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大江江流泛着灰白的亮光,江面上的鸟禽纷纷鸣叫着飞回崖壁上的栖身之地,对岸的群山已是模模糊糊成了一团团黑影,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空旷寂廖,只余江涛拍岸之声在天地之间回响.
“老师,咱们是不是该做饭吃了?“王德不知怎地,总觉得自已现在很容易就感到饥饿,摸摸瘪瘪的肚子,小心问道.
红袍老头看看天色,点了点头,盘膝而坐,闭上双眼,显然认为做饭绝对不是他来干的.
王德看看亚西特浑身半干半湿的破烂黑袍,想起刚才他玩的是高难度的体力活,再要他帮忙做饭,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很自觉的去担当厨师大任了.
做为地球新新人类,王德除了嘴皮子耍得不错之外,其他技艺只能说一般般,厨艺更可以用烂渣差等词来形容.虽然红袍老头轻易就抓来了几条鱼几只鸟,却被王德弄的一团糟,红袍老头是一边吃一边呸个不停,最后干脆扔了叉子,到一边冥想——更可能是生闷气去了。王德吐吐舌头,还好老怪物没对自已发火,谁叫自已原来在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靠父母呢。
亚西特倒是一口一口吃完了,末了还对王德说道:“还不错,至少比我好多了。”
王德翻翻眼睛,看你那白白嫩嫩细嚼慢咽的样子,就知道你小子在家定是纨绔大少做派,吃饭穿衣都有漂亮侍女服侍,说不定长这么大连厨房在哪都不知道呢。不过出门在外,还知道不挑食不怪人,说明他人品还是挺不错的。
三人草草吃完,又是王德打扫残局。等他一切收拾停当,在亚西特旁边石上坐下时,一轮圆月已经从天边缓缓升起。温柔如水的月光洒在江面上,显得波光粼粼。洒在远处群山间,好象给山顶涂上了一层白霜。洒在石台上,柔柔白光让王德内心一片平静,不由自主低吟道:“台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听到王德颇有韵律和意境的低吟,正在凝视天上明月的亚西特转头惊异的问王德:“你念的是什么?虽然我听不懂,但却能感觉到其中深深的思念之意。难道你原来是个吟游诗人不成?”
红袍老头抬着的头仍是一动不动,但他的耳朵却悄悄的立了起来。
“啊?”王德回过神来,才醒悟到自已刚才在身临其境,以至心有所感之下,竟是用家乡话吟出了中国人人皆知的《静夜思》。别人当然听不懂了。
“这是我小时在家里学到的。当时全家人围在一起吃着美食赏着圆月,父亲随口念了这么一首诗。我觉得这首诗挺有味道,读起来朗朗上口,就记在了心里。今晚圆月当头,想起和父母亲在一起的温馨日子,唉!……”王德随口编道,又用鲁尔语将静夜思重新念了一遍,虽然没有中文表达得那么到位,但其意境和韵味还是一样深深震撼到了二人的内心深处。只听两人极有兴致的反复吟诵,便知他二人其实同王德一样,想起了家乡,想起了亲人。
“低头思故乡,低头思故乡……”红袍老头念着念着,忽然起身望着天上明月,颤抖着伸出双手,长长白眉下眼泪横流:“葛瑞丝!我可怜的心肝宝贝,爷爷好想你!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爷爷怎么也找不到你?爷爷真该死,爷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妈妈!啊……”说道后来,红袍老头竟然如狼一样嗷叫起来。
”不好!他要发疯了!”亚西特顿时脸色大变,立刻起身拉着王德往山谷裂缝里躲避:“今晚明月当空,我就有些担心他触景生情,再加上你这引人思念的诗歌火上浇油,他想不发疯都难。”
此时红袍老头已在石台上团团乱转起来,月光偶尔映在他的脸上,两人骇然发现红袍老头本来淡蓝的眼珠竟已完全变得通红,好似里面充满了鲜血。
王德和亚西特惊骇的对望一眼,不由自主的往黑暗的裂缝中退去。
只听红袍老头大叫道:“啊!……。还我孙女儿来!还我全家性命来!纳尔逊你个王八蛋!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啊……。”随即风声劲急,外面稀里哗啦一阵乱响,也不知他把一些什么东西扫到悬崖下面去了。
退入山洞大概二十余丈,亚西特掏出火木点着火,借着亮光,两人寻了个稍微宽敞之地坐下,虽然石地上有些潮湿,却也顾不得了。不过一路过来,也没见到一只蛇虫之类的,看来是被红袍老头上午抓得差不多了。
怕红袍老头看到火光冲进山洞中来,亚西特弄灭了火木,两人就在黑暗中挨靠而坐。
远远的看看照在洞口处的微弱月光,王德这才心神略定的问道:“亚西特兄弟,我们这老师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你刚才说他见到明月就要发疯,这是为什么呢?我觉得他平常看起来也就只是比常人要性情暴躁一点而已呀。”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在奥特城做文书时,曾看到他的帝国通缉令,说他是心怀不轨,企图谋反,因此纳尔逊陛下派兵诛灭了他全家上下数十人。但是不知怎地竟然被他带着孙女逃出了帝都,至于他的孙女为何不在他身边,听说是因为他同时修炼魔法和斗气两门技能,以致走火入魔,乱了神智,弄丢了孙女葛瑞丝。”
亚西特说道这儿转头听听,发现红袍老头犹自在山洞外大声呼喝叫骂,才叹口气接着道:“红袍……老师在这前就抓到过我一次,逼着我当他学生,修炼魔法和斗气双技能。我苦熬了七八天,有一晚月亮很圆,我正进行魔法冥想,谁知他就突然发狂,而我当时没有半点思想准备,被他抓着又砸又摔,差点就没气了。后来,我终于找了个机会逃掉了。可是没高兴几天,他就鬼魂缠身似的追了上来。你看,现在就又落到他的手里了。”
“哦,以前月圆之夜他就发狂过?也就是说月圆之时,就是他伤心记忆最深刻之时。那肯定是红袍老师以前在月圆之夜时要吗丢了孙女,要吗就是全家被杀之时。”王德摸着下巴,缓缓说道。
亚西特在黑暗中点点头——当然王德看不到,说道:“我想也是如此,只是搞不明白,红袍老师为何要去谋反?当时就是他一家被杀,没听说有别的家族也在那段时间被抓起来诛杀了啊!再说就凭红袍老师这一个家族就想谋反,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伴君如伴虎,”王德摇摇头——当然亚西特也看不到,说道:“谁知道皇帝老儿发什么疯呢?你不是说大王子一直在派人追杀老师吗?会不会是他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好象有些道理。老师身怀空间戒指,虽说也是难得一见的至宝,不过大王子身为皇族,荣耀富贵之极,怎么说也应该有个空间物品之类的吧?用得着苦苦追着老师不放,死伤无数人手也不放弃。难道他想抓到老师是另有目的?”王德可以想象在黑暗的山洞中,亚西特一定皱着光洁的眉头在思索。
“唉,不管那什么鸟王子有何目的,咱们在这儿瞎猜那是怎么也猜不出来的,还是先顾着眼前吧。”王德担心的探头往外看看,只见山洞出口处月光时明时暗,显然红袍老头还在洞口乱踢乱打,而且吼叫声并未稍停,只是声音已是大为嘶哑。
“不行,咱们得想想办法,他这样一直闹下去,必定心神俱伤,最后多半会大病一场,要是大王子的人恰好在那时找到这儿,咱们可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那你说怎么办?”
“你跟他在一起那次,他发疯闹了多久?”
“嗯,闹了整整一晚,直到没有月亮为止。而且后来还正如你所说,他扑倒在地半天不起,也不知是闹累了还是生病了,我就是趁那个机会偷偷溜走的。”
“这样啊,那咱们必须得想法让红袍老师冷静下来,你有没有学过什么安心宁神之类的魔法?”
“没有,倒是学过一个催眠魔法,不过对红袍老师使用魔法,这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吗?能行吗?”
“行不行也要试一试才知道。这样,为了安全,我给你找些树枝遮挡,到了洞口,你藏在树枝后面偷偷的施展催眠魔法,应该不会被发现。”王德有些迟疑的道,心中那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不过亚西特却答应了,临走时摸着黑拍拍王德的背部,说道:“如果有个兽人祭祀在这儿就好了,他们的战歌光环包含有许多诸如虚弱,睡眠,疲惫,狂化等等专门针对人们精神心灵的技能,对付老师这种发疯之人那真是十分好用有效!”
“等等,亚西特,你说的什么战歌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就是唱歌啊什么的?先给我说说,要说唱歌嘛,我王……嗯,我昂德还算过得去,至少比做饭的本事强多了。”王德眼睛一亮,赶紧叫住亚西特问个清楚。
“你不是才看了那本魔法手札吗?上面不是说只有兽人才可能会用战歌的吗,你又不是兽人,脑中没有兽核,唱的歌再好听也顶多是个歌唱家,不会有什么光环作用的。”亚西特也不管王德看不看得到,翻个白眼给他,拔腿又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