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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一百零九、郭子兴之死(一)

冯国用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抢在郭子兴前面赶回了和阳城,一入城他不敢休息耽误,直接就来到元帅府面见朱元璋道:“明公,果然不出你所料,滁阳王听闻郭子兴来到和阳城后,恼怒异常,当时就要点兵亲自带队来和阳亲自发落孙德崖,末将接到消息后不敢耽误,快马加鞭赶回和阳前来禀报明公”。

“滁阳王还要多久才到和阳?”,朱元璋问道。

“末将刚出发的时候滁阳王就已经开始点兵了,此刻滁阳王的大军恐怕已经在前往和阳的路上了,半日之内应该就可以到达和阳了”,冯国用答道。

“嗯,参军辛苦了”,朱元璋来不及叫上李善长,先问冯国用道,“国用,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孙德崖交给滁阳王呢”。

“呵呵,明公为何不先问百室先生呢?”,冯国用不着急回答,反而笑着反问道。

“国用呐,你和百室先生乃是我的左膀右臂,尤其是你。虽然你平日里比较低调谦逊,可是你兄弟能文能武,每每大事、重要事只要由你操办我必定放心”,朱元璋说道。

“我在这两日与百室先生反复讨论过,百室先生还是建议我狠下心来,趁机夺取濠州城,将濠州、和阳、滁阳连成一块,开始王霸之业。我沉思已久,尚且不能下定决心”。

“借到杀人?”,冯国用幽幽地问道。

“嗯”,朱元璋嗯了一声。三人都是非常智慧之人,话不需多说便能知道其中深意。冯国用已经猜到李善长向朱元璋的建议无非是利用郭子兴与孙德崖的矛盾,借郭子兴之手除掉孙德崖,然后趁着濠州军群龙无首的时候拿下濠州城。

“那明公为何至今不能下决心呢?”,冯国用问道,“滁阳王已经带兵在路上,不多时即可到和阳了,明公既然已将孙德崖滞留和阳至今,想必已经是赞同百室先生的意见了”。

“诶,滁阳王年事已高,在马上不比当年能快速行军,想他到和阳还有一段时间,就是现在放走孙德崖也不着急”,朱元璋说道,“我若是把孙德崖交给滁阳王发落,滁阳王当年被孙德崖驱逐出城,险些丧命,对孙德崖可谓是恨之入骨”。

“若是由他发落孙德崖,他必定将孙德崖处死。天下英雄说起来,也只是说滁阳王心胸狭窄,确实也说不到我身上什么。而且诚如百室先生所说,孙德崖一死,濠州军群龙无首,又无粮草,我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拿下濠州城,自然是再好不过”,朱元璋说道。

“那为何明公犹豫至今呢?”,冯国用追随朱元璋以来,不管多大的事,多紧急的战况,朱元璋都是当机立断,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犹豫这么久。

“孙德崖此次毕竟是来求助于我的,我若是不但不能援助与他,反而连累他害了性命。不管他之前与滁阳王有多大的恩怨,传扬出去,都会让天下英雄对我朱元璋寒心,区区的一个濠州城又怎么能弥补得了呢?”。

朱元璋刚说完冯国用就接道,“明公英明!国用之所以和兄弟抛家舍业追随明公,当时就是敬仰明公的这付仁慈之心。明公若是此次不能保全孙德崖性命,那么便愧对仁义二字”。

“参军说得对,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参军的意思办吧”,朱元璋苦笑着道。

朱元璋那一瞬间听到冯国用说道“仁慈之心”,不禁苦笑起来,是苦笑。其实心里真正知道的只有朱元璋自己,他并非是冯国用所说的有“仁慈之心”的仁主。当年他家破人亡四处流浪乞讨的时候,仁慈的人们哪儿去了?

他现在这些年拿着性命在刀山火海中打出一点地盘的时候,人们又渴望他仁慈了。大元朝靠着武力征服了世界,却不懂得治理国家,天下生民早就疲惫,人们为了一点生存的空间可以彼此残杀,却仍然在心里渴望这有一位仁慈明君可以结束战乱,给他们带来安逸。

朱元璋当然知道这点,所以他要做的仁慈,他要做给天下的人看证明他朱元璋是明君,要让天下的人都支持。

可是仁慈其实往往是最残酷的,因为它把所有的残酷了冷血都用最善意的形式掩藏了起来。朱元璋就是最清楚这一点的,所以,他听到“仁慈之心”的时候,是苦笑,更是冷笑。

因为他知道郭子兴、孙德崖,这一次是一定要死一个人的,这一次也许是两个人都会死,而他的选择就是两个人都死。

把孙德崖交给郭子兴的话,那么郭子兴报了仇恨,心中一定会非常畅快,他也可以兼并濠州城。可是他不会这么做,这倒不是说什么仁义不仁义的事情,而是他不满足于此,区区的濠州城不能满足于他的胃口。

因为他现在不是王,他现在就是把天下都全部吞并了,那也是郭子兴的,不是他朱元璋的。

所以他的选择是让这两个人都死,孙德崖死了不过是一个濠州城归宿自己。可是郭子兴死了的话,他才能真正的独有一方。

所以,他要暂时保全孙德崖的性命,他是要先气死郭子兴。他没有把孙德崖当场劝走,而是先要派冯国用请示郭子兴,这也不是因为他尊重郭子兴。别说是一点粮草了,整个和阳、滁阳都是他打下来的,给点粮草自然都是无所谓。

他是要当着郭子兴的面放走孙德崖,他知道郭子兴已经老了,又是一个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人。他当着郭子兴的面放走孙德崖,让郭子兴报仇不成,郭子兴一定会恼怒之极。以郭子兴的岁数,让他大怒就是要了他的命。

只要郭子兴一死了,整个滁阳军就是他的了,他一旦有了这支军队的所有权,不要说是孙德崖的那个濠州城,就是天下也不足以平定。而且,他放走了孙德崖,天下的人都会称赞他的仁义,此时就连冯国用这样的计谋之士都被他蒙在鼓里,还以为他真的有一颗“仁慈之心”。

“快,你先去给孙德崖准备好马匹干粮,我这就去找孙德崖”,说完朱元璋一面安排冯国用给孙德崖准备马匹,一面找到孙德崖,准备放他离去。

“哎呀,孙帅呀,怪只怪我太粗心大意了,这次可能要害了孙帅性命了”,朱元璋对孙德崖说道。

孙德崖一听朱元璋这样说,顿时紧张起来,他的手不自觉的握住了佩剑,紧张的问朱元璋道:“此话怎讲?”。

朱元璋故作懊恼的说道:“都怪我想得太简单了,之前我以为孙帅你虽然与滁阳王有过摩擦误会,可是你们毕竟是一起起兵经历过生死的兄弟。我以为滁阳王会念在旧情,一定援助于你”。

“唉,没想到,没想到乱世之中人心难料呀”,朱元璋叹息道。

“怎么?莫非是滁阳王命你替他除掉老夫以报昔日之仇”,孙德崖这时目露凶光,一旦他确定朱元璋此番是要取他性命的,他就当场发作,做最后鱼死网破的挣扎。

“孙帅你不要紧张嘛,你是我的老哥哥了,我怎么会忍心害你”,朱元璋注意到了孙德崖的紧张动作,缓缓的对他说道,“是我没想到滁阳王听说你在和阳城后,不但不念及旧情,反而要亲自带兵前来和阳找你兴师问罪,此刻滁阳王的大军已经在开往和阳的路上,不多时就会到达和阳城了”。

“那你此番前来是要把我拘禁起来献给滁阳王的了”,孙德崖手按宝剑,冷冷的问道,他的全身已经紧张到了极点,随时可以把剑发作起来和朱元璋拼命。

“孙帅说的哪里的话,我若有心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朱元璋笑道,“我此番来找孙帅,绝不是要害孙帅性命,而是特意来救你放你的。滁阳王经历了这么多,已经老了,有时候下的命令是昏聩的,我不能执行他昏聩的命令跟着他一起错”。

“好了,不多说了,滁阳王的大军正在赶来,再说时间就真的来不及了。冯参军已经替孙帅准备好了马匹干粮,孙帅赶紧跟我从后门离开此地吧”,说着朱元璋带着孙德崖就走。

孙德崖也不敢多耽误,半信半疑的跟着朱元璋来到后门。果然冯国用已经带着马匹干粮在此等候了,孙德崖赶紧上马。朱元璋也牵过一匹马对孙德崖说道:“孙帅莫要担心,待我亲自送你出城后再回来见滁阳王”。

说罢二人策马就走,孙德崖一出和阳城只感觉仿佛出了牢笼一般,觉得仿佛天地都宽广起来,一路上只顾着鞭打坐骑加速。朱元璋跟着孙德崖,一直将他送出和阳城外二十里,这才拉住缰绳,对孙德崖道:“孙帅,此处已经到了前往濠州的大路了。我还要回城面见滁阳王,就不能远送了,还望孙帅回到濠州后好自为之,早作规划”。

孙德崖这个时候逃命都来不及,只觉得越是远离和阳一分,就越是安全一分。他也顾不得说话,只是“嗯”了一声,,停也不停的狂飙而去。

朱元璋也不理会孙德崖的无礼,他看着孙德崖仓皇的逃命离去,只是冷笑了一下,拨转马头往和阳而去。

却说郭子兴,领着大军,想着马上就可以手刃孙德崖报仇雪恨。心中很是激动,一路快马加鞭,不多时便来到了和阳城。城上守卒一见是滁阳王亲自来了,赶紧放下吊桥,开城映入郭子兴。

郭子兴一边进城一边激动地问守军道:“朱元璋呢?他怎么不出城迎接我,快去叫我女婿朱元璋来”。

守军不敢怠慢,赶紧去通报。不多时城中出来一行人前来迎接郭子兴,却是李善长、张天佑以及滁阳军众将。郭子兴本来激动万分的前来揪住孙德崖报仇,不料却见前来迎接他的人不但没有孙德崖,就连朱元璋的身影也没有看到。

郭子兴当时就恼怒了,他顿时火冒三丈,沉着声音问众人道:“朱元璋呢?他现在在哪里了?快叫他出来见我!”。

众将知道滁阳王发火了,都不敢做声。只有张天佑看到郭子兴来和阳兴师问罪了,仿佛是看到救星一般,激动地对郭子兴说道:“滁阳王呀,您终于来了,可惜您到底是来晚了。那朱元璋居功自傲,嚣张得不得了,他听说您要来亲自找孙德崖兴师问罪,他就偷偷带着孙德崖溜出城去了”。

“什么?你是说朱元璋这厮把孙德崖给放跑了?”,郭子兴强忍住怒气问道。

“是的呀,只怪末将我无能,怎么阻拦也阻拦不住……”,张天佑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发现李善长、胡大海等滁阳军将领正狠狠地盯着他。张天佑被盯的全身发冷,硬是止住了还没说完的话。

“这么说你们把孙德崖给放跑了?!”,郭子兴一听说孙德崖跑了,顿时恼怒异常,只觉得血气翻滚上涌,他硬是压住这一口气,质问众人道。

众将都不愿意回答,张天佑看着众将凶狠的盯着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

郭子兴恼怒异常,眼睛都红了,随时可以喷出一股怒火出来。他见众人不做声,气的马鞭一挥,指着冯国用道:“冯国用,你给我出来,是你回和阳向朱元璋传达我的旨意的。你跟我说,朱元璋和孙德崖到底去哪里了?”。

冯国用见郭子兴如此逼问,只得出来回答道:“启禀滁阳王,方才张天佑所言不实,还请滁阳王息怒,不要误听了小人谗言”。

“你!”,郭子兴气的在马上一阵颤抖,险些没有摔落马下,他咬住牙关,狠狠的说道,“好,好,那你给我说清楚,朱元璋和孙德崖到底去哪里了?”。

“启禀我王,末将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和阳城。一入城,只听说孙德崖害怕滁阳王前来问罪,趁我军不备头头逃走了,朱元帅当时已经出城追赶孙德崖去了。所以没能亲自前来迎接元帅,没想到还被小人抢先告了状,还望我王宽恕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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