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牍兵殇》风雨江湖
第三十四章初识武道
不知道睡了多少时候,萧肃醒来时,夜色还很浓。
此时睡意全无,便呆躺在床上。
又拿出了怀中的吊坠,在眼前把玩着。
月牙形吊坠表面光滑,月光照映下,泛出一种荧荧之光。
今天的夜,似乎真的很长。
一阵笛声传来,又是一阵笛声,清脆悠扬,飘渺中带着一丝感伤。
萧肃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轻轻走到了门前。
笛声还在,猛地打开房门向外冲出,顺着笛声飘来的方向望去。
在萧肃打开门的一瞬间,笛声便停止了。
“谁?是谁!”萧肃冲着山野吼道。
没有回音。
举步往外走去,月色如水,天地一片都变得朦朦胧胧。
面前是一片竹林,竹影摇曳,林中甚是阴暗,看不清任何东西。
缓步走入竹林,一根根毛竹就像一把把利剑,直挺挺地立在自己身旁。
走过一根又一根,没有人,看不到人。
举目又望了望四周,入眼一片昏暗,当真看不到有人在。
终是转身走了回去。
就在萧肃刚走出竹林没多久,一个黑影由一根竹枝上飘落下来,落地无声,身法干净利落,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黑影眼神冷峻,不见喜怒,手中握着一根翡翠长笛,在斑驳的竹影中,映出绿幽幽的微光。
几天后,叶凡跑来后山,找到萧肃,告知南宫先生要见他。
当时萧肃正在地里拔除杂草,听到此话,便匆匆梳洗了下,换了套衣衫才随叶凡去见南宫宇。
一路上,免不了又受到叶凡一阵埋怨。
水云宗训示厅。
南宫宇坐于厅中,冷天涯立于其身后。
“师父。”萧肃冲着南宫宇行了一礼。
“萧肃,你来我水云涧日子已不短了吧。”
萧肃只是微微点点头,没有回话。
“可还记得你当初为何要来水云涧。”
萧肃又是点点头。
“在后山这些时候了,可有领会到什么。”
萧肃略作思索,躬身一揖道:“万事万物,各行其道,各安天命,人力不可强求。”
“何解?”
“天有昼夜,岁分四季。春和、夏炎、秋凉、冬寒,日月往来,生长万物,是天理自然之道。春生、夏长、秋盛、冬衰,万物荣枯各有所得,是地利自然之道。人之渺小,尚逊尘埃,怎可逆天而动。”
萧肃的这段话,乃是一直在后山,有感自然之力而发,与初来时心境相比,竟已是平淡了许多。
南宫宇点了点头:“阴阳寒暑,运在四时,风雨顺序,滋润万物,乃天之德也。天地草木各得所产,飞禽走兽各安其居,山川万物,各遂其性,是地之德也。一切皆有定数,天地视万物平等,公与不公,自有评判。”
“师父说的极是。”
“我知你对清风寨一事仍是介怀,怀仁者,不可妇仁,当初你心中所守,不能说错,只是,未从人之德啊!”
“还请师父明示,何为人之德。”
“顺天道而行。”南宫宇缓缓说出这几个字。
萧肃出神了好一会,才慢慢说道:“弟子明白了。”
“既如此,自今日,你便与其他同门一起,按日功课。”
萧肃深感意外,原以为召唤自己过来是为了昨日夜闯封剑阁之事,没想到竟了为此。
“谢师父。”
“无需谢我,今后教习你的,是你冷天涯师兄。”
“多谢冷师兄。”
南宫宇斜看向自己身后,点了点头。
冷天涯走到萧肃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跟我走。”
跟着冷天涯来到一处亭堂,亭下已有许多水云宗弟子盘膝而坐,应是在功课。
见冷天涯冲自己示意了一下,萧肃便找了个空处坐下。
此时教习正在授课,听起来应是气功心法之类,直听得萧肃云里雾里。
“精化气,气化神,神化虚,虚化无……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扣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撼天柱,赤龙搅水津。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闭气搓手热,背摩后精门。尽此一口气,想火烧脐轮。左右辘轳转,两脚放舒伸。叉手双虚托,低头攀足频。以候神水至,再漱再吞津。如此三度毕,神水九次吞。咽下汩汩响,百脉自调匀。河车搬运毕,想发火烧身。旧名八段锦,子后午前行。勤行无间断,万病化为尘。”
只是一些基础的气功入门,虽简单,但对于毫无基础之人来讲,也算得上是听如听天书。看了看周围,其他人个个神态自然,身形放松,只有自己在这左顾右盼。
望向冷天涯,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极为窘迫地咧嘴笑了笑。
冷天涯也盘膝坐下,闭目吐纳,气息悠长,缓声说道:“内家心法,讲究沉心走气,静心松身,神游太虚,是为入定。吞吐乾坤,气息聚散,与天地一体,神台清明,吾身于洪荒,吾神走四方。气由无生,顺脉而走,可放可收,可幻可实。若得随意而动,则功得行。”
虽听得还是有些艰涩,大多懂不得,但又觉得,自己似乎却又懂了一些什么。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
晚饭后,后山竹林小屋。
萧肃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望着漫天星空,清风拂来,心里感觉有说不出的轻松。
回想今天所学,所有的东西都是稀里糊涂,好似懂,又好似不懂,总之感觉怪异地很。
盘起双腿,也学着白天所见其他同门那样,在那呼吸吐纳。
每吐纳一次,便觉得身体内的浊气被慢慢散漫出去,神台逐渐清明。通体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已打开,口鼻中的气息逐渐变弱,最后消失不见,身体也逐渐冷了下来。
此时在外人看来,犹如一具失去生息的躯壳坐在那。
萧肃现下只觉得自己浑身通畅舒适得很,虽闭着双目,但周遭的一草一木,甚至隐匿与草丛中的萤虫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看不见,但是,一切又都是那么真实。
每一个毛孔都与天地互通,自己的神智好似也飞出了体壳,飘飘忽忽,根本感知不出自己身处何境,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有人来了,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能够狠清晰地感觉到,甚至连对方衣角的飘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萧肃想睁开眼睛,但身体在此刻好像不听使唤,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连手指都难动一下。
“收摄心神,双脚着地!”
思绪似乎一下子回到身体里,逐渐恢复了知觉,随即胸口一阵憋闷。
“啊……呼呼呼……”萧肃闷吼了一声,然后在那大口大口喘着气,犹如在水里憋了许久,终于能有机会露出头来呼吸一般。
“你没事吧!”一句柔和的询问传来。
抬头看去,柳如心正关心地望着自己。
“没事,没事。只是刚才我……”萧肃想将方才自己所遇说与柳如心,但此事太过玄乎,便不知如何说起。
“你刚才是在练功?”柳如心问道。
“练功?”
“难道不是?方才我过来,见你一动不动,看情形想必已是入定已久。后来为何心生杂念,险些岔了气息。”
“入定?”萧肃仍是一脸茫然,“我只是学着白日众师兄所嘱,循法练习而已,只是,有些地方还不是很明白。”
柳如心望着萧肃,有些疑惑:“你今日刚刚开始修习基础?”
“今日第一天功课。”
柳如心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萧肃。一个大男人被这样直盯着,竟然羞赧起来:“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你在此之前……从未修习过类似法门?”
“这是何意?我只是个落第秀才而已,哪懂得什么法门不法门的!”
“习武之道,在于循序渐进,刚开始,还是和大家一同功课吧。”柳如心思索了一番,才这般说道。
萧肃自己不知,方才自己按照白日所学所想运功行气,无意间竟已入定。心法修习,讲究与天地互通。常时,躯壳就似一个容器,未得门径者,犹如空罐。初识吐纳之法者,在行功时,浑身通窍,功至深处,细到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此时,口鼻便断去气息,整个人与周遭融为一体,这便是所谓的“吞吐乾坤,气息聚散,与天地一体,神台清明,吾身于洪荒,吾神走四方。”待到神走四方时,残躯暂存于世,是为入定。
入定者,循天地之息而走,浊气散漫而出,清息循脉而行,便如一个本来空空如也的容器,除去了内中污尘,装入清水。每次行气,便往容器内装入一些清水。容器大小因人而异,有大有小,故而每人修习成就有高有低,通俗点来讲,这便叫资质。
萧肃运功走气正在关键时,感知外界有人,虽神智已清醒,但行功时整个肉身便似被弃,不可支配,自己又未得收功之法,免不了心中焦急,杂念丛生。若不是此时那句“双脚着地”,萧肃现下恐已是永坠梦魇之中了。
至于那句是何含义,连萧肃自己也不明白,就觉得听闻此言之后,整个人似乎不再飘飘渺渺,立刻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瞬时神身合一,醒了过来。
“此时是何时辰了?”萧肃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三更已过了。”
“三更?”很是诧异,自己明明记得才刚过晚饭没多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