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果然有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穿着黑色的长袍,边上有一圈白色的装饰,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
那人走过来,坐在钟步奇床边的椅子上,温和的看着他。
钟步奇看着那人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点惊讶一点嫌恶,却没有,他的眼睛就像是一个没有光芒的太阳一样,温和深邃里面透着一股深沉的气息,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内容,可是他看不懂。
那人开口说道,“我叫康纳德,是一名神甫,年轻人,你怎么称呼?”
钟步奇问道,“神甫?你是教会的人?你是圣恩大陆那边的?”
康纳德摇摇头,“并不是只有教会才有神甫,也并不是只有圣恩大陆才有神甫。只要是神的眼睛注视的地方,就有神甫在传播神的光辉。”
钟步奇并不是很信,“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康纳德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有的,这是无可辩驳之事。”
钟步奇问道,“既然有神,为什么神不去除遗忘大陆的不幸?为什么我们活的那么辛苦?”
康纳德同情的看着他,说道,“年轻人,看来你并不了解神。造成这一切的不是神,恰恰是我们人类自己,是我们人类背弃了自己的信仰,是我们人类自己残害自己的同胞,一切的不幸,是源于我们本身的欲望。”
钟步奇感觉有些奇怪,“那么,神给了我们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敬神?!”
康纳德说道,“首先,我们敬神是在感谢,感谢神灵赐予我们土地赐予我们水和食物,这是我们自发的感谢,而不是神灵的要求。至于神给了我们什么,我只能说,一切,一切都是神的赐予。”
钟步奇感觉有些好笑,指指自己的身体,问道,“这也是吗?”
康纳德突然笑了,说道,“伤害你的是神灵吗?谢雷思是神灵吗?伤害你的是谢雷思,而不是神,至于他为什么伤害你,你和他最清楚。”
钟步奇问道,“你不是说,一切都是神灵的赐予吗?”
康纳德说道,“神赐予我们土地让我们安身,赐予我们水源和食物让我们生存,同时,赐予了我们最大的财富是生存、自由和尊严。这些,不是全部吗?这不就是一切吗?!”
钟步奇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这些的确是最重要的东西,有些自由、尊严又有了生存的土地和食物,还需要什么呢?只是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很多人都没有这些?不仅仅是自由尊严,就连生存所需要的土地和食物都没有?”
康纳德说道,“神只是赐予,从未剥夺,相反,人类自己却因为贪欲,不断的剥夺其他生灵的生存权利,甚至是自己同类的权利。有罪的是人,不是神。“
钟步奇听了,感觉有些新鲜,康纳德说的话的确是有些道理,“依你所说,人类如此可恶,为何神灵还没有剥夺人类生存的权利?罪孽深重的人类,不是应该被抹杀吗?”
康纳德摇摇头,说道,“你这样说,却是走入了另一个极端,神灵只会赐予,不会剥夺,况且,总有一天,人类自己会把自己毁灭,用不了神灵动手。”
钟步奇摇摇头,“暗骑士是教会的人吧?!”
康纳德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要知道,人类是一种罪孽很深的物种,也是胆子很大的一种物种。所以,人类会篡改神灵的旨意,会依照自己的好恶去订立神灵的意志。凡人是听不到神灵的声音的,教会的那些蠢材自然也听不到,他们说的,不过只是自己的意思,和神灵无关。”
钟步奇问道,“你既如此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对还是错?我怎么知道教会的人说的那些不是神灵的旨意?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才是真的?”
康纳德说道,“你不需要相信,神的旨意就在那里,每天都在空气中响起,你若能听得到,自然也就知道,我说的是正确的。何况,你不觉得,我说的,更符合神灵的身份吗?”
钟步奇笑了,说道,“你也说过,我们这些凡人,是听不到神灵的旨意的。”
康纳德说道,“只要你的心静下来,只要你的心不再有贪欲,不再有仇恨,不再有不满,只要你的心里不再有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欲以及色欲,自然就能听得到神灵的旨意。”
钟步奇对这些不太同意,“人的情绪是由外界的因素引起的,若是事事如意顺心,那也没那么多烦恼。外界不平和,心里如何平静?!”
康纳德摇摇头,“若是心里本就没有这些情绪,外界再怎么变化,也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触,首先是因为心里有了,外界的变化才会引起心里的反应。心是根本,外界充其量不过是个诱因。”
钟步奇说道,“例如一个人生病了,这病平时并不发作,只有喝酒的时候才会发作,你说,若是不喝酒的时候,他是有病还是没病?”
康纳德说道,”自然是有病,没法做只是潜伏下来罢了。“
钟步奇不服气的说道,“既是有病,又为何不发作?”
康纳德说道,“不喝酒,自然就不会发作。”
钟步奇问道,“既然不发作,如何算得上是有病?!”
康纳德突然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就是诡辩了,有病就是有病,没病就是没病,其实是很直接的道理,你非要绕那么多圈。”
钟步奇再问道,“这世上可有人从不生病?”
康纳德一愣,说道,“自然是没有。”
钟步奇又问道,“人生病或是因为乍受寒热或是误食毒物或是其他原因,总之,若是不受寒热饮食正常,可会生病?”
康难得摇摇头,“自然不会。”
钟步奇问道,“那你说,究竟是外界的变化诱发了疾病,还是人人其实都是有病的?是人人心里本就有那些情绪,还是外界诱发的?!”
康纳德笑了,说道,“情绪的变化是因为外界的变化,还是本身就有这种情绪,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改变。你说,究竟是改变外界的变化容易些,还是改变自己好做些?若是自己的心强大了,只要外界的变化不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岂不是也相当于没有改变?我们我发改变这个世界,却可以改变自己。”
钟步奇发现,康纳德很会找语言中的漏洞,即便是自己辩驳不了,也会改变方向,说一些相关的内容。乍一听起来很有道理,仔细品一下,其实却已经改变了谈话的方向。
钟步奇不知为何,总爱和这个人抬杠,说道,“可是改变自己,只是一时的改变,若是能够改变世界,岂不是在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在为大陆的千千万万个子民而改变?纵然自己改变不了多少,可是收到好处的人多了,岂不是也很有意义?”
康纳德说道,“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改变不了,如何去改变别人?如何去改变这个世界?”
钟步奇一时无言以对,这句话至少听起来很有道理,只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反驳,“您这意思,只有一个人修行完全了,才能去做事?”
康纳德说道,“自然不是如此,一个人的成长,是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在什么阶段做什么事情,自然不能因为自身能力不够,便不去做事。例如一个人,总会有优点和缺点,那么就应该去改正缺点,光大优点,对不对?!”
钟步奇悻悻的说道,“怎么着都是你有理,是不是?说一个人若不能改变自己,如何去改变世界的是你,说不必等自己改变的很好就去做事的也是你,你不觉得自己挺矛盾的吗?”
康纳德说道,“何为矛盾?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矛盾的,人所要做的,就是选择、选择不断的选择!”
钟步奇没好气的说道,“合着您这怎么着都是对的,是不是?”
康纳德说道,“不是吗?这个世上的好与坏不都是相对的吗?对你而言是好事,也许对比人而言就是坏事,不是吗?”
钟步奇沉默了,这种感觉倒是自己有过的,这几次的事情,都是自己得了好处,可是别人不仅是没有得到好处,反而很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