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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罗刹海市(2)

一个少年人,乘着一匹骏马到来,在市场上的人都奔走躲避,说什么“东洋三世子”。世子走过,看着马骥道:“那个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在前面开路的人,便立即上来询问马骥的籍贯。马骥给他作揖,一一陈述自己的姓氏和籍贯。世子很高兴地道:“原来是上国人物,降临敝地,实在是缘分不浅。”于是,让给马骥一匹马,请马骥和他并排而骑,跟他去。马骥便和他一起,骑马一直出了西城,到了市岛的岸边。所乘的马嘶叫一声,一下跃入水中。马骥心里一阵惊骇,失声大叫。然而,却见海水向两边分开来,两边像一座墙壁一样立着。

一会儿,便看到了一座宫殿。宫殿的屋梁用玳瑁装饰着,顶上用鳞甲作瓦,墙壁晶莹光明,可以照出人影。世子下马来,带着马骥进去。进去了,马骥一看,有个龙君坐在上面,世子启奏道:“臣儿,到市上游走,遇到了中华的贤士,便把他引见他来见父王。”马骥也上前去,向龙君下拜。龙君道:“我想先生必是个文学之士,怀有屈原宋玉那样的才华。想烦请你的如椽大笔,书写一篇‘海市’赋,希望你不要吝惜你的笔墨。”马骥叩头接受了龙君的命令。龙君让人拿出水晶做成的砚盒,和龙须毛制成笔,拿出的纸也如雪一般明亮,墨汁发出一股兰花的香味。马骥立马动手,没用多久,便写了一千多言,拿到殿上去,献给龙君。龙君看了,击节赞叹道:“先生如此雄才,到我水国来,真是我水国的荣幸。”

于是,龙君召集众龙族,在采霞宫设宴招待马骥。酒饭吃过了几行,龙君拿着酒杯,向马骥道:“寡人所疼爱的女儿,还没有找到好丈夫,愿拖累给先生,先生意下如何。”马骥恭敬地离开席位站起来,以自愧的心情表示感激,不答应也不拒绝。龙君便对他身边的人小声说了两句话。一会,有 十多个宫女,拥簇着一个女郎出来,身上的玉佩相撞,叮铃作响。马骥向她行礼,向她看了一眼,实在是一位仙子。女郎也向马骥回礼,拜了一下,又向在那里的人,作揖拜了几拜,就走了。过了一会,酒席便结束了,两个女童丫鬟领着马骥进入侧边宫室。刚才的那个女郎,穿着盛装坐着在那里等他。床用珊瑚做成,镶嵌着珍珠玛瑙等各种宝贝,帐子外垂缨上挂着的明珠,如星斗那么大,被衾床褥很香软。马骥倒头就睡。

天刚亮,便有年幼的婢女进来服侍。马骥起来,到朝殿上去向龙君拜谢,龙君便拜他为驸马都尉。

因为他写的赋传遍诸海,诸海的龙君都专门派人来向龙君和马骥表示祝贺,并下请柬,招马骥到他们那里去做客。

马骥穿着锦绣衣裳,驾着青虬拉的车子,一大帮随从喝道的喝道,殿后的殿后,出门而去。三日访遍了所有的海国。从此“龙媒”名声,在四海传扬。

龙宫里有一株玉树,整株树有两手合抱起来那么大,晶莹澄澈,如白色的琉璃,在枝叶之中的树干,呈淡黄色,比手臂稍微细小一点,叶子类似绿色的玉石,有一块铜钱左右那么厚,片片绿叶映衬之下,显得茂密浓荫。马骥常常和龙女在树下歌唱吟咏。花开满树,那花有些像栀子花。花瓣掉落到地上之时,总是锵然有声,捡起来一看,像雕刻着镂空的红色玛瑙,晶莹可爱。也常常有鸟来树上停歇,在上面鸣叫,那鸟一声金碧色的毛,尾巴比它的身子还长,鸣叫起来,声音如同玉制乐器所奏的乐曲,哀怨动人,感人肺腑。

马骥听了,不觉动了思乡之情,便对龙女道:“我漂泊在外,已有三年了,父母远在故里,每想到他们,心里便十分地悲伤惶恐。你能和我回去吗?”龙女道:“仙尘相隔,我不能和你到尘世中去。我也不忍心你为了我们的夫妻之爱,而抛弃你的父母。容许我慢慢为你想想办法!”马骥听了,禁不住流下泪来。龙女也感叹道:“这事难以两全其美啊!”

第二天,马骥从外面回来。龙君对他说道:“听说你思念故土,明日你就整理行装回去,可以吗?”马骥向龙君道谢,说:“漂泊在外的孤独之人,能得到君上你的厚爱,感恩图报之情,在我心里,时时不曾不忘记,请暂且让我回去,看望一下父母,我会再来和你们团聚。”

到了晚上,龙女准备了酒菜,和马骥道别。马骥和她约定回来相见的日子,龙女到:“我与你的情缘已尽。”马骥十分悲伤,道:“我与你情分不浅,为何说情缘已尽?”龙女道:“回去奉养双亲,足见你有一片孝顺之心,人生聚散无常,即使一百年也只如旦暮之间那么短暂,不必如此伤心,作儿女哀泣之态。尽管你我两地相隔,只要你我同心,也是夫妻之情,不一定要早晚相守在一起,才叫两人白头偕老。如果担心没有人在家里主持家务,便可纳娶一个婢女。”古时纳娶婢女并不算娶妻,所以龙女便如此说。停了一下,龙女又接着道:“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和你结为夫妇以来,我好像已有身孕,你给为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马骥道:“如果是女孩就叫龙宫吧,是男孩就叫福海吧!”龙女请要一样东西作为信物,马骥就把在罗刹国所得的一对赤玉莲花送给她。龙女道:“三年后的四月初八,你一定要乘船到南海岛来,到那时,我便将你的亲生骨肉还给你。”龙女拿出一个鱼革皮做成的囊袋,里面装满了珠宝,送给马骥,道:“你要好好珍藏他它,几世吃穿也用不尽。”

天刚蒙蒙亮,龙君便准备了宴席与马骥饯别,也给了马骥很多珍宝。马骥和他们拜别,龙女便乘着白羊车,送马骥到海边。马骥走上岸,从马背上下来,龙女向他道了几声“珍重”,便掉转车头回去了,一会儿去了好远,两边的海水也复合拢,便看不见了。于是,马骥就一个人回家去了。

自从马骥出海不见回来,大家都认为他已经死了,等他到了家,家人感到十分诧异。幸好父母都还好。父母问他去了哪里,马骥便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们。他的父母都感到十分的离奇。过了一段,父母打算给他娶妻,马骥说出了自己和龙女的约定,只能纳娶一个婢女,帮着料理家务。

马骥记着三年的期限,将到了,便泛舟到南海岛去。

到了那里,马骥见两个小孩子坐在水面上,拍打着海水,相互嬉戏,不随水流走,也不沉下去。马骥就把船划过去,靠近他们。他把手伸过去,一个小孩便抓着他的手臂,一下跃到他的怀里。另外一个,在那里放声啼哭起来,好像是在怪马骥不把他也拉上去。马骥便有伸手把拉了过来。马骥仔细一看,一男一女,都长得很俊秀。两个小孩各戴着一顶小帽子,帽子边沿额头处的地方,各装饰着一颗玉石,那玉石正是马骥送给龙女的赤玉莲花。一个小孩的背上挂着一个锦囊,马骥拆开来看,里面是一封书信,信上的大意是说:

“我的父母都好。忽忽之间,三年就过去,我和你各在一方,虽只有一水之隔,但却音信难通,每每想到旧事,便会化为睡梦,在梦里与你相逢,可是醒来,仍是一个人独自愁苦。茫茫海国,也比不上我心里的恨事。然而,想到月里的嫦娥,也是一人虚居在月宫之中,织锦的织女,相隔银河怅然相望,我又是什么的人呢,能和你永远相守在一起吗?想到这些,我心里便得到一丝安慰,又破涕为笑,其实,是淡淡的苦笑。和你别后两个月,竟然得到了一对孪生兄妹。现今,已能依依呀呀,在我的怀里玩闹,还多得他们为我消解了一些愁苦。两儿已能觅枣抓梨,不依侍母亲也可养活了,我现今就把他们还给你。你所留给我的那对赤玉莲花,我也装饰在他们的帽子上,作为你相认他们的凭据。当你抱着小儿在膝上玩耍,看到那两颗玉石,希望像见到我在你的身边一样。想公婆得抱孙了,却还未曾见过媳妇,按照常情,实在是不应该。一年后,婆婆将会死去,在下葬之时,我会亲临墓地,以尽一个媳妇的职责。今后,‘龙宫’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不能见到我,‘福海’也一切都顺,或许他还可以见我。实在是说不完想要说的话,只希望你好好珍重。”

马骥反复看着书信,不觉两泪直流。两儿抱着他的脖子道:“回去啦!回去啦!”马骥更加悲恸,抚着两儿道:“我儿,你知道我们的家在哪里吗?”两儿啼哭起来,依依呀呀地嚷着要回去。马骥望着茫茫的大海,渺无边际,龙女似乎在那里朦胧的水雾之中,再也不能见到她的身影。眼波之上,漫无道路,马骥便掉转船头,抱着两个小孩,心里怅然地返回了。

马骥回去之后,知道母亲活不得多久了,便开始给她准备各种丧葬之物,在墓旁种上了百余棵松树楸树。

过了一年,母亲果然死了。她的灵车行到墓地,果然有一个女子披麻戴孝站在墓穴旁边。众人感到很惊愕,忽然刮起风,鸣起了雷,一会便下起了急雨,转瞬之间,女子就不见了。那些新种的树木多半都枯萎,此时都活了过来。众人把马骥的母亲葬好之后就回去了。

福海长大了些,十分思念自己的母亲,有一天,他突然投身进海里,过了几天才回了。龙宫因为不得去见母亲,时时关着门伤心哭泣。一天傍晚,龙女疾速地进了龙宫的屋里,劝止她道:“你已长大成人,哭泣有什么用呢?”接着,拿出一株八尺长的珊瑚,一包龙脑香,一百粒明珠,一双八宝嵌金盒,给她做嫁妆。马骥听说龙女来了,突然进去,拉着龙女的手啜泣起来。一会儿,忽然天上一声猛雷,把屋顶都击破了,也不见了龙女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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