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昶峰并未开回别墅,而是绕过施勋道,开到了山顶。
夜幕铺开,华灯初上,在这座城市,即便是山顶,仍不会觉灯光渺远。他默不作声地将天窗打开,又见满目繁星落下,闪烁分明,煞是好看。
简殊不禁仰面微笑:“没想到今晚的星空这么美。”慕昶峰答:“是天公作美,昨天还在下雨。”她“嗯”了一声,目光仍落在星空上:“可惜这么美,却不见有人来看,太忙太累,可能就会忘了去发现美景了。”
慕昶峰笑着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地理优势罢了,不是谁看完了星星都有心情再开几个小时的车子下山。”
她没有接话,而是两臂一弯,垫在脑后,换了个舒服的仰靠姿势。四周烟草味弥漫,像是丝丝白雾缭绕,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才发现那是属于“习惯”的味道。
“简殊。”
他叫她的名字,轻轻的两个字,她亦是轻声哼了下:“嗯,我在。”
然后是逼近的气息,渐升的温度,还有……她最为熟悉的烟草味。他吻在她唇上,颈上,声音哝哝:“简殊,天时地利都占了,还缺人和。”
她回吻过去,笑意吟吟:“我就知道你不打算放过我,还假借天公名义。”
慕昶峰不答,反手按在座位调节器上,使她椅背缓缓下移,等她睁开眼睛去看,他已经欺身覆在了她身上,隔着两层衣料,仍可感受彼此身体的滚烫。她试着叫了他的名字“昶峰”,拒绝的话不用再说,两臂的配合早将她出卖。
他的手掌,大而粗糙,从她腰间寻到缝隙钻进去,带来酥麻的触感;一面是呼吸被夺,一面是身体的悸动,那么难捱,却又像是一种渴望沦陷的享受。衬衣被他游移的手掌撑得肿胀,胸口的几颗扣子已被撑开,露出春光一片,他索性埋头吻过去,一下一下,细碎而零乱,叫她忍不住溢出声响。
记忆里,他从来都是温柔的,即便是在床上,仿佛她是一块美玉,太粗鲁会伤了她。她大抵也是喜欢的,因为绵长,因为痴缠,就像早年的港产情色电影一样,两个人埋在朦胧的灯光里,只是纠缠,只是兜转,以为只有那样才算是爱。
她确实这么觉得,实际上,也说出了口。将一双手插进他的发丝里,低着声音,喃喃道:“昶峰,我爱你。”
他听了,却忽而下了蛮力,在她胸口咬了一下,随即褪去了碍事的外套,往后座一扔,她的手亦从他头上滑到颈上,胸膛,帮他解开一颗一颗的纽扣。
其实慕昶峰身材很好,修长挺拔,远远看过去,就像一根电线杆。但她知道,他是一根有六块腹肌的电线杆,也只有这样的身材,才能将每套衣服都穿得那么好看……不,或许不穿衣服的时候更好看,一切来不及多想,她的动作与思想都开始被动,被他牵引着,脑中天旋地转……
星空在旋转,在漂移。满目尽是白芒,一闪一烁,那么美的视觉享受。
而这一刻,身心俱陷,也是那么美……那么美的。
简殊第二天醒来,只觉浑身酸痛。
她确实太累了,昨晚看完星星回来,已临近半夜,两个人仍是抵着墙壁拥吻,一个转身方能移动一步,齐齐滚到床上的时候,力气都用尽多半。
真是疯狂,又叫人贪恋!
她揉了揉眉眼,发现床边不见慕昶峰,但浴室哗啦的水声提示她,慕昶峰一定是晨跑归来,正在沐浴。
慕昶峰向来早起,如同晨跑、打球和游泳,是多年的习惯。她有时不禁会想,怪不得这么好体力,与他的爱好是分不开的。
她低眸一笑,目光轻瞥,却不经意发现床柜上一纸红色请柬,静静躺在上头。她略略蹙眉,伸手将它拿了过来。
“送呈慕昶峰先生台启”几字下面,是邀请人的署名“叶柏刚”。
她手心一紧,请柬一角已被捏弯。
这时,浴室水声停止,慕昶峰围了浴巾出来,一面擦头发,一面问:“在看什么?”
她“哦”了一声,将请柬放回原位,道:“看到一张请柬,是金x局总裁庆生?”
慕昶峰点头,走近几步,坐在床沿轻吻她:“所以,简小姐,慕昶峰邀你做他今晚的女伴,你是否愿意?”
简殊扑哧就笑了:“义不容辞。”
但是说完,她就后悔了,不得不沉了脸色,又道:“不,我现在不该……”
慕昶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交给我就行了,你需要做的仅是挑上一身合适的礼服,在今晚做我最美的女伴,相信我,没人会觉得你不合适。”
“可是你家里……”
“我的家,不就在这里?”他笑她,“半山那边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叶柏刚算得上香港的风云人物,两次登上时代杂志不必说,其在香港的地位,亦需从政商两届高度评价。因此,无论港媒,还是普通市民都称之一声“叶总”,极尽尊敬。
这次适逢叶柏刚六十大寿,凡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一不给面子,就连卧病在床的慕启元,也在当天遣人送去厚礼,以表寸心。
而叶家人一贯作风洋派,此次寿宴,仍是在别墅里举办小众舞会。简殊随慕昶峰到达会场的时候,来人已经不少,叶柏刚被一群人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还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几步走过来,笑道:“慕二少,有失远迎!”
慕昶峰回以微笑:“叶总客气了,受邀已是荣幸。”
“哪里,慕二少光临,于我叶家才是蓬荜生辉。”人群中,一抹红影出现,贴身长裙及地,是那样耀目的鲜红,走近了,方挽住叶柏刚的胳膊,狭促一笑,“我爸爸刚才还提起二少你,为香港经济所作贡献,着实叫人佩服。”
立马有人搭腔,一面恭维说:“叶小姐年纪轻轻便在金融界混出风头,果然还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也有人借机夸赞叶淑仪的着装品味,称之为“今夜之星”。
叶淑仪不过笑笑:“这话要当心讲,在场这么多女士,一人一句来质问你,我可不管。”她眸光一闪,落在简殊身上,又道,“这不,慕二少携佳人而来,听了这话,也该不高兴了。”
慕昶峰面无波澜:“叶小姐见笑了,既然是星星,那自然不止一颗。”
众人连声附和,说错话的人,也连忙打圆场:“诶,星光熠熠,故而‘今夜之星’当然不止一人,我糊涂了,糊涂了。”
慕昶峰低眉看向简殊,问她:“要去坐一会?”
她点点头,挽着他离开人群,朝泳池旁的座椅走去。
但焦点人物,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人群中不乏有人议论纷纷,直说慕昶峰的女伴分外眼熟。市井坊间是女人八卦的天下,然市场上的男人其实并不比女人安分多少。半响终于有人想起什么,说:“慕二少的女伴不正是几年前的那位?”
“啧啧,看来本事不小,叫慕二少吃回头草,真新鲜了!”
“的确,想想当年的岑佩如,还不是一样被扔了。”
简殊离得远,并不能听清什么,却也不必去猜,反正知道不会是好话。只是人人的目光都往这边落,当真叫她有些不自在。
慕昶峰低眸凑近她,问:“简殊,你不高兴?”
她摇摇头,微笑着回答他:“怎么会,不过是觉得无聊罢了。这不也正是慕先生你极为厌恶宴会的原因?”
她今晚特别打扮过,平日始终梳起的头发,此刻正呈波浪躺在肩上,眉眼稍垂,恰露出好看的唇色;至于礼服,大片的道奇蓝上装配雕花镂空长裙,带着复古的优雅,一眼瞥过去,怕是没人能收得回目光。
慕昶峰亦是,即便是此刻被她揶揄,仍笑得迷人:“今晚不一样,果然宴会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女伴的。”
这时,人群中又有骚动,起先留意她的那些闲话客,也都转移目光。她远远地瞧了一眼,不禁皱眉:来人是慕璟琛,只他一人也就算了,可他旁边的女伴——不正是她的表妹,欧慧敏?
简殊并不觉得慕璟琛有足够的理由带欧慧敏出席这个场合,要知道满场的工商要员,只看下女伴即可猜测个八九不离十。他这么做,只能是故意的!
慕昶峰顺着她的视线,也看清来人,眉梢一挺:“是你表妹,要去打个招呼?”恰巧旁桌有人朝慕昶峰举杯致意,说:“慕二少,恭喜拿下东联!”慕昶峰点头,回敬一杯,继而看向她:“简殊?”
她这才回神,“哦”了一声,道:“我想先去下洗手间,稍后再说吧。”
一路恍惚,蹙起的眉头始终不曾轻松。
她需要一个机会,找到慕璟琛正式问他意欲何为。不同于自己,欧慧敏太单纯,常年在国外,早把她塑造成一个无忧无虑,性格开放的女孩子,如果慕璟琛真的是拿她们姐妹俩做文章,那么受伤最重的那个,一定是慧敏!
她站在洗手台前,听着哗哗的水声,思绪一片混乱。
镜中的人像,面色惨白,加之唇色鲜红,正面地看起来颇显凄艳,一点都不像她,却分明就是她……那种陌生的感觉,使她胸口一紧,惶然无措。
隔了许久,她方关掉水龙头,稍整情绪,出了洗手间。
叶家的别墅格局随意,不似本城人注重风水。廊道的天花板色彩浓厚,图案抽象,直引向大厅一侧;而大厅门开正中,偏厅又在一旁,她从偏厅经过,还没走近大厅,便听见琐碎的声响从偏厅传过来,窸窸窣窣,竟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脚步一顿,想了一想,还是凑近了几步。
偏厅里的声音很耳熟,简殊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时,已经猜出是谁,这一次自然不会例外。她站在原地,隔着半面墙,听到叶淑仪低哑的笑声,一面说:“你还真把她带来了,我看不止是为了让我吃醋。”
对方没有说话,只有她一人咄咄逼问:“不过我向来喜欢争取,你是知道的。我可以配合你去演一出戏,也可以做些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情,因为我想打赢这一次,至少要比信手拈来要有趣。”
她顿了一顿,又道:“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有没有碰她?”
简殊眉头深粗,手心已经握成一团,甚至牙齿都咬得紧紧的,只怕一切顺应自己不敢确定的揣测……紧张,不安,身体骤冷,只有手心是热的,生出些许细汗。
但这时,她咄咄逼问的人终于开口,声音不夹一丝不耐,像是笑吟吟地:“有,或者没有,区别很大么?”
叶淑仪哼笑一声:“原则上……很大。”
她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征服欲:“璟琛,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