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夫人,人有相似,就像我跟小鹤,长得也很像。”白小离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到了贺赫鹤身上,“不过他的母亲姓贺,想来,我和他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吧?”
莫岚儿事实上早就注意到了她身边的少年,却故意没提,这会儿见白小离将人拉出来,也只得讪笑。
如果说白小离跟墨玉丰年轻的时候长相有三分相似的,那么贺赫鹤跟墨玉丰当年的俊朗模样,足有七层相似,唯独这气质,两人相差甚远。
墨玉丰笑容爽朗,给人一种亲近平易近人的感觉,贺赫鹤有点羞赧,内向,像姑娘家一样害羞。
“小离,你说他的母亲姓贺?”相较之下,墨玉丰的神情有些激动。
莫岚儿闻言,掩嘴轻咳了声,也没能阻止对方的失态。
白小离微微一笑,道:“是啊,小鹤从小跟着他娘亲一起长大,也没见过他爹。”
“那……”墨玉丰视线挪到了贺赫鹤身上,嘴巴一张一合地,似乎想说什么,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年,看着他那张跟曾经的自己颇为相似的脸,眼眶慢慢地湿润了起来。
他毕竟是墨家的嫡长子,看上去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联想到白小离先前问他是否认识贺黎的事情,再一看贺赫鹤的模样,得知他的母亲姓贺,事情很容易便连串了起来。
“夫人,你当初告诉我……”
“老爷,请慎言。”莫岚儿神色一变,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白小离默默地看着,原来慈眉善目的妇人在刚才那一刹那间露出的狰狞之色,让她倍感心惊。
高门大院里面的夫妇,即便相敬如宾,又有多少是真的情投意合呢?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点过了,莫岚儿抿了抿嘴,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地看向白小离,语气十分软和地开口:“女儿,娘亲不是故意的,有没有吓到你?”
“墨夫人。”
“女儿,你别这样喊我,我听着,心里难受……”对方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白小离囧,平心而论,演技派她见过不少,但像莫岚儿这样唱作俱佳,眨眼间变脸的,还真少见。如果说,刚才对方拉着她的手喊她女儿时,她心中有五分怀疑的话,那么这一刻,在见识过墨玉丰夫妇俩的各种微妙变化之后,那份怀疑已经升到了八分。
“除了模样相似之外,您还有其他的依据吗?”白小离斟酌了下,慢慢地说道。
“母女天性,血溶于水,我一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的女儿!”对方很快说道,眼神看上去特真诚。
白小离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其实忒想告诉对方:我的感觉,刚好跟您相反。
不过她觉得,她这话一出口,对方估计就要哭给她看,想了想,还是算了,转头看向墨玉丰,墨家这位嫡长子明显比他的夫人要靠谱一些。
接收到白小离询问的目光,墨玉丰圆润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说道:“墨家人身上,有特殊的胎记,当初母亲生下我们三兄妹的时候,都遗传到了胎记,但是,我不确定……”
他不确定,贺黎给他生下的孩子身上,似乎也有胎记。
当年,莫岚儿是母亲给他选中的妻子,他娶了她,虽然谈不上多有么喜欢,却也不讨厌,只是作为墨家嫡系一脉,他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直到后来,他遇见了贺黎,对方的温柔体贴打动了他的心……
玄月王朝境内,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
只是贺黎的出身,即便是想要成为他的妾侍,都有困难。
他将贺黎的事情跟母亲商量了下,果然遭到了反对,父亲甚至威胁他,如果执意要让一个青楼女子踏进墨家的门,他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墨玉丰无奈之下,只得在替贺黎赎身之后,将她养在了外室,这件事被莫岚儿知晓之后……
莫岚儿不但没闹,反而跟贺黎以姐妹相称,帮着他一起隐瞒父亲,当初,许是因为愧疚,他对妻子愈发信任和纵然。
直到有一次,墨玉丰出了次远门,整整三个月之后,才回到齐州。
他兴致匆匆地跑去见贺黎,却发现金屋藏娇的地方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封信,信中,贺黎说她对不起他,她变心了,爱上了其他人。
她走了,让他忘了她。
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私下派人去找寻贺黎的下落,找了整整半年,对方却音讯全无,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而后,他又从伺候贺黎的侍女口中得知,他离开齐州的那三个月里面,贺黎跟一个姓顾的年轻男子私交甚密……
纵然他不甘心,也不得不接受自己被背叛了事实。
显然,时至今日,墨玉丰看着突然来到他面前的贺赫鹤,还有他信任有加的夫人那一脸明显的心虚,他不得不清醒地面对另一个可怕的事实:他被枕边人欺骗了十八年!
“老爷,女儿出生的时候,身上可没有胎记……”莫岚儿面色不虞地说道,她的女儿二十年前确实被刺客掳走了,但有一件事,她一直没告诉墨玉丰,女儿被掳走之前,就已经断气了,不足月生下来的孩子,大夫曾告诉过她,这个孩子可能活不了多久,只是当时……
她怀胎七月的时候,墨玉丰遇见了贺黎,一颗心跟着丢在了那青楼女子的身上!
她故意隐瞒了事实,只想让他回头看看自己,因为女儿的失踪,墨玉丰确实用心地陪了她一段日子,可是很快,他再度回到了贺黎的身边。
这是她无法容忍的耻辱!
如果不是那个贱女人,她不会在怀孕期间频繁受刺激,她的女儿或许也不会出事……
更可笑的是,她为了报复那下贱的女人,甚至当着墨玉丰的面,跟对方以姐妹相称,天知道,她到底有多恨贺黎!
她的女儿因为那个贱人死了,贱人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怀孕了,她如何能冷静理智?
所幸,墨玉丰被派出去收账了,这一离开,少说也得三个月,她开始布局策划,一边对着贱人细心呵护,假装一个善良大度的姐姐,另一边,她可以营造出一种贺黎耐不住寂寞爬墙了的假象,最终在墨玉丰回来之前,以男人的名义,将怀有身孕的贺黎卖给了人贩子……
这一切,她做得天衣无缝。
唯独……
如今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还是走错了一步,当初该将那贱人弄死的,而不是让她把小杂种生了下来!
时隔十八年,莫岚儿怎么也没想到,贺黎居然还活着,连她跟墨玉丰的儿子都那么大了!甚至于,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还是跟她的“女儿”走在一起,那样亲近,就像一家人一样。
她想要认下白小离这个女儿,哪怕她明知,对方不可能是她的女儿,但她不在乎那些,她只是需要她和她的儿子……
墨方当初从天山剑门回来后,告诉她:在剑门见到了一个姑娘,跟墨玉丰年轻的时候长得有些像。他打听过了,那姑娘叫白小离,是剑门长老二十年前,从菡萏城捡回去的,有一个四岁的儿子……
天山剑门唯一的女性铸剑师,又有一个四岁的天才儿子,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