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称呼。
没有落款。
白露起身望窗外滚滚红尘，泪流满面。
人海茫茫，隔着万里河山说这些，怎么不让人泣涕难以自禁。
这个男人，他不问你成名与否，不问你是否贞洁，不问你政治立场，不问你世情冷暖，只是在不经意里倾诉他的思念，他的抱负，告诉你人生并不只有“饱来觅觉，睡起逢场作戏”。
爱上他四年，见或者不见都还爱他。
白露想：或许因为我爱他，一直不能忘记他，所以他和任何一个文学作品里的纨绔子弟都不一样。
又是一年。
李寒和白露在上海出版人年会上再次聚首，均是无限感慨。时光老去一年，但是彼此还在。
出版人，作家，学者三方的大聚会，偶尔间杂着广告商和各路艺人，纵论出版业的大格局。
一个行业的盛衰和出路，每一个圈内人都不敢怠慢。
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商机无限的志得意满。
从无到有的这么一个庞大产业，与其他任何行业，其实没有太多的区别。
有开始，有繁华就会有凋零和结束。
眼下，出版人能在上海这样的资本之都，得到广告商的支持，举办不用自掏腰包的盛大聚会，这本身即是繁华的标志。
李寒和白露不过是稚嫩的新人，年轻的晚辈。
穿插在会场的边缘练习耳朵的学问，听各路前辈们高谈阔论。
李寒和白露各自听完了几群人的谈话后，站在了角落的一边，悄悄说心里话。
“我原来不懂，以为文人的世界会至少更高尚一点。我们演的本子都是你们编写出来的。所以一定要跨界来看看。慢慢相处久了以后，也感觉，热闹真是属于看热闹的。不属于制造热闹的人。大家其实都是一样的彷徨不知所终。”李寒想了想，说，“文人相轻这句话，不仅适用我们那里，也适用你们这里。”
白露笑，“你说的真有道理。我们不就算是文人么。而且不仅圈内人和圈内人之间如此，文人和艺人之间又何尝不是呢？”
“看起来繁繁华华的，其实每年都有新人来，旧人去。想到老来无用的结局，真是比我们这些不生不死的状态还惨，美人色衰，英雄迟暮。嗨。”李寒颇有感触地说，“上次幸亏你劝我，如果我也在晚宴后闻风买了股票，那么今年带着那笔钱离开文艺圈的就是我了。钱渝浓对我们这么严格要求也是好的。听懂了客人的谈话就去发私财，这和贪污也没有区别了。”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修炼才艺最大的诱惑就是富贵，最该防备的就是时刻盯紧别人过错的小人了。我们既入了行，就不要再想着钱财，富贵，安稳这样好命的事，处处洁身自爱。看这里高朋满座，哪一个不是想得到别人肯定，因名利而来的。抱负，梦想什么的，那是说给知己的话。只要平时生活，我们再节俭一些，就算没有明天，也大不了是个死，没有什么可恐怖的。”
李寒眼圈一红，“我就是气不过，私底下为了钱，为了上位就去约会客人，不感觉羞耻么，大家怎么不能公平竞争呢。不过，哪里有什么公平。人人都觉得只有自己才是对的，即便错了也是可以被自己原谅的。”她说着自顾自笑了，白露也笑了。
“你要不过去？社交个作家，编辑什么的，好帮忙人家写个书封，推荐之类的？跟我这个无名小编剧聊天有什么价值？咱俩也不能在这谈什么文艺理论或是成名之道。”白露打趣问李寒。
“得了吧，好姐姐。我经纪人不在，您这里都是弄文舞墨的，谁看我不过去，写个匿名长篇什么的，引导舆论损我一顿。或是社交来的书作者内容写得差，读者不认可，却只有外表做得好，那么我这个二线小明星以后还要不要混哪。”李寒趋前调皮地在白露的酒杯上碰了一下，“一年之中，我们就趁着年会这个时间，能姐妹两个单独说说话，我呀，就不出去工作了。”
“不过也有不打招呼不行的。”白露在人海中远远看到了冯林，笑着对李寒说，“冯林学长也到了，这个不见不行吧。”
李寒和白露走过去，在冯林视线可及的地方，鞠了个躬。果然冯林在一轮社交结束后，主动走到了她们身边来。
“学长好。”李寒和白露异口同声。
大概这种恭敬的模样在成人的会场里看起来太像小学生见到班主任，冯林一笑，“不要让人看到了才好，不然以为我在借着校友的名义和美女搭讪呢。不用太客气。”
“恭喜您旗下的图书品牌大卖。”李寒和白露举起酒杯，向冯林致敬。
冯林笑，“你们也有功劳啊。”
在正式场合一贯大方的李白两人反倒窘迫起来。冯林对她们的小女儿情态感到欢喜。也是，不过一年，所以清清纯纯的面孔依旧分外生动。
“我夸赞得太直接了。那我自罚一杯。”冯林饮尽了杯中酒。
“对着您，我们反倒不知该讲什么。您过去一年过得好吗？”
名利场上白露对冯林问这些，连李寒都有些吃惊。
大家从来都是假装自己过得好的。
“有工作就是好吧。”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大约是怕引起更多的注目，冯林环视了一眼周遭，悄声说，“不怕你们笑话，我是财经记者出身，现在呢，每年都在做四处借钱的活，这么又来上海了。”
是故意哄人开心的。白露和李寒都笑了。
“这就对了嘛，年纪轻轻女孩子常笑才好看。”
李寒说，“我以为有金钱困扰的只有年轻人呢。”
冯林正色，“钱永远是不够花的。你们两个实干家，过去的一年有没有什么新收获？不是演了什么新戏，写了什么新作品，攒下了多少钱。”
白露问，“那是什么呢？”
“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啊。如果我悟空了这一切，我就是和齐涛先生一样的好商人了。”冯林停了停，继续说，“不过刚刚白露的疑惑，我们可以转场去谈，我和齐先生约好了见面，我来这儿就是受人所托特地把你们带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