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离记得盛晚清给她看的那份记忆中，站在阳光下，对着小叫花模样的女孩伸出手时候的样子，白衣，俊秀，少年得意，意气风发。
时隔二十年后，当初的少年郎，也该是眼下这幅书生样。
盛晚清的怨恨和不甘，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对着他下了毒手，她没有要他的命，却让他变成这幅丑陋不堪的模样，以为他变丑了，他身边的女人就会少下去，却不料，不减反增。
（爱情就像握在手里的沙子，你握的越紧，失去的就会越多。）蓦然之间，白小离想到了前世的时候，自己无意间看到的一句话。
盛晚清那么努力地想要抓紧属于自己的那份爱，可惜，她终究还是没抓住。
“她走了。”白小离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跟失了魂一样的王楚，这个人的眼睛已经死灰一片，她想，他其实是记得的，记得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也记得过去他干过的那些荒唐事。
他只是，在逃避现实。
“……走了？”王楚有气无力地重复了一声后，踉跄倒地，抱着膝盖，呜呜地低声抽泣了起来，“她走了，她走了……”
这是……傻了？痴了？鬼野狐疑地看向白小宝，无声地问了句：现在怎么办？
白小宝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你一个大老爷们好意思问我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直接将人拖到大厅去，还有很多份休书等着他写呢。”
鬼野默默地朝白小宝比了个大拇指。
白小宝嘴角扯了下：“天都快黑了，难道你想留在这里过夜不成？”虽说盛晚清死后，笼罩在周围的那股阴森之气已经消散，但，一想到先前的蓝衣人，他就想尽快上路。
“等一下。”白小离忽然道。
“娘亲？”
“他现在这样，我看连握笔都难吧？”
“……确实。”鬼野赞同地点点头，眼下的王楚就跟一具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不带一丝生气，就算他们将人弄到前厅去，估计只会吓傻更多的人。
白小离为难地抿着嘴，她倒是可以试着模仿对方的笔迹，可问题是，刚才盛晚清突然发难，王楚甚至还没来得及写下一个字……
对了！魔眼！
见她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亮光，鬼野和白小宝都停下了动作。
白小离心念一动，魔眼随即出现在了她的右手上，兵器排行榜上第四十八名的中品仙器-魔眼，外形跟白玲珑长得有点像，圆圆的像颗球，婴儿拳头般大小，却浑身散发着暗红流光，握在手中，隐隐有种心脏在跳动的错觉。
这已经是被净化之咒净化过后的魔眼，它最初从盛晚清的体内分离出来的时候，是赤黑色的，看上去更加可怖。
“小离，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鬼野小心地询问道，虽然他笃定，白小离不会受到魔眼的负面影响，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师兄，我看上去有那么弱吗？”白小离笑着反问。
鬼野窘了下，只能打马虎眼，碍于白小宝在一旁的缘故，他还不敢直接告诉对方：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一时心急，失态了。
魔器虽然能蛊惑人心，却并非短短瞬间就能得逞，除非这人的心里实在藏了太多的阴暗情绪……
白小离显然不是这种人。
“对了，刚才出现的那个蓝衣人，我觉得……”
“觉得什么？”鬼野立马接口。
白小离握着魔眼，直接往王楚的脑袋上一敲，许是敲得太重了些，竟直接把人敲晕了过去。
“额，这个……”她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看向师兄和小宝，继续道，“那蓝衣人，可能是盛晚清留给我的记忆中，那个带人夺宝灭族的“曲公子”。”
在盛晚清的记忆中，白小离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曲公子，只是匆匆一瞥，因为盛晚清当时年纪还小，出于好奇，偷偷地看过那人一眼。
“他们脸上戴的面具，一模一样。”
“哦？”鬼野探究地应了声，又问，“小离，还有其他线索没？”
白小离摇头：“没了。”
“这曲姓，在玄月并不多见。”鬼野沉吟了片刻后，道。
“那你举个典型例子来？”白小宝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凑到王楚鼻子下面，打算用之前唤醒盛晚清的法子来叫醒对方。
鬼野单手抚摸着下巴，桃花眼微眯，过了会儿，恍然道：“还真有个典型例子。护国大将军凌霄然的二夫人，就姓曲。”
“这身份，倒是不低。”白小宝直起身，淡淡地评价道，见王楚还没醒，干脆又踢了对方两脚，没想到，这狠劲一下去，人就醒了。
“她叫什么？”白小离重新将魔眼塞回了储物手镯后，问道，不知为何，听师兄说到凌霄然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心里居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鬼野答道：“曲幽。”他毕竟是祁阳君家的大少爷，对于王都菡萏脚下那些王公贵族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见白小离颇有兴致的样子，便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一一道来。
“凌霄然二十年前，就已经战功赫赫，被玄青帝封为左将军。他也算是个痴情男子，虽然位高权重，家里却只有两个女人。正妻墨玉清出自齐州墨氏，温婉贤淑，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嫡出长女，身份尊贵，为他生下了嫡女凌霜月……但最得宠的，却是二夫人曲幽。”
“凌霜月如今虽然已经贵为太子妃，却依旧是众望所归的玄月第一美人，不过……”在鬼野看来，那传说中的第一美人还不如他们家小离。
“骚包，你说了那么多关于凌霜月的事，是不是看上她了？”白小宝不耐烦地咕哝道。
鬼野被“骚包”两字差点砸晕了脑袋，全然忘了反驳，直接继续道：“曲幽虽然先后给凌霄然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可惜，都不长命。”
“为什么？”白小宝问。
“你猜？”鬼野故作神秘。
白小宝磨刀霍霍，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猜：墨氏心怀嫉妒，暗中毒害了曲氏的孩子。可他却不这么认为，一个膝下无儿女的二夫人，说穿了，不过是个妾，居然能被护国大将军宠着护着那么多年，心机肯定不少。
“为什么？”白小离凑上前，一脸好奇地问。
鬼野立马投降，全部交待了：“据说，是因为天谴。”
“天谴？那到底是曲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护国大将军杀孽太重？”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曲幽这女人确实不简单，倒是实话。”鬼野笑了笑，总结道。
白小离“嗯”了一声，有些心事重重的，这些人，离她很遥远，但听到这些名字这些事的时候，她却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一时半会地，她也说不清楚，只得暂时搁下。
曲幽也姓曲，会跟“曲公子”有关系吗？
“咳咳……”王楚睁开眼，难受地咳了两声后，目光倒是清明了不少。
“醒了啊，走吧，你还有很多份休书没写呢。”鬼野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依旧苍白的王楚，心底实在挤不出一丝同情，在他看来，这人完全就是个混球！尤其是，他竟然还曾妄图染指他们家小离！简直不可饶恕！
“我……”王楚扶着墙，站起身，目光最后停在了白小离身上，问，“她走的，痛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