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虚浮的，匆匆穿上睡衣就睡下了。
齐涛在疯狂玩乐之后就只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不忘借给她们穿自己的旧睡衣，又从衣帽间拿出许久没有人碰过的两件晨衣。当然也借给她们这间公寓，让她们留宿到天明。
白露起身去玄关处，拿她的单肩挎包。
然后又返回卧室。
依旧坐在床畔，伸手接过了李寒递来的水杯。
汩汩水流经过食管下咽的声音可以清楚听得到。
女人哂笑，中国人类的历史上二女共事一男和谐相处的事例，她和李寒并不空前，或许也未必会绝后。比如娥皇女英之于大舜，赵飞燕，赵合德之于汉成帝，但问题是，前者留名青史，化为潇湘水畔的美丽传说，而后者则荒唐逸乐，当成银佚的话柄贻笑至今。
谁也没有力气行动，静静坐着。
白露开口说，“你猜齐涛这次之后会厌倦我们么？”
“他把账单放在玄关了？”
“没有。但昨晚一直继续，一直继续那么长时间，还以为是要彻底的诀别呢。”
“摆尽了各种姿势，我的生平绝学也就这些了吧。”李寒一脸苦笑，“以后几天一定都没有什么精神，看来得多带些速溶咖啡和薄荷素油了。”
“你恨他吗？还是会恨自己。”白露停了停说，“不知为什么，我一点都恨不起来。反而对这种事情渐渐感觉麻木了。或许这本来就和吃饭，喝水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生活的必须，情绪的发泄。人人在私生活中都会经历，只是人人都不会对外人言说。”
“我和齐涛第一次见面时，他对我说，性即是秘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因为隐秘所以神奇。可是男人们会这么想么。不管怎么说，天下的男人和女人虽然是无穷无尽，可能够有感觉寻欢的对象毕竟还是稀缺资源啊。压抑久了，时间久了，他们会不会仅仅把女人看做是可占有财富的一种呢？”
李寒陷入了沉思。
身体的疲乏和困窘，反而让大脑更愿意思考了。
白露想了想，笑了笑，说，“我们信不过他们，也得相信自己。私生活相较他们的公共生活虽然无足轻重，但是既然有能让他们工作时都舍弃不掉的咖啡，谈判时想要穿在身上的布料，就一定也有他们理智时刻仍可以念念不忘的女人。”
李寒点点头，“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个道理吧。可我们该怎么做。”
白露怎么可能知道，她说，“反正不能再这么做。”
两人相视一笑，身体疲乏带来的心情感伤消减了很多。
白露回到公寓后，强撑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像每个例行的清晨一样泡澡，保养毛发，清理毛发，护理指甲和检查周身皮肤，做面部保湿。一天之计在于晨，晨间保养身体的习惯，让她的身子健康，外形清爽，面部整齐，白天可以自信的工作，写作，也可以随时准备晚间出行上妆，而不致手忙脚乱。
将良好的生活习惯坚持如一也是活着的一种表征。相较晨间保养的白露，李寒则是个晚间养护的美人。工作生活使然。
女人做完这些日常程序已经是临近八点钟了。
白露心想，果然体力不好时，身体的反应也会慢一些。若在平常，七点之前一定可以做完。在床上，真的是这么费尽体能的事么？
以前所谓夜夜笙歌的想象，都被眼前尴尬的事实击破了。如此这样长久下去，迟早要靠着酒精和毒品过日子。那么急速堕落也将是迟早的事。每个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饭饱神虚，色饱气虚，果然是没错的。
白露环视单身公寓的不足四十平米空间。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都会女子单身生活。
一年前她被领进这间公寓时，空间内并无一物。她在瑜伽毯上盖着棉大衣睡了四个小时。然后买了床，买了沙发和衣柜，渐渐布局成今天的样子。
如今秋去，春来，夏至。她的大学四年也随之结束了。
一周前，她从母校领到了毕业证书，学位证书，快寄回了父母的家。母亲昨天正午打过电话来问，“你怎么没有穿着学位服的照片呢？你的同学们我都没有见到，没有个看得上的男的？往后多留意点。现在会找朋友的，都在大学找到了。”白露点头应承着母亲，不忍让她伤心。临上大学前，母亲说不要再大学里找老公，工作都不确定，没准儿的事受伤害的是女方，现在母亲的立场转变了。有能力的女孩子是应该抓住个可以结婚的对象的。
白露觉得对，照片和男人都是应该有的。
但租学位服装要花钱，她向来也不愿意照相留念，时光匆匆地，留住青春的一刹那，回首尽是伤感。就算留念，留个什么样的纪念呢？她和她的同学们走了截然不同的路。中文系出身的女人都没有这么疯狂吧，所以不留也罢。
毕业典礼上欢声笑语，只有她静静一个人坐着，克制着不向下涌出的眼泪。没有人像她这么傻，男人也该是有的，只是她设定错了目标，这个满是祁镇的影子的地方，让她如何不流泪。
此后，迁档案，办手续的一连串行政程序更是如同身陷在梦里。
大概是美得憔悴，大概是还称得上年轻，或许是因为没有穿着触目的毕业服拍照。不断有低年级的男孩子过来和她搭讪，白露都尽着最大笑脸应承了，走开了。
一直辗转回到寝室，宿舍内物品清空，断了她曾经存在的痕迹。其实不要紧，又会有新鲜的脸孔住进来。
白露对自己的大学回忆至此，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这间处在上海寸土寸金地段的黄金鸟笼，究竟是谁在她来之前住过呢？
新剧本的策划案发放到每人手中一册。白露回写作工作室开会。新一轮的写作任务又要开始了。
这次要根据汉书的寥寥史料和后世人咏叹的文学资料，来编写一部出身寒微的赵氏姐妹与出身高贵的许皇后和班婕妤之间的宫斗故事。是关于古人的故事，也是关于女人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