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我将冯倩放在仪器上后,微笑的对我们说:“你们也别想太多,只是做个脑CT,因为之前王老观察了她的体征,一切都是正常的。”
说完后,他也没再看我们的表情,而是自顾自的去拍片。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名叫杨楠的脑科医生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令人舒心的弧度,拿着片子对我们说:“从片子上看,患者的脑部很健康,我估计就是普通的嗜睡症,先在医院观察两天再说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三个心里轻松了不少,在杨医生的帮助下,我们来到了位于医院西大楼的住院部,安排好冯倩后,因为接到刘光打来的电话,说车子找到了在市交管大队,让我带着证件去认领,所以冯倩暂时只得让朱圆先陪着她。
我和大头终于在费尽一般周折后见到了灵车,在交了一些手续费用后,最终才将车子领了出来。不过就在我们开着车来医院的时候,我却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这个人的出现,让我头皮一乍,周嫂为什么说谎?
因为这个人就是赵小庄的汪有财,一个我原本以为是不存在的人。
那么,既然他是真的,那个名叫汪藏海的老人想必也是真的了。
我紧紧皱着眉头望着匆匆从医院侧门离开的汪有财,心里觉得似乎掉入了一张早已铺开大网的阴谋当中。
大头见我将车子放慢了速度,疑惑的问我:“咋了?”
我回过神来,淡淡道:“没什么,认错人了。”
他郁闷的一扭头,似乎是想看看是否附近有美女出入,却失望的看见几个蹲在医院门口纳凉的老头。
回到冯倩住的病房后,见着护士正在帮她换吊瓶,而朱圆则趴在冯倩的身边睡着了。
护士见我们回来,微微一笑,接着就帮其他病床的病人忙碌。
大头凑到朱圆身边,咧嘴一阵坏笑,将在路边买的一瓶冰镇的健力宝忽的塞进朱圆原本枕着手的脸上,惊的后者吓了一大跳。
反应过来原来是大头的恶作剧,这还了得?两人在美女护士的斥责声中一追一跑的追逐出了病房外。
我无奈的耸耸肩,对着当班的护士连连道歉,后者只能冷着脸说:医院需要安静。
我看了看依旧安详的躺在病床上的冯倩,轻轻叹了口气,你还真能睡。
望着洁白的病房,我的心里浮起了一抹不详的感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当我刚抓住的时候又被它溜走了。
有时候,时间过的很慢,哟时候又很快。这很符合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那就是当你在一个美女身边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转瞬间,天已经黑了。
病房里原本络绎不绝前来看望病中的亲友也逐渐稀少。有的病床前只留下陪夜的亲人,而有些病床前,压根就没人陪夜,而这些病床上躺着的多为年迈的老人。
真可怜。
大约晚上九点多钟,我让大头和朱圆先回医院的招待所,自己则陪在病房里。
医院,还是听医生的好。
而我,在大头和朱圆走了不久,也趴在床边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被一阵寒意惊醒,原本以为是哪个病友的家属因为天太热把窗户打开了,迷迷糊糊的准备起身去关的。
可就在我的视线落在窗户那边时,惊讶的发现,窗户居然关的好好的。
病房里的灯早已熄灭,依稀可以听到细微的酣睡声。
就在我郁闷的瑟瑟发抖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后脖子似乎被一阵冷风吹的打了个寒颤。
说是冷风,更贴切的说应该像是有人在脖子处吹气的感觉。
我下意识的侧过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的出现,差点没把我当场吓死。
是个身穿紫色寿衣的老太婆,她深深的驮着背,背上扛着一条深色的布袋。见我转头看她,竟然对我古怪的一笑。随后蹉跎的走到一个没有人陪护的老人身前,对着他的口鼻深深的吸着他的灵气与魂气。
在我的骇然中,不到二十秒钟的时间,那原本微微打着鼾声的老人脖子一歪,没了气息。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嘴唇微微发颤的望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而她吸完那老人的灵魂后,嘴角咧出了一条简直无法形容的弧度,随后竟然脚步一深一浅的朝我所在的位置走来,我吓得朝后退了一步。却想到身后是冯倩,如果我躲开了她怎么办?那个被吸尽灵魂的老人就是个例子。此时,她与我的距离不到三米,而我浑身被汗水打湿透了,就连溢入眼睛里的汗都没空敢擦。生怕擦汗的瞬间她扑了过来。
三米!
两米!
她终于走进了我的身前,寒意愈来愈深,我紧紧的闭上眼睛,双手护着身后的病床。
我几乎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摩挲我的脖子,而我的感觉,就像是即将接受死神的召唤那样的无奈。
就算应该身为阴差的我,也只能怀着鬼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凄然。
我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看她。
我怕睁眼的瞬间就会魂飞聚散,她摩挲的脖子的动作忽然停了,我的脖子也早已被寒意麻木的没有知觉。
接着,我的胸前被一片湿润,冰凉、很粘稠。虽然我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疼痛,但是我能嗅到空气中愈来愈浓,应该是我的血在流。
力量在流逝,嘴唇也微微发干,我一狠心,睁开了眼睛。
却见到了这辈子最为恐怖的一张脸。
与其说是脸,不如说是一张画着已经扭曲的五官且皱巴巴的白纸的枯容。她的那只弯曲的枯手上发黑的指甲深深的刺入我的脖子。而我胸前被鲜血映红了一片,原来,自己的血这么腥呀。有点可笑,我居然会为一个只见第一面的女孩,就可以替她死。
然而,就在我坦然接受死亡的前一刻,身前的老鬼居然发出了一阵怪叫,迅速的收回插入我脖子的手,迅速的穿门而出。
它为什么会放过我?
就在我的意识天旋地转的前一夕,我看到了窗外闪过一抹血红的身影。
我会死吗?
说实话,对于死亡,我并不陌生,听过、见过,也曾经经历过。
小时候,姥爷帮我算过命,虽然一生福薄,不过并不是短命相。
而这一次,当生命从我的脖子流逝的时候,我体会到了孤独,想到了生我养我这么多年还没来得急报答的父母亲人。
我用生命守护的女孩,假如你醒了,还会记得我吗?
直到我的意识消失了,也没有遇到传说中的光束洞口,更没有飞升般的快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开始听到了扑——扑扑的声音,应该是心跳声吧。
接着,我的听力逐渐恢复,听到了有人在唤我的名字“程沦,你醒醒!”似乎还有女孩轻微的哭泣声。
声音很熟悉,不过却想不起来会是谁。
难道我还没死?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想象中躺在手术床上,有很多医生在为我忙碌的场景。而是她!
洁白的灯光下,我的依然躺在地上,身上伏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而他的身后则站着好几个表情很关切的病友和他们的家属。
她醒了?
这是我见到她的第一个念头。
我一阵欢喜,浑身无力的我,试图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却发现自己居然连手都太不起来。
“你醒了?”她哽咽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声调,将我的头放在她的腿上,而她身后的病友们则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匆忙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的走进来,身后跟着白天见到的那名女护士。
那医生见到我躺在地上,原本眯着的眼睛动了动,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上前在护士的帮忙下将我扶上冯倩的病床上。
我定眼瞧了瞧站在身侧的医生,还真巧,居然是杨楠医生。而刚刚苏醒的冯倩则在那个护士的搀扶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的脸色很苍白,像是大病初愈似的。
杨医生翻了翻我的眼皮,又看了看我的脖子,疑惑的朝坐在椅子上的冯倩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冯倩微微摇头,说自己虽然一直在睡眠中,不过发生的事情她却都知道,只是一直都醒不过来,就在之前,她听到了我痛楚的呻、吟声,没来由的心一痛,接着居然醒了过来,发现地上躺着个人,连忙唤醒病房里的其他人,当灯开了以后,才发现我昏倒在地上。接着她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杨楠医生摇摇头,说:“他没事了,可能是因为最近太多劳累,体力透支的缘故才会晕倒的。”
等等……
我脖子流了那么多的血,他们难道都看不见吗?
脖子上剧烈的疼痛告诉我,如果再不治疗,我真的玩完了。
浑身无力的我,就连说话都挺奉歉,更别提用手去触摸脖子上的伤口了。
想到这里,我的神情开始激动,我拼命的抬起手,指了指脖子,杨楠和那女护士都很好奇的凑到我脖子前观望之后,疑惑的看着我的脸,问道:“你想说什么?你的脖子很健康啊?”
怎么可能!
我神情焦急的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表情同样疑惑的冯倩,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说道:“你的脖子没问题。”听语气,她的身子似乎还是很虚弱。
难道我的脖子没有受伤?
那之前的遭遇都是幻觉吗?厌婆、还有她?
可脖子上传来的剧烈痛楚是假不了的啊,这怎么会?
对了,我忽然间想起另一个事,就是那个被厌婆吸掉灵魂的老人!
想到这,我再次吃力的抬起指向靠近门边的病床。
这时候,一个好奇的病友亲属上前看了看之那么大动静还躺在床上的老人。
这一瞧不打紧,吓得他一个撅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结结巴巴道:“他……他死了!”
这一声惊呼,杨楠和那女护士的表情剧烈的一变,黑着脸上前看了看,伸手试了试脉搏,还真死了?
真死了?那么我之前的遭遇就可以证实了!可为什么他们却看不到我脖子上的伤口呢?
死了人,病房里顿时寂静了起来,冯倩吓的朝我靠了靠,那些原本坐在病床上的病人则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而他们的亲人,脸色都很难看。
接下来杨楠一语不发的再次按响了急救铃,没一会儿更多的值班医生赶了过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死者,脸色都很难看。
医院死人是常有的事,可在普通病房,却不多见。更别提还是在他们值班的时候发生的了。
赶来的医生从门后取下折叠的手推床,将已经死去的老人放在车上,蒙上白色的床单后,推出了病房。
只留下杨楠和那女护士来安抚病房里的病人。
因为我暂时说不出话,他们也不好询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而我也陷入了忧愁,我该怎么解释呢?
望着空出来的病床,杨楠看了看我身旁的冯倩,似乎想说她暂时就先在那张床上躺一下,不过心思灵透的冯倩好像看出了他的意思,连忙说:“我还是和我男朋友躺在一起好了。”说着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中躺在了我的身边,床很窄,睡两个人挺挤,虽然我浑身无力,但是柔软且带着芬芳的娇躯紧挨着的触感还是使我身体一阵兴奋。
男朋友?
我的心扑通扑通加快了速度,而紧贴我胳膊的温软的脸,逐渐发热。
她在脸红吗?
我却瞧不见。
杨楠吩咐那护士帮我输液,先一步走了,病房里除了呼吸声外,没人说话,更多的说是没人可以入眠。
冯倩就这样一直紧紧挨着我,也不说话。等那护士带着暧昧的眼神收拾好医疗器具走后,病房里的灯却没有人敢去熄灭。
直到那女护士哒哒的脚步声消失后,病房里再次平静起来。
我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虽然脖子上的疼痛不减,但怀里的柔软让我原本急躁的心放松了不少。
我希望,这一刻的时间可以流逝的慢些,再慢些。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相对论在任何时候都是有效的,鸡鸣、清晨的一束光缕照进病房里、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接着病房外走廊上匆忙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