冰冷而又慈悲的佛,一面是温暖而又深情的魔。
天时历两千三百九十六年,途经太虚池,远窥小青莲身旁有一男子,疑是妖族中人,然青莲待她,他待青莲竟如此亲昵。我未曾打扰,离去后才发觉心中痛如刀绞,不知是何滋味?亦不知是何缘故?
天时历两千五百年,妖族入侵仙族,我因闭关,晚三个月得知消息,我赶到之时,妖族已退。据传,妖族所向披靡,仙族几近被灭,其后不知为何,妖族竟反被仙族重创,最终退兵。我赶到太虚池,见太虚池被血染污,青莲却没了踪影。
天时历九千八百年,我再也没见过青莲,只知道她曾有一个名字,叫青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