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龙堂并不看孙可姿，他似乎想了一下，突然问：孙可姿，大学四年学的是什么专业？
听衣龙堂这么问，孙可姿有点迷惑，她抬起头来，向衣龙堂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汉语言文学，中文系。
是吗？衣龙堂笑了一声。衣龙堂的笑声很大，但是脸上却没有笑容，那笑声就像是从肚子里钻出来的。孙可姿下意识地找了一下，当她发现刚才的确是衣龙堂在笑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时，衣龙堂点上烟，吸了一口说：不对吧？我看是笨蛋系吧？
孙可姿脸红了，她知道事情不妙，但不能确定是什么事。
衣龙堂绷着脸，晃着脑袋说，嗨把世界上最蠢的事做到了最高级别。
孙可姿从来没有听过衣龙堂对自己这样说话，而且还有脏口。她感到头上有什么在旋转，“嗡”的一声，脸上也如种花，死一片，活一片的。
衣龙堂用手笃笃笃地敲着桌面，声音低而有力地说：你怎么能去砸人家公司呢？还打人，还因为参股的事情，你蠢不蠢？
孙可姿的脸转而苍白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衣龙堂也不说了，大口抽着烟，过了一会，他说，事情惊动了一号首长，要我代表市委办先跟你谈话……
衣龙堂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铃骤然响了，衣龙堂伸头看了看电话机上的频显，对孙可姿说，是一号首长的。说完拿起了电话。
电话果然是吴书记打来的，要衣龙堂过去，衣龙堂连连应声，然后丢下孙可姿，抓过桌子上的笔记本和笔，风一样地走出了办公室。
屋里只剩下了孙可姿，孙可姿只在心里骂一句：这个蛇蝎一样的女人！然后就像个假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最后，似乎难以支撑了，慢慢地趴在办公桌上。
半个小时后，衣龙堂回来了，此时，孙可姿还趴在衣龙堂的办公桌上，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衣龙堂走进办公室后发现，孙可姿指甲惨白，目光呆滞，看自己时像看一片森林，额头上有一个深深的枕痕，这说明自己走时，孙可姿一直就这样趴在桌子上。
衣龙堂坐下来说：孙可姿，一号首长发火了，要求成立调查组严查这个事，如果事实清楚嗨，你可能要调离市委办。如果真是因为要钱打人，那就有国家公务人员非法融资和参股的嫌疑，可能……可能连公务员也难保了。你先回家听候处理意见吧。
衣龙堂的话说完后，孙可姿站了起来，她慢慢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挎起自己的包、茶杯和那只用来暖手的手壶，然后像机器人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办公室。
孙可姿走到大街上时，一下子就被风围住了。她记得昨天路上还没有树叶，今天却到处都是。空气中似乎有沙粒儿，一眼看去，灰蒙蒙的。有许多树叶被风扯着拽着一次又一次向天上飘，看上去像是被一枪打散的鸟。不远处是一个站台，站台上等公交车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穿得离奇古怪的，那风吹来时，就像要把这帮人吹烂一样，孙可姿突然觉得自己也要被吹烂了，被摧毁了。孙可姿打了沙粒的手机，她流着眼泪说：沙沙姐，我出事了。那个女人把我害惨了。沙粒停顿了半天，嘴里像是跳弹壳一样跳出一个字来：讲。孙可姿就把自己大闹麦子办公室以及市委办要求自己停职反省的事情说了一遍。孙可姿走到几棵树后面，流着泪说：沙姐，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阴呀？我亲自到小桔灯向她赔礼道歉了，又拿钱消灾了！她也答应了结这件事情，可是我这边刚和她分手，她那边就把我告下了，而且把状子递在吴书记手里。沙姐，我怎么办呀…….
沙粒明显在点烟，这会说，你为什么要去投降呢？你去投降，就说明你怕，就说明你在这方面有忌讳，她当然要看准了打。
孙可姿好像根本就没听到沙粒在说什么，而是不停地抹着眼泪说：沙沙，你看我怎么办呀？我现在六神无主了，快要崩溃了。
沙粒叹了口气说：很麻烦，知道吴书记为什么要把你当道菜拌（办）吗？现在，招商引资是皇水的头等大事，也是吴家根的头等大事，谁要敢挡招商引资的路，谁就是石头，非搬掉不可。麦子是从南京过来的，赖也能赖上个外商，她肯定是以这个名义把你告下了，否则没有这么大动静。
好像被沙粒的话吓住了，孙可姿哭着说：沙沙姐，别说了，别说了…….
这时沙粒说：天无绝人之路，好在衣龙堂是你的上司，你还有救。我不跟你说了，来人了。说完，沙粒把电话挂了。
孙可姿看着已经不会讲话的手机，一直愣了半个小时才离开。
衣龙堂不间断地要她非但没让她感到痛苦和耻辱，反而增加了她心灵的亮度，因为，衣龙堂每要她她就觉得自己作了一次投资。
衣龙堂真会演戏，此前，他从吴书记那看到米娜写的那份材料时，吴书记则笑着说，看不出来哦，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孙也满有个性的嘛！谈到处理意见时，吴说，有时间你了解一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把它处理好，现在的有些商人啊，真让人爱恨交加。最后连意见都没签署就把材料甩给了衣龙堂。上午，他在孙可姿面前又说了谎话，当时，吴书记找他主要谈的是如何接待中央电视台记者的事情，可他回来后却说吴书记找他谈的主要是孙可姿大闹翡翠之恋的事，并故意夸大事态的严重性，目的就是要把孙可姿先沉到水底，再出场搭救。所以，自从孙可姿离开后，他就不停地看自己的手机，他在等孙可姿的求救信号。可是。直到下班，孙可姿也没有打来一个电话。
傍晚的时候，衣龙堂突然想起又到了给老母修脚的时候了，于是，他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母亲那。
衣龙堂每次到母亲这，母亲都会盯着他看，今天仍然不例外，只是当他开始为母亲修脚时，母亲说，你怎么瘦了？我的孩，好好为公家干事嗨，莫乱搞哦！衣龙堂直说好。
等把母亲的脚擦干净，又为母亲穿上了袜子，衣龙堂接到了田娃的电话，田娃说，你不论在哪里，赶快回来。田娃从来不给自己下命令，也极少给自己打电话，衣龙堂感到家中可能出了什么事，他忙为母亲穿好鞋，又吻了吻母亲的额头，然后跟保姆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地向家赶。
就是下午的事，田娃终于发现女儿的肚子有问题了。她指着衣依的肚子问：这是谁的？
尤道奇的。
你家老总？他多大了？
比我爸大一岁哦。
你疯啦？
没有呀。
他怎么……这个人还要不要脸？他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功夫？
我不想计较那些。他爱我，为了爱，他把我的竞争对手都辞了。我把他的钱花惨了，现在，他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了。对了，他已经离婚了，你跟我爸商讨一下我的婚事吧。
田娃愣愣地看着女儿，眼里泪丝丝的，半天才说，衣依，你做梦了吧？你爸能连我一起杀呀！
衣依一边吃着果派，一边看着电视说，你跟他说吧。他要杀，你问他要什么样的刀，我去买。
看着满不在乎的女儿，想到声色俱厉的衣龙堂，田娃既气愤害怕又茫然无奈。在这个家，田娃是个六神无主的人，鞋钉大小的事等到天黑也要等到衣龙堂回来定，平时，超过200元的花销她都要打十几遍电话给衣龙堂，而衣龙堂不回她电话已是常事。想到在皇水这个锣大的地点也经常转巷，她觉得这个世界对她来说，真是太复杂了，而现在呢，这件事正好可以让她崩溃到一到两次的了。
衣龙堂回来了，平时喜欢用眼神和丈夫对话的田娃，条理清晰地介绍了女儿的情况。
衣龙堂听完田娃的新闻后，像是喝了一碗毒鼠强，眼一翻一翻的，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脑袋夹在腿弯里动也不动，一副苦练柔术的样子。过了七八分钟，他先是双手抱着头摇了摇，然后自嘲地笑了声说，真开眼界！然后又摇了摇头说，真长见识。
衣龙堂这个样子让田娃很绝望，她眼泪丝丝地看着衣龙堂，这时，衣龙堂的手机响了，是孙可姿的。孙可姿在哭，她有气无力地凄婉地说，你来吧，我一个人在家。
孙可姿说话时，衣龙堂始终没说一句话，等孙可姿挂掉电话后，他才发现田娃又开始用眼睛和自己说话了。衣龙堂站起来说，想杀想砍，厨房里什么都有，自己选用吧。说完，快步离开了家。
在开车去孙可姿家的路上，衣龙堂的心里十分难受，衣依是他的心头肉，在形象上这个丫头完全逃离了自己，长得异常漂亮。早在衣依六岁时衣龙堂就信誓旦旦地对田娃说，等这丫头长到十八岁，我就退休，然后通过公安局的哥们，搞到持枪证。我要买一支最漂亮的双管猎枪，衣依走到哪，我跟到哪，日夜保卫她。那时，他就这样语气坚定地说。
可是仅仅到了十五岁，漂亮、高挑的女儿就失去了对衣龙堂的崇拜和迷恋，由于衣龙堂周旋于各种女人和各种应酬中，他心里的那杆双管猎枪也早就上了锈，但是，他死都没想到，自己的掌中宝，已经变成了别人的玩具，而这个玩具却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难道不是吗？
当初，为了女儿进省台他才让苏由于拿出巨额广告费引来了这个尤道奇。那时，这个来自省城的广告油子让他厌恶了好一阵子：好酒好色，通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口臭味和烟臭味。尤其是在谈女人时，眯着眼睛，驼着腰，喉结不停地抽动，好像身下正骑着一个生动鲜活、放浪形骸的女体；谈到广告费动辄几十万、几百万，但一提到玩女人却说，我们去北风吹歌舞厅吧，那里跳舞关灯，可以摸奶，十块钱一曲，能摸好几次，真是恶心得让人胃出血。
当然，衣龙堂从尤道奇对女人的出色描述中曾得到过无比细腻的快感，而今天，这些快感会使他一下子想到一个瘦骨嶙峋，比自己还大一年零两个月的老男人像一只腹部有众多吸盘的章鱼，紧紧吸附在女儿身上的样子。六年前的夏天，他无意中看过女儿的身体，纤细而柔弱，于是，这个男人和女儿的性爱能使他想到碾碎、撕裂和吞噬。想到这，他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一种屈辱与痛苦第一次让他感到那么自卑、渺小和绝望。
所以，当他见到孙可姿时，竟然省略了所有程序，一下子就把孙可姿按在了床上。
正如衣龙堂所预感的那样，孙可姿没有作任何反抗，衣龙堂在吻她抚摸她时，她不停地流泪，不停地乞求，一个完全游离于身体外的声音不停地说：救救我，救救我吧，不要让我离开市委办，不要开除我…..
衣龙堂不管孙可姿如何哭诉，一声不言语，只顾疯狂地吻孙可姿，像剥香蕉一样，一块一块扯掉孙可姿身上的衣服，然后再像蛇蜕皮一样，倒卷着褪尽自己身上的衣服，最后，完全赤裸着箍住了孙可姿。
这时，孙可姿突然感觉到一种尖锐的力量抵到了自己的腹部，她猛然躲开，用掌心抵着衣龙堂的胸口，泪光闪闪地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你要保证……说这些话时，泪水横着流过她的眼角，又滑落到她的耳后。
衣龙堂愣了一下，但仅仅两秒钟，他就猛地进入了孙可姿的身体。孙可姿不再反抗，或是因为恍然，或是因为害羞，衣龙堂开始撞击她时，她紧紧地咬着牙关，用一只胳膊肘儿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两只眼睛动也不动地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从晚上七点半到第二天上午十点，衣龙堂像只八脚虫，一直粘在孙可姿身上。看着身下的孙可姿，他叹了口气说，你是上帝给我的一只苹果，只可惜被别人咬了一口，好在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你让我感慨万千呀！如果这是一次胜利，如果这也能颁奖，我该怎么发表获奖感言呢？总要感谢一些人的吧。从我听到吴书记谈这个事开始，我就知道，我要获奖了，我要收回我的宝贝了，可不，现在这个宝贝就在我的身下，闪闪发光，令我疯狂。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你要懂我的心，我是想把失去的抓紧补回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嗨！
孙可姿没有说话。和衣龙堂说得相反，衣龙堂不间断地要她非但没让她感到痛苦和耻辱，反而增加了她心灵的亮度，因为，衣龙堂每要她一次，她就觉得自己作了一次投资，就觉得自己又得到了一份保证，所以当衣龙堂向她表示歉意时，她把脸贴在衣龙堂那松软的“U”字型的胸脯上，一动也不动。
衣龙堂有点感动，他从孙可姿身上滑到一侧，搂着孙可姿说，我是调查组组长，报告由我写，你不必担心了。他继续撒谎。
孙可姿长长地吁了口气，这口气好长呀，连衣龙堂都感到有一点夸张。衣龙堂说，你应该吻我一下。孙可姿无力地笑了笑，用嘴唇碰了碰衣龙堂的脖子。当衣龙堂又想要时，她主动地帮助了衣龙堂。这时，衣龙堂看到孙可姿流泪了，接着他听孙可姿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男人了。我要我的男人为我报仇…..我恨那个女人。
衣龙堂知道孙可姿说的是麦子，他说，她跑不了。这句话让孙可姿非常满意，但是孙可姿绝对听不出这个她以为已经是她的靠山的男人的话中话。
等衣龙堂再次从孙可姿身上滑落下来时，孙可姿紧紧抱着他，开始提出了第二个要求。那就是，如何让苏由于把该给她的那部分财产给她。她把苏由于如何与她离婚的，又如何耍赖的，详细地告诉了衣龙堂。她说着哭着泪水流着，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只盛满水的容器。
孙可姿的这个样子让衣龙堂感到无比欣慰。孙可姿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重大工程，几年来，他呕心沥血、绞尽脑汁，今天终于完美收工了。对于他来说，这不仅是一场身体的狂欢和盛宴，更是一种胜利的归结和显示，那就是权利的真实，虚荣心的满足，身体的可塑，毁灭的快感。是的，每得到一个女人，衣龙堂都有一种毁灭的快感，而且这种感觉在诸多感觉中是第一位的。
但对于孙可姿的这种要求，衣龙堂有点茫然。
这时，孙可姿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和主张，她认为苏由于是借项目为由转移财产，她需要衣龙堂断了苏由于的后路。
衣龙堂没有完全领会，问：什么后路？
孙可姿就说：他的那个第二期、第三工程和环城水系改造项目不是过期了吗？政府只要下文将这三个项目收回，就可以让他放弃投资。
衣龙堂看了看目光急切的孙可姿，似乎看到了一个粗大的蛇芯正从孙可姿的智慧里慢慢地伸出来。
这时，孙可姿突然勾住衣龙堂的脖子，先是轻轻地吻了一下衣龙堂那干黄的下巴，然后说：我做个承诺，苏由于应该给我750万，如果能追回来，我拿出一半给你，我可以跟你签协议。
孙可姿的这个承诺像只大铁钩，当的一声挂在了衣龙堂的心坎上。衣龙堂心里有数，对于苏由于拖下来的这几项的工程，即使政府不收回建设权，苏由于也断然进行不下去了。现在，他如果能把这个由于复仇心切而有点混乱的女人的事情做好了，这笔钱来得自然是顺理成章而且来回安全。他还算了一笔账，苏由于如果把他手里的钱投入这几项工程，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是要说是支付给孙可姿，那就绰绰有余了，于是他同意了孙可姿的建议。
不一会，孙可姿卧室里的窗帘拉上了。不一会，孙可姿卧室里的灯熄了。苏由于低下了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小区。这一夜，苏由于感到冬天比天气预报描绘得更要具体和冷酷。
上午，衣龙堂要苏由于到他办公室，说有要事谈。苏由于不敢怠慢，忙赶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