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子然哪里容得了她有考虑的余地,再次伸手,大力将她拉近自己的眼前,狠戾道:“用不着去更衣!”又用另一只手将她的下颌抬起在自己眼前,“朕的雪儿永远是那么美!”手指轻轻从她的脸颊划过,“朕若是铭宇,也会心甘情愿的喝下你亲手调制的毒酒!”
不待向雪有说话的余地,他冲一旁立着的太监道,“苏雪衣,送沈贵妃去雨花台!”
再次抚摸她的脸,“事成之后,隆基将会是大臣们绝无异议的太子,因为他有一位深得朕信任又能干的娘!”
铭宇一早便在雨花台等候皇上到来,听到门响,他马上拱手作揖道:“臣恭迎皇上!”
“王爷,皇上宿醉未醒,特意请沈贵妃先来相陪,皇上沐浴更衣后即到!”苏雪衣赶紧打了圆场。
铭宇的心里已有了几分数,待见到向雪随后走了进来,再次恭敬作揖道:“那有劳沈贵妃了!”
向雪的心正一步一步地走向地狱般的煎炸,“王爷不必客气!”当着下人的面,她再不能多说什么,可越是这样,她的心越疼得厉害,疼到马上就要断气般难受至极。
“这是皇上赐的好酒,有劳贵妃娘陪坐!”苏雪衣将一壶毒酒放在桌上,“奴才先去请皇上!”随后便冲着几位侍女使了个眼色,笑逐颜开的和侍女们一起带上门走了出去,留下向雪和铭宇独自坐在雨花台的厢间。
雨花台,这个曾经让这一对有情人一见钟情的地方,那个相遇的夜晚曾多么的美好,多么的让人眷恋,可如今,却即将变成两人阴阳相隔的地方,她的心在流血,她多么想自己从没有在这里遇见过他,那么就不会害到他,一切都她的错,他是因为认训了她,江子然才要除去他的。
“难得与王爷一同饮酒……”除了这句话,向雪此刻再也说不出其它,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奇痛不已,泪水哽在眼眶打着转。
铭宇看到这太势,心里已经看出来几分情况,但仍是镇定自如,只要能见到她,他什么都无所谓,“和从前一样,还是秋天,你还是喜欢穿妃色的衣服!”他此刻显得很轻松和淡定,没有什么能比与她坐在一起说话更让人快乐了。
“雨花台冷寂多年,只有夕颜依旧繁盛!”她抬起忧郁的眼望向窗外扶栏上的牵牛花,语重深长。
“沈贵妃还记得昔日所言吗?”他的心像是被重新点燃的蜡烛,一下便有了光彩和精神,“夕颜是只开一夜的花,就像有些不为世人所接受,不能见光的事情,可有些事情再不为世人所接受,再不能见光,照旧会在心里枝繁叶茂,永不凋零!”他柔情目光从窗外移向她的脸,意指自己对她的感情从未变过。
她当然懂,她什么都懂,“会不会终有一日,有人觉得这些夕颜碍眼,将它尽数拔去,片叶不留呢!”她的泪水挤出了眼眶,眼里失去了平日的光彩,她的眼里只有他的存在。
“也许会!”他不在意,“可即便拔去这些夕颜,开在心里面的夕颜是永远也不会除去的!”他对她的喜欢,他对她的爱,无人能比,无人能去除,他其实从她刚才进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看出了她的犹豫和无奈。
她伸手端起那把酒壶,稍动了一下上面的开关,往杯中倒了一杯酒送到他的面前,“王爷,你在边关辛苦了!”然后再按一下开关,将有毒的酒倒进自己面前的杯中,她是不会让他死在自己面前的,她宁愿自己死在她的怀中,所以,她早就想好了,毒酒由自己来喝。
没有什么逃得过铭宇的眼睛,“沈贵妃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要心里想着所共的婵娟,可以照着身心俱安之人,再辛苦又何妨!”她抬眼望向窗外的月亮,今天的月亮份外的圆。
“雨花台是我们相遇定情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切如旧!”他想要用这最后的时间告诉她,自己爱她胜爱自己的生命。
向雪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停的入下淌,“恐怕我此生再也没有机会与你相聚了,王爷你信吗,我曾数度在梦中来到这里,仿佛还在从前,一切未曾改变,只是梦醒,又待添伤感罢了!”已是泣不成声。
铭宇苦笑一声,“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尽在与你相遇并相爱了!”话未完,眼眶中同样是浮起厚厚的水雾。
“今晚是十六,月亮都没有昨日圆了!”她痛心疾道的望着那轮圆月,心更痛了。
他何曾不清楚她心中此刻的痛与否,“还记得你说过下辈子要嫁给我吗,那么现在就让我们饮一次交杯酒吧!”
“好,那今晚就让我们彻底任性一回吧!”她端起面前的毒酒,举杯相邀道。
铭宇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又怎么舍得让她来代替自己喝下那杯本该属于自己的毒酒呢,“哦,外面风大了,你先去把窗户关上再喝吧!”他故意抬眼望了望窗外稍有些摇晃的树枝。
“终生所愿,永结为好!”待她合上窗户近了桌前坐下,他端起酒杯邀她同饮。
她没有犹豫,端起酒杯迎向他,“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铭宇先干为尽,“你瞧,我都喝完了!”他把喝空的酒杯倒过来在空中给她看,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所有的爱与恨都在下一刻即将结束,这是他自己所选择的,更是为她而选择的。
向雪紧接着也一饮而尽,“这是一杯交杯合酒,我一滴都不曾剩下,我想告诉你,我这一生有这一刻,便再没有遗憾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净白的双颊淌下来,她死而无憾了。
“雪儿,让我再抱抱你!”他起身走一她身边,伸手环住她在胸前,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抱一次她,他从此再无憾!
向雪迎向他环过来的臂膀,“如果我不在了,你会善待福晋吗?”她泪流满面,作好了迎死的准备。
“当然……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会的!”他的脸开始就青,接着变白,毒酒已经漫延到他的整个身体,他开始止不住全身冰冷的颤抖。
“我好想跟你在一起……”她的话还未完,铭宇环着她的手忽然松垂了下去,整个人也跟着倒到了地上,嘴角漫出一大片血,气息不匀。
她慌了,“铭宇,铭宇你怎么了?”抚着他嘴角的血,倾刻便明白了刚才他让她去关窗户时调换了彼此的酒,“明明那杯毒酒是我的,你为什么要换?”她的心剧烈的刺痛着,这不该他来为自己承受。
他强撑着流血不止的嘴角,“一壶酒有毒没毒,这种宫中的伎俩我不是……不知道,皇兄是什么样的人,他让你夜里……独自前来,我就觉出异常,所以在你关窗的时候,我把酒换了,雪儿……雪儿……我愿让你……为难。”
“你把酒吐出来,把酒吐出出……”她抱着他痛心的说出史上仅存的最笨的法子,“我去找太医!”说着便要往外冲,但被他的大手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给拉住了。
他呛吐了一大口鲜血,“从皇兄开始怀疑我……和你的那一日起,他的杀心已起,我……早就逃不掉了,”瘫痪了下去,他已经连支撑起头部的力气都没有,毒性已发作。
向雪除了哭泣,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做什么,只能静静的抱着他的头放在自己怀里,静静的听他说。
“雪儿,若这杯酒真是你递给我的……也无妨,那是你选择了……保护自己,雪儿……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你知道吗?”他最后诉尽自己对他的关心和爱。
“不,该死的人是我,若是我死了,你总还是有条活路的呀……”她痛苦着。
“皇兄让我死,哪里还能活……”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求你,不要死,你带我离宫,我做你的妻子,我不想在这里,我不想在这里……”她的话未完,铭宇已经没有了呼吸。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