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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东征与西征

1935年冬,中国共产党为了民族利益,声明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要求山西省军阀阎锡山,准许红军通过他的领地开赴前线,对日本侵略军作战。

阎锡山不答应。他在山西省统治了几十年,已拥兵8万,建立了自己的钢铁厂、兵工厂,修建了铁路、公路,社会基础也较雄厚,俨然是个土皇帝。红军到达陕北后,他在全省普遍推行严格的闾甲制度,而且在沿黄河东岸十多个县构筑工事,设置高碉暗堡,派驻重兵,建成了所谓“攻不破的堡垒防线”。

中国共产党为了实现自己的抗日主张,打破国民党军队的封锁,决定红军东征。为此,从政治思想、战术技术到组织编制,都进行了全面整顿。

陈赓被任命为红一师师长,下辖红十三团和红一、三两团。政委杨成武、副师长杨得志、参谋长耿飚、政治部主任谭政。统辖3000人,参加东征。

这一年天气回暖较早,黄河提前解了冻,原定踏冰渡河的方案,只得改为船渡。陈赓为部队的渡河训练,日夜操劳,腿伤的折磨日甚一日,他却不露声色地强忍着、坚持着。

一天夜晚,忽然接到军团领导电话,叫红一师领导人立即到一个叫古峪村的地方,去领受当时兼任东征军总政治委员的毛泽东的指示。陈赓和杨成武骑马赶了30里地,到达古峪村已是深夜,毛泽东正在等着他们。他提着一盏马灯出来,把二人领到屋里炉旁坐下。窗外,风儿送来黄河的呼啸声,毛泽东侧耳谛听了片刻,笑道:“明天你们就要渡河了,它在呼唤呐!”接着他详尽地询问了部队过河的准备工作,接着说:“红军为什么不向北发展,不向南发展?而要进行艰苦的东征呢?因为我们要高举抗日的旗帜,挺进山西,防止日军入侵华北。有些同志认为东征困难多,还怕部队走了,因此丢掉陕甘根据地,这也不无道理。阎锡山这个土军阀会尽力阻挠红军东征抗日,蒋介石嫡系部队现在还没有进入山西省,但红军东征,他们也可能进入山西来堵截我们。”他笑着说:“东征的关键,是过黄河之后多打几个胜仗,仗打得越好,影响就越大,陕甘根据地就越巩固,这样才会促使全国抗日高潮的到来。”说得二人心里热乎乎的。

陈赓和副师长杨得志巡视部队后返回驻地,刚刚铺开地图,一个参谋进来报告:“军团部指示,要师里派一位领导同志亲自到指定的渡口进行实地勘察,进一步了解敌情,以便最后确定突破点。”

陈赓思忖了一下对杨得志说:“老杨,看来这件事要你代劳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嘛!”杨得志嘴里回答着,心中却在想,按照陈赓的一贯作风,这事他一定要自己去的呀!怎么会……

“这几天我的腿闹‘独立性’,在搞‘破坏活动’。”陈赓看出了杨得志的心思,“不然这事是轮不到你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土炕走去,抚摸着费了好大劲才搬到炕上的那条伤腿。

“是疼?还是……”杨得志关切地坐到陈赓的身旁。

“说话声音轻些嘛。”陈赓把被子拉到身前顺势躺下,“酸、疼、木、麻四味俱全。”陈赓马上又扬起头来叮嘱道,“哎,咱们君子协定,你要替我保密。我热炕上睡一晚就会好的。”

杨得志发现陈赓在竭力装出轻松的样子微笑着,但那笑容尚未完全形成就因为伤痛而凝固在嘴角上。他感到心疼,坐在炕边不忍离开。

“你去忙你的吧!让我睡一会儿。”陈赓说,“明天我送你出发。”

午夜过后,杨得志同侦察班制定了行动方案后,又返回陈赓住处,见他只盖着一条薄被睡得很熟,忙把一条毛毯轻轻地加在他身上。

在昏暗的小油灯下,杨得志深情地凝视着这位自己敬佩的兄长。他喜欢陈赓对革命事业的忠诚、坚定和那豁达豪爽乐观幽默的性格。杨得志在他的回忆录《横戈马上》中写道:“我记起了斯大林同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我想:陈赓应该算这样的人。”还说:“陈赓同志不仅在红军内部,就是在敌人营垒中也是位很有影响的传奇人物。他的许多真实的故事和并非臆造的传说,完全可以写一本厚厚的、很有特点又有教育意义的书。”

杨得志同侦察班制定的“行动方案”,是第二天他要和侦察员化装成当地农民,去进行侦察。早晨,是陈赓叫醒了他,他一睁眼,就问:“哎,你的腿怎么样了?”

陈赓笑了:“不是早和你说过了吗?睡一觉就好,陕北的土炕胜过上海的大医院!”

按照总部要求,此次渡河不仅要统一计划、统一指挥,而且要统一时间。但当时所使用的表都是缴获来的战利品,质量、快慢很不一样。为了统一时间,2月15日毛泽东特地电示各单位:“渡河时间不可参差,一律自20日20时开始,以聂荣臻之表为准。”时聂任右路军渡河总指挥。

1936年2月20日,夜幕降临,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在绥德和清涧县之间强渡黄河,一下子就把阎锡山河东防线突破了。陈赓率领他的红一师从沟口附近渡河成功,然后冒着十冬腊月的风雪严寒,日夜向东方前进,先后占领了三交镇和留誉镇,进而攻克了石楼县城。

红一师的第三团是新组建的部队,积极要求锻炼自己,陈赓也很关照他们,为他们寻找机会。这样,他们一过黄河就在牛头镇消灭敌军两个连。

阎锡山见他河防垮掉了,急调他的王牌部队独立第二旅向红军占领区发动攻击。这个旅共4个团,自诩战无不胜,不可一世,外号叫“满天飞”。陈赓率领部队在石楼和中阳县之间的关上镇把它截住了,战斗进行得很激烈。陈赓在兄弟部队配合下,先攻击其旅部和第三团,迫其溃逃向汾阳县方向,然后连夜包围了它的第四团。

陈赓对杨得志说:“今夜一定要把这股敌人搞掉!不能让它们真的满天飞了。”他们重新调整了部署,命红三团坚守关上镇东山上的阵地。2月24日向被围的敌人发起总攻。红三团不甘落后,勇猛突击,俘敌400多人,缴枪百余枝,还缴获了1门山炮。战罢陈赓对三团政委说:“你们打得不错,这次是有意把你们放在刀口浪尖上锻炼了一下。”

这是红军东征后的第一个胜仗,吃掉的又是阎锡山的心头之肉,对敌人震动很大,阎锡山恼羞成怒,竟撤掉了独二旅旅长的职务。

3月上旬,红一军团乘胜越过吕梁山脉,进至孝义县兑九峪地区,直逼同蒲铁路线。阎锡山惧怕红军进入他的晋中平原,急忙集中了13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兵团据险扼守。陈赓在双方力量非常悬殊的情况下,和杨得志巧妙用兵,先后取得消灭阎军两个团的大胜利。

红一师在关上村和兑九峪的两战皆捷,巩固了红军前进作战的阵地,使东征军总指挥部以左路第十五军团佯攻太原,右路第一军团南下进攻临汾之锦囊妙计得以实施。

陈赓忍受着腿伤的折磨,指挥部队继续东进,20余天中,突破阎军在汾河一线设置的堡垒防线,在同蒲铁路沿线的洪洞、赵城、临汾等县连续作战,并曾一度打到太岳山区的安泽县附近。

红军到处进行抗日宣传,开展群众工作,受到广大人民的欢迎。在洪洞县不到半个月即有320多人参加红一师,汾西县则有1000多人参军。

与此同时,红十五军团向东北进军,直逼太原,先头部队一度占领了距太原市只有50里的名胜地晋祠。阎锡山惊恐万状,急忙四处调兵保卫太原,以致他的太原绥靖公署大门口都堆积起沙袋,架起机枪,准备红军打进太原城时进行抵抗。

阎锡山一面招架,一面急电蒋介石求援,蒋介石早想把自己的势力伸进这位“土皇帝”把持的山西省,乘机调集部队入晋。

按照毛泽东的设想,红军本应进一步向太行山推进,以便利用北平、天津自“一二·九”学生运动以来形成的抗日热潮,开辟一块抗日根据地。然而4月中旬,蒋介石派来了10个师,阎锡山也集中了5个师又2个旅的兵力,向东征的红军扑来;另一方面国民党军队对陕甘苏区的包围、进攻也在加紧。

本来,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是中华民族的当务之急,但是强大的阻力尚不能使它得到顺畅的发展,不能不走曲折的路。同时,中共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有了进一步的考虑:认为日本军队在华北的侵略,已经和英美帝国主义的利益发生了冲突。在这种情况下,作为英、美帝国主义在中国的买办阶级蒋介石集团,可能在他们主子的指使下改变对日态度。从而认为争取蒋介石抗日也有可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也可以包括蒋介石在内……这是政策上的一个重大转变。所以决定东征的红军撤回陕北。同时,毛泽东、朱德以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主席和中国人民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名义,联名向南京政府及其军队发出《停战议和,一致抗日》的通电,阐明红军回师陕北,是以此行动表示诚意。

为了开辟回撤的通路,陈赓指挥部队在蒲县附近,突袭了国民党军队先头的关麟征的第二十五师。关麟征和陈赓是黄埔军校第一期老同学,除了政见不合外,关麟征总是摆着一副孤芳自赏、趾高气扬的姿态,陈赓和同学们都很讨厌他。这次战场上相遇,陈赓指挥部队迅速地歼灭了他一个营。拿起才缴获的电话,就听见关麟征在焦急地问下面部队的情况。陈赓笑着回答他:“对不起啦!关麟征,你那个部队被我陈赓消灭了。哈哈!”

关麟征虽然气得鼓鼓的,但听到这位老同学、这位“黄埔三杰”之一的大名,还是叫自己的部队后退让路。陈赓乘势撤走,于4月15日打开吉县城,俘保卫团等反动武装三百余人,还抓到该县县长,缴获了不少物资和鸦片烟。5月3日和4日整个红一军团在清水关、铁罗关顺利地西渡黄河,结束了历时75天的东征。

5月5日,红一师召开干部会议,陈赓在讲话中指出:东征中根据中央指示,红一师勇往直前,打破了敌人鼓吹的红军不能突破河防进入山西的神话,胜利地完成了任务。我们红军在山西省扩大了革命影响,唤醒了工农大众,苏维埃运动深入人心,推动了抗日高潮的到来。全军共歼灭和击溃阎锡山31个团,打破了国民党10个师的夹击计划,毙伤俘敌17000余人,扩大红军7000余人,缴获了大量物资,取得了重大胜利。

抗日战争中,有人问彭德怀:“你指挥多少部队东征,一下子就把半个山西省打下来了。”彭德怀笑着伸出手指说:“那时只有12000战斗兵。”

红一方面军的祝捷大会,是在陕北子洲县一个小村子召开的。祝捷会后,杨得志被调到红一军团第二师任师长,他一想到要同陈赓分开,心中很不是滋味。

陈赓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我们搭伴才几个月,真是情同手足,打仗时相互配合得也很好,我不想让你走,向聂政委提过意见,但他坚持一字不改。没有办法,我只好送你上任了。万里征程路尚远,我们在战火之中各尽其能吧!”

“我担心你的身体,你的腿!担心你那不要命的劲一上来,什么不顾了……”杨得志充满了关切之情。

“腿是不打紧的,”陈赓想驱散惜别的伤感,故意说得很轻松,“它经过白色恐怖,也经过艰苦锻炼。你尽管放心,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1936年5月14日,东征军经过短暂休息,即开始西征的动员和准备。军委决定:以红一方面军主力组成西征野战军,在彭德怀指挥下,向陕甘宁三省边界的广大地区进军。

宁夏地区的回族军阀马鸿逵、马鸿宾趁红军东征之际,不断侵蚀陕甘解放区。红军西征,陈赓的红一师打了先锋,给“二马”部队以迎头痛击,然后和红十五军团合作,包围了敌人两个团,俘虏1100多人,声威大震。然后红军全线出击,横扫了甘肃和宁夏东西1000余里,南北约500里的广大地区,解放了环县、定边、盐池等县城及预旺等重要城镇,扩展陕甘革命根据地为陕甘宁解放区,推动了回族人民的抗日救国运动。

6月下旬,西征进入第二阶段,红一军团的任务是向陇东的靖远、海源等县方向前进。道路越来越荒凉,连天的沙漠,白日烈阳烤灼走路烫脚板,夜晚则寒风刺骨必须拣牛粪烤火,并且所到之处苦水多,人畜不能饮用。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陈赓始终坚持把抗日统一战线工作,摆在与作战同等重要的位置上。他严禁部属在回民区说猪字、吃猪肉、驻清真寺和打土豪筹款,督促部队为群众做好事,帮助他们建立革命政权。并且特别注意对东北军的宣传争取工作,在沿途的墙壁、门板、石崖等处,书写上“打回东北老家去!”“反对老蒋打内战!”“枪口对外,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等醒目标语。

红军西进途中,遇到东北军的骑兵军,双方一接火,红军就消灭了它4个连。红军对被俘的官兵进行抗日救亡的宣传教育工作,然后交还了全部人马枪支,欢送他们回去。

西征途中,红军耐心地对张学良的东北军进行争取教育工作,东北军作战态度越来越消极,逐渐和红军形成休战状态:白天各守阵地是对立的双方,入夜却是友好往来、共同要求抗日救亡的好朋友。

西征途中,陈赓率领他的红一师曾长时间同东北军骑兵第六师接触,并对他们做过许多争取工作。有一次,红一师和他们发生了战斗。东北军骑兵师第十七团团长董道泉是共产党员,见红一师来了,下令不打,但因事先没有联系,该团官兵被全部缴械。陈赓曾在红一师司令部热情接待过这位身材高大的团长,于是下令把这次战斗中俘获的人枪和马匹全部归还董道泉,并护送他们回去。9月18日,红一师第三团政委肖锋随军团政治部主任朱瑞和东北军骑六师师长白凤翔的代表进行谈判,签订了中国工农红军与东北军骑六师的“停战协定”。

当时的红一军团政治委员聂荣臻在回忆这段历史时曾说:“我们对骑兵第六师进行的工作是很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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