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要你相信我。”天白兽的脾气与其传说相当不符，即便云皓辉已经释放了周身的灵气，话语中也略带挑衅之意，它也不恼不怒，仍旧语调平稳。“我只是将我所知道的，还能记得的东西告诉你们罢了。至于信与不信，那是你们的事情。就算这凡间星球毁灭了，又与我何干呢？”
它此刻昂首挺立，望向似乎无边际的天空，仿佛一直看向宇宙的深渊。“我可以另找一个星球栖息，甚至是漂泊在这空旷宇宙之中。”
苏秦心想：总之就是说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死的不是我是吧？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其实她已经有些相信天白兽所说的话了。不是因为她仍固执地认为这是赖赖，而她信任赖赖。却因为她知道天白兽所描述的宇宙、星球等概念并非这个世界中的凡人、修仙者、甚至是灵兽所知。那是她在原来现代社会中所知道的宇宙的真正样子。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她也曾经多方试探打听，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什么是星球。甚至有几次，苏秦无意透漏出他们所在的大陆有可能是一个圆形的球体的时候，其他人都用奇怪的仿佛在看疯子的眼神看向她。
云皓辉似乎是没想到天白兽的这个回答，沉默了。他不能反驳。以他的修为都不能清晰摸透天白兽的等级，恐怕，这是一直早已结成金丹修得大道的灵兽。不，若依它所言，它根本就不是灵兽，而是一只仙兽！
这样的修为确实即便大陆沉没，它仍然可能生存下去。所以这片大陆是否毁灭，其实它完全可以不在乎的。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为什么要百般阻挠我们破阵？按你所说，阵法破与不破，只是决定这片大陆的存亡而已，根本与你无干的！”
“为什么告诉你们……”天白兽的声音突然迷茫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心底有一个声音让我这么做……至于你说的阻挠……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从没有过阻止你们破阵。”
“不是你！？”方棋惊叫，“那究竟是谁？”
“谁？”天白兽的声音越发迷茫，它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混乱的记忆和漫长的岁月让它不堪重负，甚至开始趋向癫狂。
“此地不宜久留。”云皓辉心道不好：“天白兽要发狂了。”
“赖赖……”苏秦仍然想着它是不是能再成为自己的灵兽，可终究还是咬牙道：“可是我们怎么离开？这里被法术封起来了吧？”
虽然明明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们却被限制在一个似乎是透明的玻璃罩里面。苏秦一开始便试过了，就是用尽全身的灵力也无法冲破。
这时候云皓辉将手放在透明罩上，将苏秦拉到自己身后护住：“你站远一些。”
苏秦还没来得及退后，就看他的手周围泛出一圈火光，然后温度急速升高，生生将那透明罩融出了一个破口，被烧破的边缘焦黑中还泛着橘红色的光芒。
就在天白兽仰天长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连带整个天地似乎都动荡起来让人站不稳的时候。那透明罩上的破洞越来越大，火越烧越旺，很快开始四溅火花，并且有大块的透明罩被烧化之后掉落下来。
“冲出去吧。”云皓辉说道。
苏秦于是没有再退后而是开着防御跟在他后面往外跑。当方棋也跟着跑出来的时候，整个灵器形成的云端已经开始震动分裂，并不断从天空中掉落。
化魔的云皓月早就不在这里了，而是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苏秦他们顾不上其他，只能狼狈地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几斤坍塌的世界。
天白兽的吼声在他们身后连绵不绝的响起，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魂魄在发出最深沉而震撼的怒吼。
“它不是狂化……”云皓辉带着苏秦和方棋到了安全的区域便停了下来，“它是在挣脱什么……是封印！？”
苏秦看着天际的震颤，突然感到胸口一痛，随即抑制不住自己深深弯下腰去，软倒在地。
“苏秦！你怎么了？”云皓辉用从未有过的紧张的声音叫道。
“赖赖……”苏秦捂着胸口，那里有种将要被撕扯开来的感觉。而手背上阵阵针扎般的疼痛也不时刺激着她的神经，“契约……是我和赖赖的契约……”
云皓辉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是天白兽在挣脱契约的限制！它现在还不是完整形体，因为你在它失去记忆的时候和它签订了灵兽契约。虽然你的能力不能压制住它，但是只要有这道契约在，它就不能获得完全的力量！”
“疼……”胸口血肉被撕扯的痛苦已经让苏秦躺在地上想要翻滚，几乎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苏秦！放弃契约！”云皓辉焦急地说道：“快点放弃，不然会对你的生命造成威胁的！”
“放弃吧！你不可能挣过仙兽的！”方棋也在旁边劝道。
然而苏秦此时此刻根本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甚至无暇去想究竟要怎么做。她只知道自己所有的意识都被那疼痛所占据、侵蚀，让她整个灵魂处于迷蒙无助的状态，不论是哪个方向都一片漆黑没有任何解脱的可能。
“苏秦——！”云皓辉不得不用上了灵力。他试图将唤醒人心的咒法打入苏秦的脑海之中，唤醒她神识里的一丝清明。然而所有灵力却仿佛石沉大海一样得不到任何回想。
云皓辉皱眉，心中焦急，却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知道，若是再这样做下去，就算是她不被契约撕扯死亡，也要被自己输入的灵气撑破灵脉，暴体而亡。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刹那。苏秦突然睁大了双眼，拼命捂住了胸口，又一轮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四肢麻痹瞬间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
苏秦拼命挣扎，恢复了一点点的意识，勉强连通了苍穹空间，一转念便闪进了空间了。刚一进空间，契约的联系就被切断。看来这苍穹空间果然不是凡物，就算是赖赖这样等级的仙兽，竟然也无法突破空间的限制？
然而苏秦并没有什么精力去研究这些。她几乎是一进入苍穹世界便彻底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瘫倒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秦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搭建的房屋中的小床上，四周寂静无声。这里是她自己的空间，没有任何危险和威胁，是她可以安心的地方。
骤然间，她想起了空间外的赖赖，想起了那几乎刻骨铭心的疼痛和云皓辉等人。
他们怎么样了？
苏秦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仍然是四肢酸软无力。倒是胸口和手上撕裂肌肤般的痛感消失不见了。
在她还来不及去思考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一道阴影挡住了光线。
“云皓辉？”苏秦惊讶地看到站在自己床前的，正是云皓辉。“你……你怎么会在这！？”这明明是她的苍穹空间！他是怎么进来的？
云皓辉看着她不像是作伪的样子，便道：“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若是说之前天白兽所设置的空间他还觉得能摸到些门道，那么这个神奇的地方就完全让他感到无从下手了。自从成为云方派的掌门以来，他还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
苏秦听他这么说先是有些惊慌。她想要掩藏自己是此间主人的事实，然而当看到云皓辉眼中笃定的眼神和手上拿着的一本数学书时，她知道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可能……是我无意将你带进来了吧……”苏秦无力地笑了笑，又躺了下去，静静看着天花板：“这里是我的空间。”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云皓辉没有做任何其他反应，而只是说了这简单的三个字。
苏秦微感讶异。她知道自己的空间就算对于修真者来讲也是极其逆天的存在。虽然云皓辉一向是冷静自处的人，但她不能相信他亲眼见到这场景的时候还能如此镇定。
仿佛读懂了她的表情，云皓辉笑了笑，道：“我刚进来的时候已经惊讶过了。”
这也确实是实话。不过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恍然大悟。他从很早很早，早在他们二人还未相识的时候便知道她手上有一件宝物，能让她躲进其中去。直到今天，他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
眼看苏秦还似乎有话想说，倒是云皓辉先道：“我先帮你恢复一下精神，然后你再带我出去。你这里不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吧？”
苏秦摇摇头。
云皓辉毕竟还惦记着外面：“我先出去做些准备，等一盏茶的时间你再出来。”
说完这些，他便在苏秦的身后盘腿坐定。“凝神静气，心无旁骛。”他一边说，一边也闭上了眼睛。
苏秦知道现在时间并不宽裕，当即强迫自己甩脱那种种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灵脉和灵基之上。她之前所受的伤害并不深及内腑，只是天白兽强行毁约的时候会对她造成不小的反噬。可是因为她进入苍穹空间中断了毁约的过程，是以得以保全。
只是不知道毁约失败的天白兽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很快，苏秦便感觉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她睁开双眼，活动了一下四肢，觉得全身无异，灵气运转正常，便与云皓辉点点头，道：“我送你出去。”
待到苏秦也重新站在大陆的土地上时，天色已经暗黑。原来自己竟然失去意识这么久。想到这里，她四顾寻找着先于自己出来的云皓辉，却先看到了方棋。
“辉主去了那边。”他说完便也飞身过去。而苏秦不得不紧跟上他的步伐。
待接近了。苏秦才发现云皓辉竟然是与已经魔化的云皓月战在了一起。
眼看他们打得难解难分，而且最重要的是云皓辉明显被对方压制得死死的，几乎是没有还手之力。苏秦赶忙拿出伏魔铃，催动灵气祭起铃铛。
“叮——”
一声脆响在普通人耳中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对云皓月，却仿佛是致命的武器一般。他猛地转身过来用黑烟形成的可怖面孔看向苏秦，吓得她几乎一抖丢掉手中的伏魔铃。
苏秦不敢大意，一股股灵气不断地打入铃铛之中。铃声越来越响，好像一道道咒语打在已经狂躁到似乎将要炸开的云皓月的身上。他发出了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叫喊声，比之前赖赖狂化时的怒吼还要阴森可怖，让人战栗心慌。
然而最终，他到底敌不过伏魔铃的禁锢，化作了一颗黑色的珠子跌落在地面上。
云皓辉上前两步拾起珠子，小心地将他收在怀中。
“你还好吧？”苏秦看着他脸色惨白的样子问道：“有没有受伤？”
“无妨。”云皓辉摇了摇头。
苏秦刚要细看他的情况，就发现自己与赖赖之间的灵兽契约又有了反应。她先是惊吓，而后发现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对方要毁约，而时恢复了原本正常的契约联系。也就是说，她现在能召唤到赖赖了！
惊喜之余，苏秦赶忙循着契约将赖赖召唤到了身边。然而呈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原来那个带点小傲慢的可爱活泼的小白兽，而是一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毛色灰败的小小身躯。
“赖赖……”苏秦万分伤心地抱起它。
“走吧，一起回我们云方派。”云皓辉带着沉默的苏秦施展开缩地的法术，几个瞬息便离开了这片已经成为焦土的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