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青青点头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房间还是多年前她住的那间,只不过布置稍有些变化。窗帘不同于以前的蓝色,而是淡淡的粉色,显然是新换的。床头添置了一盏台灯,多彩的琉璃,拧开开关,淡淡的灯光穿透琉璃,五光十色,朦胧梦幻。项青青不由的想起刚入学的时候,他抱着她的那盏琉璃灯,那样小心翼翼。
刘子衿从来都很细致。
念书的时候,她喜欢打羽毛球。宿舍楼前的杨树高大葱郁,浓密的挡住一片天空,只有极少的阳光透过树叶,在柏油路面洒下稀疏的光斑。夏天的傍晚,她和刘子衿躲在树荫下打羽毛球,白色的羽毛在深绿的上空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她头一次和刘子衿打球的时候,颇吃惊:“子衿,原来你是左撇子!那你肯定打不过我!”不过他们倒是旗鼓相当,球不停的在空中飞舞,伴随树叶沙沙的轻响,说不出的跃动。三局下来,大汗淋漓,上楼泡个澡,那叫一个舒畅,似每个毛孔都张开嘴,尽情呼吸新鲜空气一般。
后来在运动会上,刘子衿用右手那样熟练的扣杀,看台上的观众连连惊呼,她却只能呆呆的望着他矫健的身影傻笑。等他捧着奖杯下来,她心底自豪,却矫情的嗔怪:“哼,原来是深藏不露啊,你不就是爱拿我当猴耍?”他眼见她生气,总会哄她:“别生气,别生气,我请你吃甜筒!”她坐上自行车后座,胳膊一挥,食指指向前方:“不行,鉴于情节严重,必须去东门吃DQ!”
大一的暑假,他们被安排到京郊怀柔军事基地军训。刘子衿送她上校车的时候,坚持和她换了手机,然后又递给她一包日用品,叮嘱她:“那边蚊子多,睡觉前千万要记得涂驱蚊水。”林小影帮她接过塑料袋,惊呼:“天啦,刘主席也太贴心了吧,连那个都帮你买了!”她瞥了一眼,窘迫的脸颊绯红。刘子衿虽然还保持着镇定,耳根明显也爬上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我上车啦!”
她随着林小影他们上了车。刘子衿在车窗外指了指手里手机,她立刻掏出手机,点开新信息。
“发的新鞋穿着肯定不舒服,你把那个垫在脚底,免得磨出水泡。”
她嗤嗤的望着窗外直笑,心里直嘀咕:“真是的,怎么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果然,到达目的地,传说中的军训基地让他们大开眼界。文学院的才子们张口就把陈毅的《梅岭三章》改的面目全非。
“怀柔军训意如何,食宿艰难蚊子多。烈日当头不放过,不知能有几人活。
国都酷暑正十天,此头须向营门悬。后死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
投身C大即为家,军事教育应有涯。取义成仁今日事,怀柔遍种自由花。”
条件的确艰苦,蚊子出奇的多,整晚都在耳边嗡嗡作响,吵的人心慌意乱,咬的人抓耳挠腮。加之盛夏时节,暑气浓,惹得人焦躁不安。幸好刘子衿帮她准备了驱蚊水,才不至被咬,勉强能睡的安稳。
但是,刘子衿最英明的还不是预备了驱蚊水,而是和她换了手机。基地里面不知什么缘故,几乎收不到中国移动的信号,倒是联通的信号依旧是满格。
那时候宿舍里住了十几个女生,全都用的是学校发的移动的卡,刘子衿的手机成为宿舍里唯一的通讯工具。第一天晚上,刘子衿给她打电话,她捧着电话拍马屁:“前有******改革,后有刘子衿换卡。”刘子衿在那头嗤嗤的笑:“成天把毛爷爷、邓爷爷挂在嘴边,也没见你毛概和邓论考多高的分数!”
不过他们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宿舍的姐妹们还全都候着她手里的手机呢。于是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刘子衿在那头疑惑的问:“你们这一届管得怎么这么严格,连偷偷打电话都查的紧?”她把情况告诉他,他恍然大悟:“我说中午你的电话怎么欠费了!那我等一会儿下楼再多存点儿,中午只缴了五十块。”
军训的时候,每晚还要轮流执勤。轮到她的那晚,她搬着小凳子坐在营房的门口。京郊的夏夜,没有田园的静谧,听不到鸟语蛙鸣,闻不到稻花清香,只有货运铁路刺耳的鸣笛。不过,怀柔的夜空却是极美的。一片幽蓝,似铺开的锦缎,点点星辰,就似锦缎上镶嵌的宝石,而皎洁的月轮,就是最亮最大的一颗。
她左右无聊,默默的背起小时候念的诗来。从“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到“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再到“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后半夜的时候,她坚持不住,昏昏欲睡,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吓得几乎从凳子上摔下来。
掏出手机,是刘子衿的短信。
“执勤累不累?”
她连字都懒得打,按下照相键,拍了一张皱成苦瓜脸的照片发给他。半分钟后,他又发来短信。
“知否,知否,应是人黑脸瘦!”
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凌晨四点,有同学出来换岗,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困得不行,却还是给刘子衿回了一条短信。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项青青撩起窗帘的一角,盈盈的月光如水般洒落,清辉映的一室泛起粼粼霜泽。她站在床边,抱着双臂,心底挣扎的厉害。
“月似当年,人似当年否?”
终究没有答案。
换了睡衣睡觉。她躺在床上,心绪不宁,无法入眠。很久,她下床,想出去透透风。打开门,刘子衿竟然站在门口,正默默抽烟。他听到开门声,转身,眼里划过一丝惊异,随即掐灭烟头。
“怎么出来了?睡不着?”
项青青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退回去关门,快合上的时候,刘子衿却猛然伸手推开。
“怎么了?还有事……”
她来不及问完,刘子衿已经把她抵在门上,顺手锁上了门。房内只开着床头的台灯,昏暗朦胧,更增暧昧的氛围。项青青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垂着眉眼,手足无措。
“青青!”刘子衿唤她,暗哑低沉。
“嗯!”
她抬头,上方的脸颊立刻俯下,深深的吻住了她。
他的吻热切的吻过嘴角,下颚,脖颈,****滚烫,项青青止不住全身颤栗,腿脚发软。刘子衿轻笑,横抱起她,走到床边,齐齐陷入柔软的被褥。
“快点睡觉吧!”
刘子衿掀开薄被,钻了进去。项青青愣了一下,也躺了进去,靠着他的肩,闭上眼睛。
一夜好眠,醒来时候,刘子衿已经不在,只在床头留了张字条。“我去上班了。记得吃早饭。”
她出了卧室,黄妈立刻笑意盈盈的招呼她吃早点:“小姐起来啦,早餐有煎蛋和牛奶。”项青青跟着她去餐厅,只吃了半只煎蛋,倒是把牛奶全喝了。“黄妈,刘叔叔在忙什么?”黄妈一边收拾,一边热情的告诉她:“老爷每天这个时候都在书房。”
她回到客厅看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原本无甚兴趣,正准备跳台,画面却突然切换到一栋熟悉的大楼。“记者今日获悉,自卷入招标黑幕之后,雄楚集团旗下各项业务均受到巨大冲击。昨日有知情人士爆出,该集团为应对资金不足,擅自挪用大量流动资金,涉嫌财务作假,操纵股价,欺骗广大股民。目前,证监会方面已经介入调查。”
“怎么回事?”她还来不及思考,客厅的门被推开,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项青青站起来,提醒埋头清扫的黄妈:“黄妈,来客人了。”黄妈利索的收起抹布,招呼客人:“三爷,您来啦!老爷在书房等您。”
那位三爷只稍稍点了点头,往书房走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似不经意的望了她一眼,眼神清冷。项青青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七上八下的。等他进了书房,她才又坐下来,继续看电视。
刘云帆和那位三爷在书房里谈了很久。她看完两集《海贼王》,去上厕所,经过书房门口,听到里面清脆的响声,似是瓷器摔碎的声音,随即传来刘云帆怒气冲冲的话语:“打电话叫刘子衿和宋濂俩臭小子马上给我滚回来!”
她上完厕所,刘云帆已经从书房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刘叔叔!”刘云帆抬头笑了笑,示意她坐:“还喜欢看动画片?”项青青不自然的笑了笑,赶紧调台:“就是随便看看。”
没过多久,刘子衿和宋濂就赶了过来。两个人齐刷刷的站在刘云帆面前,低眉垂眼。项青青头一回见宋濂,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心底暗自感叹:“这眉眼,这鼻子,简直和黄晓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黄妈沏好茶,端过来,刘子衿和宋濂都接过一盏,双手递到刘云帆面前。刘云帆却不理睬,埋头看报。刘子衿冲项青青挑了挑眉梢,她愣了一下,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茶杯,重新递给刘云帆:“叔叔,看了好一会儿报纸了,喝口茶,润润喉。”
刘云帆这才接过茶,抿了几口:“你们两个,跟我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