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了，小翠还在浴缸里泡着，一心等着李生来洗鸳鸯浴，从十一点他惯常回家的时刻开始泡的，皮都泡出褶子来了。水已冷了，和水一起冷的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吧？身体在水中折射的角度，让小翠觉得那是与己无关的一副身躯。腹部显然是肥沃的，肥沃的只是表象。说实话，耕耘的农夫也算勤快，可怎么也不能让种子发芽。起先小翠贪玩的时候说过除非奉子结婚，否则呀，嫁给你李生，想也别想，可如今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看着肚子，这惨白的一块因为被注视而膨胀开来，像要破水而出，小翠吓了一跳，赶紧在水里转了个身，四周寂静，这声响放大了，此起彼伏，像另外还有个谁也和她一起在水里翻动身体。
他们租的房子是城乡结合部的平房，背靠深山，在夜里经常可听到些莫名其妙的响动，猫头鹰，穿山甲，抑或其他？小翠向来胆大，房租又便宜得让她不舍，一半夜时懒，就没想到挪窝。她再转动了一下身子，水在她身上缎子般滑过，一丝儿声响也没有，水声呢，正常该有的水声呢？这一下，把她唬得一跃而起。浴缸里的水无声翻腾着，波纹细密，像张脸在那里五官生动地变化表情，对，是大笑的表情。她抠抠耳朵，好好的没有进水呀。再一看，水已平静了，她自己的脸隐约在水面上，不由得笑起自己是惊悚片看得太多了。
这个时候，李生醉醺醺地开门进来，看到就只有浴室的灯亮着，知道这个小翠又在做浴缸广告，他这个配角加观众可不能缺席，他就一把推开门，一抬眼，却看见小翠浑身惨白，怪怪地笑在那里。被山风吹过的酒胃本就不安生，这一下竟被小翠的怪笑惊得打熬不住，一头跪在抽水马桶旁呕吐起来，葡萄酒吃进去是粉粉的红，在肠胃里一耽搁，出来就变成紫紫的颜色。小翠哼了一声，一扭身子，走开了。最近，她就这样跟他别扭。李生吐完后，在半温的水里把身子意思意思洗了一下，也算是对得起小翠在浴缸里放的什么香精啦植物精华啦据说都是能提升活力的，他急着想把今天拾得的宝贝给小翠看。刚才经过田埂时，他捡到了一个镯子，小翠肯定识货，她是珠宝店的营业员，李生跟着也学了点看珠宝的经验，对着月光，他已经好好端详一番过了，是宝贝呢，他的眼光都被黏住了，使了老大劲才挪开。果然，裹在薄被里的小翠把那手镯往台灯上一映，失声叫道：“哎呀！李生！一个上好翡翠镯子！这个通透度这个水色，和我们店里那几个上万元的货色差不离了！”
于是李生把刚才拾镯子的过程讲了一遍，特别强调这个镯子在一株蓝蝴蝶花的阴影里，却闪闪发亮，把他的眼睛都照花了。小翠说，呵，那是你酒后醉眼，看什么都亮！一边兴兴头头地将镯子套手腕上了，也不说半句要去找失主的话。李生暗暗庆幸，小翠一高兴，可就逃过了跪床头之类的刑罚了。他也不去骚扰小翠，兀自到床里边缩成一团睡了，留下小翠独自把圆滚滚的膀子在台灯下翻来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