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牍兵殇》江湖风起
第二十章相师与醉汉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一切如往常一样,平淡无波。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厨房老王又跑到后山来了。
“砰砰砰……”紧接着就是老王的大嗓门。
“小肃!小肃!我是厨房的老王啊!开门啊!”
此时萧肃还在睡觉,听到老王的那驴叫一样的嗓音,人醒身未醒地叫道:“什么事啊!”
“你先开门啊!”
萧肃烦躁地闷吼了一声,憋了口气起了身,眯着眼睛打开房门。
门外立着两个人,除了老王之外,还有一个面色冷峻的男子。
“冷师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今日,跟我出去一趟。”冷天涯面无表情的说道。
“出去?出去哪里?”
“去外面,最近的城镇。”
萧肃惊讶地“啊”了一声,带着询问的表情看向旁边的老王。
“没错,小肃。”老王拿出一卷宣纸,“一般每三四个月我们都会到外面采购一些种子和日用品,这次就让你去吧,刚好冷师兄要到外面办事,我就带着他来找你了。这里是需要采购的物品清单,你收好了。”说着把纸卷递了过来。
萧肃随意看了一眼清单,发现都是一些种子布匹之类的东西。
把纸卷收到怀里,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出去?”
“现在。”
“现在?”
冷天涯没有多言,径自转身离开。
老王又凑了过来:“快些收拾下东西,一会到广场找冷师兄。”
“大概要出去多长时间?”
“顺利的话,只要十几日,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带好需要的东西,我先走了。”
萧肃进入水云涧已好几个月,从未出去过。初来时,人在病中,是由叶凡和柳如心背着进来,根本不知道出入的道路如何行走。本来一直想找机会问一问,这次冷天涯带自己出去办事,倒是刚好满足了自己心中期望。
带上了一些出门所需的物品,来到了水云涧的广场。
冷天涯已经立在广场等待自己。
此时冷天涯背对着萧肃,已换上一身便装长衫,从后面看去,身姿更显英挺。
人未回头地说道:“准备好了就可以上路了。”说完便朝外走去。
萧肃快步追了上去:“冷师兄,请教一下,出入水云涧的道路是不是只有一条?”
“不是。”
“不是?那一共几条路可行?”
“你不需知晓。”
“啊?哦,明白。”
没多会,已行至山涧的岗哨处,交验了通牒,冷萧二人便出了大门,沿着青石路来到码头。
直到坐在竹筏上,冷天涯都是不多发一言,萧肃感觉气氛颇为尴尬,不由得又问道:“冷师兄,请问这条路是否我最初来水云涧的那条?”
“我不知。”
冷天涯的惜语如金让萧肃感到甚是拘谨,便也不再说话。
撑着竹筏来到一处山脚,在一块石头上绑好。
萧肃跟着冷天涯来到一处竹林,竹林里雾气缭绕,根本看不清道路。上次萧肃让叶凡背着,在里面绕来绕去,对这里有些印象,心里猜测这应是之前走过的地方。
一路上的各种天公之作让萧肃不时发出感慨,尤其在见到了彩虹瀑布时,忍不住诗兴大发,正要酝酿一首酸诗时,看到冷天涯那冷峻的眼神,硬是生生地忍住了,乖乖地继续赶路。
出了水云涧外的山谷,两人行了两三日来到最近的城镇,找了间客栈住下。
“我出去办事,你按照清单上所列去采买,这是银两,拿好。”冷天涯在客栈里叮嘱着萧肃,丢出一个钱袋,便转身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办什么重要的事情。
萧肃翻了翻钱袋,约有五十两,有银锭有碎银,想必是分别用来采买贵贱物品之用。
从包袱里取出几个小布袋,各自放了一些银钱,小心翼翼地把藏到怀里,又反复查看了几次,确定保险以后才走出门。
在集市上买了些种子,又去布庄买了四五匹布料。本想着再去买些文房之物,但是掂了掂身上物品,只得回头再说。
返回客栈时,路过一处卦摊,一个相师拿着一本书坐在摊后。
这种算卦之处在城中随处可见,本也没怎么在意,但是经过卦摊之后,相师的一句自言自语让萧肃不禁又走了回来。
“请问这位……这位先生,方才您说什么?”
相师放下书本:“血光非灾,富贵非福啊……”
“敢问先生,常人都说‘血光之灾’,血光即意为灾祸,您所说血光非灾,为何解?”
“你不明白?”
“恕在下愚钝,实在不明。”
“不懂也罢。”萧肃仔细看了看萧肃,“你是读书人吧。”
“不才,正是。”
那相师伸手在萧肃身上比划了一下:“既为读书人,为何沦落如此?”
萧肃心明说的是身上这堆种子布匹:“呵呵,不怕先生笑话,说来话长。”
“你可知晓,你本非池中物,只是飞升之日未到,才会一时不得志。”
这些相师为了招揽生意的话,已是听得太多,萧肃笑了笑,打算离开。
“弃牍拾兵,三思而行啊!”
萧肃心中隐隐觉得相师的话语中藏有玄机,不自觉又停住了脚步。
“先生,何出此言?”
萧肃这会才把眼前的相师看清楚,此人留有五缕青须,眉眼清净,言谈中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上天借我这吃五谷杂粮的嘴送出此道天机,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我这凡人,又怎能领会老天爷的意思呢。”
“还望先生指点。”
“真便是假,假也是真,善即是恶,是对……也是错。”又是一堆不明所以的话。
看着萧肃面上疑惑的表情,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字,希望你能好好参详。”
说着,笔头蘸墨,在纸上写下一字,交到萧肃手上。
是一个“离”字。
“先生,请问这是何意?”
那相师没有回话,只伸出一只手掌,掌心向上,望着萧肃。
萧肃以为这又是什么玄机,拱手揖道:“先生,这是……”
“承蒙关照,十文钱。”
“啊?”萧肃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见到相师往自己手掌里望了望,才慌忙伸手入怀,“哦,抱歉。”数出了十文,放到相师手上。
“先生,您还未言明,这‘离’字……”
那相师朝天上指了指,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完又拿起了书本。
萧肃望着手里的“离”字,在那出神。
“噗……”一股酒味传来,手上的纸张一下子湿透。
“咳咳咳……咳咳咳……,嗯?这是什么酒啊,酒铺老板居然还骗我说是什么陈酿女儿红,可恶!”是一个醉汉。
“砰”一声响,醉汉恨恨地将手里的酒坛摔到地上,差一点就砸到萧肃,但还是被溅起的酒水弄湿了鞋。
“哎!你……”萧肃一时情急,嚷了出来。
“嗯?我?你在跟我说话?”醉汉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
萧肃望了望自己的鞋,又看了看醉汉:“哦,没事。”想转身离开。
“哎哎……你……你等等。”醉汉却拉住了正要离开的萧肃。
“啊?怎么,还有事?”
“这纸……是你的?”醉汉嘴里模糊地问道。
“正是。”
“是我……我给弄……弄湿的?”
“小事而已,不碍的。”萧肃脱开醉汉的手。
“哎……哎!什么小事,我弄湿了,就该赔你,等着!”说着走到卦摊前。
“喂!算命的!给张纸行不行啊!”醉汉瞪着眼睛冲相师吼道。
如此态度,谁敢不借。
“随意取,随意取!”
醉汉随意在摊上抓了一叠纸,递到萧肃面前:“拿去!”
萧肃冲着相师尴尬一笑,伸手接过了纸:“如此,多谢!”说完,与那醉汉擦身而过。
“哎……哎哎!你等一下。”醉汉又追了上来,“纸赔给你了,但是你之前那张纸,它喝了我的酒,你是不是该赔给我啊?”
“啊?”萧肃被这醉汉话说愣了。
“啊什么啊!走走走,前面有家酒铺的酒不错,我带你去。”说完拽着萧肃便往酒铺走。
“老板!给我……嗝……给我来两斤女儿红,另外,把我这葫芦装满!”醉汉一边打着酒嗝要酒,一边解下腰上的酒葫芦。
萧肃看着醉汉的醉相,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
这醉汉身材高大,衣衫破烂,脚上拖着一双草鞋,头发散乱,若是再脏一些,整个人就完全是一个乞丐了。
店小二看着醉汉,用怀疑的口气问道:“酒咱有的是,不过,你有钱么?”
“我没有啊……”醉汉转头看向萧肃,“不过那个小哥有啊!”
“我?我有是有,不过……”
“有就行了!”头转过去问哪店小二,“多少钱?”
“承蒙关照,五钱银子。”
“喂!拿钱啊!”醉汉冲着萧肃嚷道。
“我……”
“哎呀!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醉汉不耐烦地走过来,手伸到萧肃怀里乱摸一通。
摸出一个布袋,里面有几块碎银,醉汉随意掏出两块,扔给店小二:“只多不少,不用找了!”
“哎!那里可是足有八钱银子啊!”萧肃想过去把余银讨回,却被醉汉拦住。
“哎呀!钱财乃身外物,是万般罪恶的根源,我帮你除了祸根,你该谢我才是!”
萧肃被醉汉拉着,眼角瞥见小二早已把银两收起,叹了口气。上次自己的钱袋先是被偷,再是被骗,本想这回算是保险了,谁成想竟遇上了明目张胆地抢。
此时醉汉已是拿着酒坛,晃晃悠悠地离开酒铺,萧肃随即紧跟了出来。
醉汉出了酒铺,一直往北走,边走边喝,不时地赞上一声“好酒!”
萧肃望着醉汉离去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这笔账该如何算计才好。
“哈哈哈!好酒!”远处又传来了醉汉的醉话,“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