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点30分。
重庆市。
当急救车呼啸着进入这个城市的时候,这个城市的其他车辆迅速避让,这个城市横穿公路的行人立即躲闪,连每一个叉道口的指示灯也合乎时宜地变成红灯及时叫停其他车辆……所以,急救车几乎是畅通无阻地驶向了重庆市第N人民医院。
转院前,两个医院就进行了紧急协调。重庆市第N人民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早已做好了各种准备迎接艾薇他们的到来,其中也包括呼吸内科的专家们。
车一停稳,两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就进行着病人交接,交接工作迅速而有序,规范而有效。
医生检查了处于深度中毒昏迷状态的果果后,发现果果合并间质性肾炎、脑损伤及多脏器功能障碍,生命极其危险,必须立即进行血液透析。
几分钟后,医生和护士们把昏迷中的果果推向了急救室。艾薇和曾正浩则被隔离在了急救室外面等候,等待他们的是漫长的煎熬。
儿子误服药物中毒的两小时后,艾薇又站在了急救室外,只是换成了另外一个城市。
站在急救室门外,艾薇又开始焦虑不安了。她像在天阳的医院那样,在急救室外面来回踱步,不停地朝急救室门口张望,并且不停地看时间。
艾薇匆匆打通父母电话告诉他们关于果果的病情后,又匆匆拨打了许恒的电话。
艾薇以为到了重庆就能打通许恒的电话,以为到了重庆就能多一双分忧的臂膀,但是许恒的电话仍然关机。也许他的电话在果果中毒后根本就没有开过。许恒第一次违背了他来重庆时许下的承诺。他答应过艾薇,也答应过他们的儿子果果,24小时都会为他们开机。
艾薇没有打通许恒的电话。不过,巧合的是,酒醉后的许恒也住在这个医院。
像冥冥之中注定一样,许恒他们莺歌燕舞的歌城离重庆市第N人民医院很近。许恒在歌城里醉得很厉害,其昏迷程度不亚于果果在急救车上的昏迷,为了安全起见,老板安排人把许恒送到了这个大医院。老板还说,许恒的醉酒算“工伤”,包括陪护许恒的员工在内都要安排补休。
半个小时过去了,急救室的门还是关着,许恒的电话仍然关机……
一个小时过去了,急救室的门依然没开,许恒的电话继续关机……
对此时的艾薇而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和自己的亲人同在一个医院却联系不上。
医院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
艾薇已经在悲伤和疲倦的不断交错侵袭下渐显疲态,而曾正浩却像等待一场精彩的周末足球比赛那样亢奋而清醒。足球是他人生的最大爱好之一,足球比赛让他养成了周末晚睡的习惯。不仅如此,他还喜欢和擅长文学写作。不久前在市报上发表了一篇“豆腐干”文章让他重拾了多年前丢弃的文学梦想,爱好写作和足球让他对夜深人静充满无限眷恋。当然,今晚他也许只是对“客串父亲”这个角色渐入佳境。一个演员要对得起自己演的角色。
这个医院已经听不到急救车驶进驶出的声音,楼层太高根本听不见。这个城市也没有了大雨,也许大雨只留给那些需要冲洗街道的小城市,这个城市只有悲伤和焦虑。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急救室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像枯燥乏味的足球比赛突然迎来一个精妙绝伦的进球,观众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欢呼鼓掌。
一群医护人员从急救室门口列队走了出来。
领头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戴着眼镜的医生,后面跟着一位中年医生和两位青年医生,还有三位护士。
“家属在没有?家属过来一下。”人群中有人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声。
“果果。”
悲伤使人格外敏锐。听到开门的声音,艾薇条件反射地喊了出来,声音有气无力却字字铿锵。艾薇虽然睡着了,但她大脑里的意识一直停留在急救室里,停留在昏迷的儿子身上。
只有曾正浩知道艾薇其实是在迷迷糊糊的梦里喊着果果,声音隐隐约约。曾正浩轻轻地摇了一下艾薇,艾薇从梦里醒来,猛地抬起头,站起来就朝急救室门口冲去。
“医生,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艾薇冲上去,拦着领头那位满头白发的医生,她一只手拽着医生的手腕,另一只手拽着医生的肩膀,不停地摇晃。
那位满头白发的医生本来很镇定,被冲上来的艾薇给吓了一大跳,像突然遇到地震或者拦街抢劫。但他马上就恢复了镇定,不紧不慢地说:“小孩意识清醒了,已经脱离了危险。”
“谢谢你,医生。”
艾薇拽着白发医生的肩膀,把医生额上的几缕银发拽得随风飘扬,把医生脸上的眼镜拽得摇摇欲坠,似乎要用拽肩膀的力度来表达感谢的深度。
白发医生看了看艾薇的手,艾薇不好意思地松开她那双拽着医生肩膀的手。
然后,白发医生庄重而严肃地说:“氯普噻吨片是抗精神病药,它可以抑制脑干网状结构上行激活系统,引起镇静作用,还可抑制延脑化学感受区而发挥止吐作用,6岁以下儿童是禁用的。你的小孩误服的剂量是成人一次用量的20倍。我们经过会诊,决定对小孩实施血液灌流清除体内毒物,目前,小孩的病情稳定。”白发医生科普般地介绍着果果的病情。
后面那位中年医生加以补充:“孩子小、血容量少、血液灌流难度大,在血液灌流的过程中随时可能出现失衡综合症,危及生命。现在,小孩的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不过,你们放心,医护人员一直守在孩子身边,我们会认真仔细地观察病情。你们暂时不要去打扰病人。”
两位青年医生中的一位医生义正言辞而又不无忧虑地看着曾正浩:“小孩子误服这么大剂量的药,你作为父亲,真是失职啊。”另外一位青年医生虽然没有说话,眼神中却带着满腔地愤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