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场火灾发生的第二天,整个孤山店村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传言,有的说李新义家得罪了某某,被人家放火了;有的说刘万有家媳妇脑子可能出了问题,一个劲说这大火用水浇,越浇越大;还有的说村里可能来了什么奇怪的人,四处放火,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
到了下午,又有一种新的说法开始流传,尤其是在七大姑八大姨之间流传:说村里什么地方坏了风水,前两天下了火云,这是冲了火煞,就该有这几场大火。没准这几天村里还得再失火。
这个消息传得村里人心惶惶,大家总是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的柴堆或者房檐底下,甚或是炕头突然莫名其妙的着起火来,那可如何是好。
这三场火灾被当事人以及围观人群不断转述,蹊跷的地方越来越多,比如李新义媳妇说,这个火绝对不是我们家和平放小鞭弄的,那时候他在后山跟一群孩子玩呢——这个说法也被一群和平的小朋友证实。听说的妇女们啧啧称奇。又比如刘万有媳妇说,那天后晌谁也没动火,万有的打火机还在兜里好好的,灶上也没做着饭,炉子也没有火。哪来的火呢?而且最怪的是,这火怎么越用水泼越大?来自李继山那里的传言少一些,李继山承认自己抽烟了,可是他觉得奇怪的是,昨天那个蓝色的火苗,跟鬼火似的,走到哪带到哪,跟着人走啊!
这样的蹊跷,让最后一个传言在侧面得到了印证:难道村里真的犯了火煞?这种神奇的东西,比王忠媳妇遇上的黄鼠狼甚至要玄妙更多,该怎么破?如果破不了,今年村里这个年还怎么过?难道家家户户都得紧盯着火种吗?更何况,这几场火灾,除了李继山抽烟有火种,其他两场连个火种都找不到?
二虎虽然只上到初中,可是上学时候门门成绩都不错,要不是家里困难,没准就不去当兵,考上个大学啥的了。二虎对初中化学最感兴趣,只是镇里中学实验条件有限。他记得上初二那会儿,大家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提取氧气,二虎失手把酒精灯打碎了,老师告诉他,酒精着火不能用水灭火,要用干粉或者沙土。二虎一直怀疑,自己的棒子秸是不是因为酒精着的火?
有了这样的怀疑,二虎吃了午饭,拐到了李新忠家里。进了屋才发现,李文海、李新忠、刘兴山和国华几个人正在屋里门头抽烟,每个人都眉头紧锁。
“我们还是报了案吧。”国华说。“报什么案,又没出什么大事,再说也看不出来是有人放火,报案让警察查什么?”刘兴山突然急切的接话到。
对于刘兴山的急切,李文海觉得有些疑心,可是几件失火的事情一团乱麻,他也没有在意,“报案是可以,可是关键问题是要赶紧安抚住村里的人心,别这么人心惶惶的了,年都没法过了。”
李新忠看了看两个人,心里一直在打着盘算,不报案,这个事情还真不好交待,找不出着火的原因,怎么让村里人信服?可是报了案,这事确实又有点蹊跷,一场火在二十几口人眼皮底下着起来,大家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两场又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意外,报了案怎么查?再说如果真的没什么事情,事情弄大了,镇里领导追问起来,自己怎么交待?
几念之间,李新忠也一时没有了主意。现金唯一的办法是——再看看。“国华,你到大队部去,给大家发个通知,让各家各户和矿上近期注意防火。天气干燥,又快过年了,尤其要管好小孩子,别让他们满世界放炮仗,村里每年不因为放炮仗出点子事,去年刘二家小子叫小鞭炸了手,都不长记性么?”
国华点点头出去了。李文海对这样的安排还比较满意,防火是当务之急。让大家注意小孩子玩鞭炮,是有意无意的把火灾引向意外,不至于引起大家恐慌,只是火灾真正的原因没有查明,也不能把话说满了。
“大伯,大哥,我觉得我们家这火着的不太对劲。”趁大家无话,二虎清了清嗓子,向李文海和李新忠说道。万有和李文海是一辈人,二虎虽然年纪小,可是辈分在村里并不低。“二虎啊,你先别说了,听二哥我说。”刘兴山再次接过话头。“有笔吗,再给我一张纸。”刘兴山转向李新忠。
“你啥时候写过字了?”对于刘兴山的要求,李新忠觉得很好笑,从电视柜里拿出一叠子信纸,搜罗半天找出一根圆珠笔芯,递给刘兴山。
“你们看啊,这是咱们村的地形图。”刘兴山并没在纸上写字,而是龙飞凤舞的画起图来,“这是着火这三家子,咱们连上线,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李文海老爷子仍旧眯着眼,不屑的抽着烟,李新忠和二虎探过头来。李新忠看了半天,没看出啥问题来,“这是个正三角形啊。”二虎脱口喊道。
刘兴山赞赏的看了一眼二虎,“你再看看咱们村的地形。这是南面的猫耳朵山,这是背面的鸡冠山,长河东西穿过去,咱们村正好在山水环抱中间。往大了看,这是个面北向南的水槽啊。”二虎闭上眼睛,把印象里村里的地形和这幅图印证了一下,果然有点意思。
刘兴山嘬了一口烟袋,放下笔,慢条斯理的说,“咱们这的风水,老几辈子人都传说不是很好,空有个水槽子,存不住水,聚不住财,几辈子都受穷。”刘兴山眼光明亮,闪着精光,让人觉得这个人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头十年下游修水库,这河道一下子蓄水了,下游河道从西山上看,就是一条盘龙啊。”刘兴山压低声音说,“风水能转换,这个你们不知道吧,只是咱们一个人一个村转换不了。可是建这么大个水库,移山填海的工程,风水一下子也就跟着变了。”
“怎么个变化法?”二虎被刘兴山的话吸引住了,急忙追问,“陆地生盘龙,盘龙要吸水,水从哪里来,就是咱们这个水槽子啊。”刘兴山越说越神秘,二虎听的咽了一口吐沫,这跟上学和在部队里学到的东西太不一样了,这事从神秘的二哥嘴里说出来,是不是真有缘由?
“所以你看我们村这几年,矿也有了,村里也富了,人们日子也好过了,是不是?”对于刘兴山这句追问,李新忠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倒是实际情况,可是这跟风水有关系吗?
“绝对跟风水有关系。”刘兴山盯着李新忠,像看透了李新忠在想什么似的。李新忠诧异的看了看刘兴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可是你们发现没有。”刘兴山突然话头一转,二虎和李新忠也不自觉往这边靠了靠,“咱们的矿挖到西山里了,马上要挖穿,这是要破了风水的,水槽子的一边被打个洞,水怎么存?”刘兴山目光如炬,盯着李新忠,李新忠一下子坐了回去,好像这个责任,都要由他来承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