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涛笑说，“好，那你说说看，今年做了什么？”一个堂堂金融家，放下身段来和李白二人玩耍，可见是真的高兴。
“我写了汉代的宫廷戏。”
“怎么都是宫廷的。演多了，写多了，会从根本上影响你们纯洁的思想的。”
三人面面相觑终于又都笑起来。不纯洁的思想和宫廷戏有何干。
车子又开起来。
李寒突然看向窗外说，“那里，那里，停一下。我的提议是去趟便利店。”
白露拗不过她，和李寒一起下了车。
齐涛仍在兀自发笑，他好好一个男人真是着了魔道，怎么会和两个小女人纠缠不清，在浦东的公路边心旌荡漾呢。生活中苦痛尤多，所以，这样的欢乐时光就更加显得珍贵。
齐涛抬腕看表的时候，李寒和白露已经在车窗外敲门鞠躬了。男人当然不忍心她们在寒冬里站着。小女人们进入到车内。
李寒说，“我和白露每人一半经费买了酸奶。三个人每人一瓶。你是不用付钱的。我们三人一年中团圆的日子不多，应该好好庆祝。”
“没有你，我和李寒在上海的日子是不敢想象的。你真心待我们，我们都记在心里。我们是不可能永远保持着青春的容貌的。不管怎样，都希望你新年快乐。”白露将吸管和奶盒双手递给齐涛。
男人含笑在愣神中，接了过来。
李寒说，“没有得到过这么便宜的新年礼物吧。不能扔掉啊。”
齐涛的话头吞没在嗓子里，他的人生虽不是予求予求，但总算理性睿智地生活至今，也从没有这么不豪爽地面对两个卑微的小女人。
他微笑，“我本来要带你们去吃我大学时代的美食。准备出国的时候很苦，听起来很好笑吧。一次感觉绝望的时候，坐公车游荡着来浦东，就发现了那家卖烧鸡公的店面。”
男人转身在座椅上坐端正，将酸奶郑重地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其实李寒和白露看不见。齐涛说，“那是我舌头的初恋，它爱我，我爱它，以后人生平步青云，无论遇到怎样的美味，都会忍不住回头想想我当年吃过的烧鸡公。贫寒时，一切给予你美感的东西都会记住。理性是镇压不了感情的。”
李寒和白露在车厢后座执手听着，小小的幸福流遍全身，她们想，齐涛一定知道她们生活在男人声色犬马的各种欲念之中，波诡云谲的党同伐异之中同样不得解脱。
男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在你们眼中，我可能是个喜欢名门千金的小丑，我是把你们看做了纯洁的小天使的。这世上，卖身，卖色，嫉妒，阴毒自私的可不只有女人。男人也一样。如果你们愿意记得我带给你们的感动或是伤害，就不忘初衷地活下去。”
车子发动时，李寒和白露在男人的身后默默啜泣着。
齐涛的记忆店铺到底在日新月异的上海城中，既不孤单也不特别地改变经营了。不过十几年的时间，一个一无所有的男青年可以变成一位气质不凡的上流富翁。一条街可以变得面目全非。
李白二人看着齐涛落寞却仍旧对着新老板礼貌微笑的一张脸。均是无尽感慨。微服出行的男人一无所获。李寒执着白露，白露执着齐涛。三人终于退出了眼前狭仄的空间。
“回去吧。”齐涛的身后是一方火热的食色人间。
欢声笑语或是惆怅失意的众生相。
男人的车子再次汇入了不夜城的霓虹灯影，开往这座资本之都的心脏地带。
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时，李寒和白露都仿佛有穿越时空后返回原点的惘然之感。
“不想讲话了吗？”齐涛笑问。
“我们要说谢谢也可以的吧。”李寒说。
“谢我什么。”
“谢你的全部。”
男人不再讲话。
这世上男人对女人的爱是永远不会终止的。
既然知道生命无常，又何必在爱与不爱的问题上，去追求生生世世，分辨真真假假呢？
齐涛下车，在小女人们的住所边的树木阴影里与她们一一吻别。同样柔车欠，不同气息的白露和李寒又都流泪了。
白露告别齐涛和李寒，回到公寓房间之后，照例和每一个夜晚归来一样，进行着重复的机械的卸妆动作，但心情却久久都不能平复下来。
在以前，她对齐涛的私生活是抱有着成见的。之所以仍旧愿意靠近他多多少少都是威慑于他公共生活的成功，他的社会地位和他的年长成熟。
今晚一聚之后，齐涛的神圣不再神圣，齐涛的可爱更加可爱，齐涛的过往真的成了过往。
白露洗漱中途从浴室里走出来，拿起笔来写笔记。
“男人和女人对彼此抱有幻想。以前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女人不断渴望在公共生活领域得到来自男人的帮助，然后变得像男人一样富有，有权，而男人会在私人生活领域始终离不开女人，渴望女人的照顾，渴望女人的爱，然后无条件纵容女人们的恋物癖？因为他们在天赋上都是弱者……男人通常在私生活领域是弱者，而女人则通常在公共生活领域是弱者。”
读起来好像有些中规中矩的道理，其实也解释不通，为什么她现在肯对齐涛的私生活放下偏见……这个男人在私生活领域也是调情的高手啊。
白露看着自己写下的一段文字发愣，终于忍不住笑了笑。
李寒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心情静不下来，你在干什么？”
“也在发呆呢。”
“我可能又在发春了，齐涛真的很有魅力，对吧。”
白露笑，“嗯。他很会和异性相处。”
李寒也在手机的另一头呵呵回应，女人问，“现在是不是感到很幸福。”
“嗯。”
“还防备着他么？”
“你说呢？”
“防备着爱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