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载有曾正浩的那辆出租车消失在艾薇感激不尽的视线中时,艾薇顿时怅然若失。
艾薇怅然若失的,除了被曾正浩带走的那份温暖之外,还有果果缺失的父爱被曾正浩短暂代替后的得而复失,就是这种失落感让她的手臂如雕像般长久地停留在了空中。
但是,当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艾薇心里潮起潮落般连绵起伏后,她的怅然若失又变成了若有所思。她发现,许恒去了重庆后一个月也没有回来一次,不光果果缺失了一份父爱,自己也没有了爱人的关爱。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
于是,她收起那只停滞在空中的右手,掏出了手机。
这是她第六十三次拨打许恒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通了。
艾薇听到了熟悉的彩铃。可是,直到汪峰在许恒的彩铃中高唱了六遍“怒放的生命”后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哪怕是女人的一句骂声也没有听到。
这时候,艾薇开始对许恒有意见了。
她对许恒的态度从最初的担忧变成了现在的抱怨。她觉得电话一次关机可以理解,电话一整夜关机也可以理解,但是,第二天早上电话开机而不接电话却不可理解。她抱怨的情绪已经把她对许恒的担忧淹没了。她很想马上就见到许恒,哪怕他已经在某一张病床上卧床不起,她也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艾薇一边抱怨一边快步回到果果的病房。她所有的抱怨都和手机有关,这个小小的通讯工具令她苦不堪言,她差一点就把手机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艾薇的抱怨逐渐变成了气愤,而这种气愤情绪渐渐蔓延到了她的脚上。她的尖尖头高跟鞋“哐啷”一声把医院过道里一只半满的痰盂盒碰倒了,她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歉。保洁工原谅了她,保洁工认为她一定是被家里的病人急成了这样,他没有在意,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病人家属。艾薇想,大医院的人员素质就是高,连保洁工都这样将心比心。
艾薇刚一走到病房门口,艾雄山就让她去药房拿药。她看了一眼已经入睡的果果,才放心地转身走出病房。
取药的路上,艾薇开始琢磨如何才能打通许恒的电话。这个困扰了她一整夜的问题像困扰了整个数学界若干年的哥德巴赫猜想一样令她愁眉不展。
忽然,艾薇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要去许恒的公司找许恒。
是的,她不光要到许恒的公司找到许恒,她还要看看那个极不耐烦挂断电话的女人到底长得怎样的刁蛮无理,她要当面见识一下那个女人是怎样的义正言辞。
艾薇对自己的主意十分满意,她认为这个主意简直就是无与伦比。
要是许恒还在身边,遇上了任何事她都懒得去管,许恒自然会拿主意。可是许恒没在身边,遇上了任何事她都亲力亲为自己拿主意。正是许恒离开的这些日子才让她养成了独立思考的良好习惯。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为了破解一道难题而在教室里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女生。她笑了笑。她感谢许恒让她重新拾起这个好习惯。
正好父母也来了,他们可以无微不至的照顾恢复中的果果。这样一想,艾薇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她决定拿了药后就直接去许恒的公司。
她打算先去许恒的公司找,要是找不到的话她就去找公司经理,要是还找不到的话她就去找公司总经理……她琢磨着各种方案。
此时的艾薇已经不再一筹莫展。想到病床上恢复中的果果,想到马上就要去许恒的公司,踌躇满志的她不由得加快了迈向药房的步伐。
药房挨着电梯。药房门和电梯门遥相呼应,在电梯门口可以看到药房,在药房门口也可以看到电梯。除了取药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还有上下电梯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药房的每一个取药窗口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们为了身体健康在这里川流不息。
艾薇目测了一下排队的人群后,兴高采烈地找了一个人数最少的窗口排队。一想到马上就要去许恒的公司,她心里泛起了阵阵波浪。只要见到许恒,所有的担忧和抱怨就可以迎刃而解。
排队取药的人很多,队伍排成了“长龙”,一条条“长龙”此起彼伏,就像春运时的售票厅,站在队伍中间往后看,艾薇这时候感到自己才是真正的“龙的传人”。
从医院药房取药的人数应该可以看出这个医院的医疗水平。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像艾薇这样的病人家属会“不远千里”来到这个医院的重要原因。不知道这个指标是不是医院分级的一个标准。
排在艾薇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取药离开了,她所在的“长龙”开始变成“短龙”。昨晚和曾正浩在医院过道的椅子上靠肩睡了一晚,现在她开始无精打采。排队这种事无趣也无奈,她不想一直看着前面的后脑勺,只好无聊地东张西望。
艾薇东张西望的时候,电梯门刚好打开。
就在一刹那,她看到电梯里有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想念得不能再想念的面孔。这个面孔的出现在那一瞬间如电流穿过她的全身,强大的电流在击退了她身上所有无精打采的同时,也让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受到了强烈刺激。所有的细胞都给予了她强大力量,这种力量聚合到她的喉咙里时就变成了两个字——许恒。
“许恒!”
艾薇的声音高亢而热烈,她几乎是尖叫着。她的声音从喧哗的人群里脱颖而出,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人们齐刷刷地看着艾薇。那一刻,艾薇就像动物园里的一只稀有动物被人们兴致勃勃地观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