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男人终于停止了飞奔。
因为恐惧的关系，翻过墙之后的他就沿着错综复杂的小巷之间狂奔，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他怎么能不怕呢？离空靠近他的时候，他碰到了离空身上的枪。
“四周没人……到这里就好了吧。”
男人自语着。
“是啊，这里正好。”
离空接了他话茬，手中紧握的Glock17手枪直直地指向他的身躯。
因为离空有雷达，不管怎么逃，都是徒劳的。
“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
对方的回答斩钉截铁，坚定到让离空觉得刺耳。
（不记……得？就算我换过衣服，也不至于完全不记得吧？）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宽限几天吧，我不是说了过两天就把钱送过去的吗！”
（过两天？钱？）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在离空心中蔓延，离空感觉到，自己看到的、自己听到的、甚至自己在想到的，全部都在崩溃瓦解……等离空回过神，面前哪还有什么男人，只有一个颤颤巍巍躲在墙角的瘦弱少女而已。
少女的神态还算冷静，不过那种走投无路的无助切实地传达给了离空。而少女恐惧的源头，毫无疑问就是离空手中的枪啊！
（我在干什么？！）
离空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幕，他咬了咬嘴唇，大声地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跑？”
“你为什么往我身上蹭？”
少女几乎与离空同时发出的质问噎得离空哑口无言。的确，离空的追踪才是起因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公子，不必紧张。不过是一点附魔术罢了。”
一点温暖的触感落在离空肩头，是一只温暖坚实的大手。只是这只手没让离空安心，反倒让紧张的离空更加恐惧起来。
自己就是被这个人算计了啊！
“是亚当吗？你一直在监视我对吧？”
“正是鄙人。”
亚当的笑脸让离空感到厌恶。
“因为鄙人的能力有限，无法定位您心中所想的人，所以我就随便定位了个无关的人，封锁了你的鉴定术，又给你加上了一个‘目标’的暗示……”
“……你！”
离空欲言又止。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有看出这个陷阱，还亲自卷进了一个‘无辜的人’……我记得你说过吧？你不杀‘无辜的人’。”
“这都是因为你！”
“是不是我也不重要。更重要的是，过段时间公司就要下达‘灭口任务’，而你就必须得去杀了她。呵，方便起见，你也可以现在动手。”
离空手中的枪还未放下，只要扣下扳机，这个威胁就会排除。
少女没有求饶，只是冷眼看着。看得离空心里发寒。
下不去手。
离空之前也干过毫不犹豫就向人开枪的事，但那些纯粹是为了自卫，是建立在对方威胁自己的基础上的。而让自己去充当这个“威胁”的时候，他做不到。
现在的年轻人，因为游戏的关系，成天期望着末世、穿越、异界、重生……真让他们去杀怪物杀僵尸都没问题。但到了动手杀人，甚至是杀鸡的时候，反倒会发自内心地抵触。
还有离空良心上的抵触。
看到离空的内心挣扎，亚当微微一笑，推开离空，走到少女面前，用撬棍一样的某物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
少女突然静止了。就像失去支撑的人偶一样，顺着墙角歪倒下去。少女的眼神失去了色彩，进入了一种生物不可能达到的静止。
“你干了什么？！”
离空调转枪口，指向亚当。
“放心，她没有死。”亚当摆摆手说，“算我帮你一个忙，我用暗示封锁了她关于你我的记忆。你想开枪的话就尽管开好了。如果我死了，她的暗示就会解除，而你就得灭口了她……哎呀哎呀，她的记忆告诉我，她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哥哥呢。你可不能一时冲动就让这对兄妹阴阳两隔了哦……”
离空压住怒火，他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但他还是尽力克制，克制。
“走吧，她会醒的。”
“喂。”离空压低嗓音说，“你的试炼结束了吧？”
“怎么可能啊。哈哈！”亚当突然大笑起来，“这可不是试炼，只是保证你不会背叛我的枷锁而已……我的试炼，还没开始呢。”
回到“伊甸律师事务所”，离空早已泄了气，坐在沙发上听刹那和亚当的闲聊。自己在人性上的弱点已经被对方牢牢把握，接下来也只好任人摆布了。
“这孩子果然没杀过人呢。”
“才经历两场就开了‘那个’，这孩子的资质不错。听说他还没交抵押品。”
“公司真喜欢他呢。”
离空听得云里雾，不由得插了句嘴。
“什么是抵押品？”
“哼，你没有付出，当然不知道。”刹那瞟了一眼离空，很是不屑地说道，“你以为搜索引擎是白给的吗？有得到必有失去，搜索引擎是件无上的法宝，我们每人所得到的不过是它的投影，但是这就已经需要用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了。”
亚当也拍着刹那的肩膀说道：“我之前也说过，这一位所付出的抵押品就是‘正义感’。要知道，我当年遇到他的时候，他可是个除暴安良的侠士，眼睛不揉沙的。”
“那是什么时候？”
“你还没进公司的时候。”亚当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至于我……也许我的抵押品就那么放着也不错。那朵蔷薇，永远无法得手也是他的魅力所在……不过我迟早是要赎回的。”
离空还是听不明白。
“你这野菜男，我还是更喜欢水果啊。”刹那不知从哪找了个苹果，自顾自地啃了起来。
亚当只是静静抚摸着窗户的玻璃，头也不回地答道。
“这种世俗的观念……我迟早会把这样的世界扭转过来。”
任他们这么云里雾里地打哑谜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离空决定问重点。
“赎回是什么？”
“如果自己的抵押品太过珍贵的话，可以向公司要求赎回。”
“用点数还是兑换选项？”
“都不是，而是更重要的东西。”
“更重要的东西？”
“就在你的USB接口里啊。”
离空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颈的那个金属槽。那种最珍贵的代价，在这里？
“还记得吧，公司要求隔一段时间就手机提交一次信息。”亚当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离空回话，亚当就接着解释。
“因为这里存着你的经验啊。”
（经验？）
“人类与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学习的能力。人类的身体素质发展太过均衡，在自然界可以说是最缺乏竞争力的生物。但是人类拥有最强的学习能力，将自己的经历加以总结保存并传给下一代的，名为‘学习’的能力。虽然会遗忘，会丢失，比不上动物铭刻在基因深处本能，但是因为人类的求知欲、探索能力和万能的体质，人类的经验包含的知识量可以说是地球上最大的……”
“亚当你说的太深奥了……你们这些法师，就喜欢玩点玄的。”
“你身为沉睡者，我也不强求你能明白。”
亚当笑笑说。
“总而言之，经验就是公司最想得到财富。可以说，我们的存在意义也就在于此——收集知识，积累经验，把这些送给公司。作为回报，公司给我们以超越超越目前历史的力量，而后获得力量的我们就会更加深入的地探索。呵呵呵……这是公司的如意算盘啊。”
“但是，理解了这个情况的话，我们就有了与公司谈判的资本。我们停止上传经验，向公司提一些要求。这是有风险的，你应该知道，长期不上传经验，是会要命的。对于这个长期的限度因人而异，除了公司谁也不知道。但是也没办法用实验的方法测试这个限度。如果超出限度的话，等待自己的是永久性死亡。我只敢坚持5场，就算是刹那也只坚持了不到8场而已。”
“你们赎回了吗？”
“公司方面只是单纯的告诉我经验不足，所以我更换了要求，把我的进入时间改成了4天一次……我可没有放弃，等我改变了行情，我还是有机会的。”
“行情？”
“你向公司卖过兑换点吧？事实上公司的收购价格一直在变化，因为玩家总在减少……原因你懂的。那么根据物以稀为贵的原则，收购价格也就会不断上调……”
“那么你想怎么办？杀光其他玩家？”
“那的确是一种办法。不过，我有更行之有效的办法……”
亚当神秘地笑笑，不再多说。
“我倒是差不多够了。我不过我没要求赎回，反正正义感也不怎么重要。所以我就把眼睛交给公司，做成了现在这摸样……”
刹那指的是自己的金色瞳孔。
“这双眼睛会在视觉方面无限制成长，只要‘看’就会不停成长……话说这个叫什么来着？‘火眼金睛’？”
“所以才会一眼看出我的枪吗……”
离空终于明白了。
“闲话就到这，时间差不多了。”刹那打开手甲，把一些喷剂喷到离空的身上，“亚当，你的时间快到了吧？”
“这是干什么？”
“你不用管，只管进入世界吧。接下来，就是给你的试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