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女前边带着路,转过层层假山水,李璟细看周围布置,真个与别的园子不同。没有飞亭楼阁描金涂红的皇家气派,只是偶尔几片翠竹,几株松菊,映着精致的白玉小桥,春水碧波微飘着几片柳叶,正是江南好风景。行走在青石板小路上,耳边听得潺潺的流水声,呼吸着空中若有若无的木叶香,使看惯了宏伟气势亭台楼阁的李璟暗暗称奇。女帝陛下虽然从不宠幸凤瑾君大人,可是造这宫瑾园显然是大大花费了一番功夫的。
转过几株盛开的木棉,前边是一池盛开的红莲,翠绿的叶子上沾着几滴水珠,在午后阳光斜照下瞧来分外迷人。水池上还有一幢精致小巧的木屋,掩映在池中绿地翠竹摇曳的姿影后,瞧不甚清,只是挺拔微扬的檀木门牌上用朱笔写着五个大字:“弈剑听雨阁。”
“这是咱们皇太女练剑的地方。”
随从的侍女见李璟微有些困惑,便好意解释道:“皇太女午睡方醒,正在里边练剑。请亦儒君大人与李璟公子进去吧,奴婢们在外候着。”
只见温亦儒点点头,微微一笑:“辛苦璧君了。”
苏璧君巧笑倩兮,轻轻低下头:“大人说的哪里话。殿下练剑,奴婢们本就该外边候着。”
“璧君还是和浣花去凉亭那边歇息吧。”温亦儒望着眼前这两个美丽的女孩子,温和地笑着,“莫要让暑气侵着身子。”
苏璧君抬头看看明晃晃的大太阳,又低头看看身边的苏浣花,两个美丽的女孩子对望一眼,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苏涣花连忙拉着苏璧君的手,向温亦儒行了一礼,糯声笑着:“承亦儒公子好意,我便拉着璧君姐去了。有事公子尽管吩咐。”
两个女孩笑着跑开了,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温亦儒微微一笑,随即收回目光,伸手推开眼前这扇雕着篆文的木门。李璟呆了一呆,连忙跟着走了进去。
不料刚刚进门,一柄木剑横空出现,“唰”一声横在了李璟面前,不偏不倚直指咽喉。
“呔!哪来的贼子,敢偷看本宫练剑!”
李璟呆了一呆,顿时玩心大起,笑吟吟闪身避过,反手伸出,便要去抓宁赐手腕逼其松手。宁赐也是应变疾速,纵身一跃,剑尖下沉反撩上去,木剑也隐隐带些凌厉的风声。李璟怎么会让她得手,侧身平仰避过,手腕却出乎意料的搭上了木剑,微一用力,已然按住,这才抬头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皇太女殿下:“殿下?”
话音未落,原本停顿的木剑倏然上挑,险些划伤李璟眼眶!他大吃一惊,刹那间上身硬生生后仰避开这一剑,却是早就神色大变,冷汗立刻流了下来。宁赐斜斜眉眼看过来,开口道:“你不是随丞相上朝去了?怎么能够进宫瑾园来?若是有要事商议,请到外间迎客厅歇息。此处是本宫练剑之所,若是伤了公子,倒是宁赐不是了。”
李璟怔了怔,满眼皆是宁赐方才的眉眼嗔怒,她说的话竟然一句也没听进去。宁赐见他仍然痴呆的模样,不由得眉尖微蹙,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李璟!?你为何莫名其妙擅闯弈剑听雨阁?”
李璟如在梦中,恍然惊醒,连忙撒手,整整衣冠,恭恭敬敬的低身行了一礼:“回殿下,在下奉了女帝陛下谕令来此,陪殿下练剑。”
“嗯。原来是这样。宁赐失敬。”
反手收了剑,宁赐抱拳一揖,挤出一丝微笑,心中却想着怎么把他打发走……好端端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个陪练剑的?温亦儒于己相识也有些时日了,有他一个就已经足够了,女帝陛下为什么要再塞进来一个?
“李公子请坐,待我与亦儒练剑,请公子指教。”
明褒实贬,将李璟晾在一边,将手中木剑递给一旁微笑不做声的温亦儒,满眼期待的望着他:“亦儒哥,让我见见你的剑术吧?”
“殿下吩咐,敢不从命。”
温亦儒轻轻接过木剑,后退一步,行了一礼。宁赐欢呼一声,拔出木剑,冲了上去。
无论是体力还是智力,温亦儒显然更胜一筹。宁赐方才六岁,身容尚小,原本不足以与温亦儒对抗。然而一则此乃练剑,温亦儒处处剑下留情,宁赐仗着身小灵敏倒也没吃多少亏。二则宁赐剑法一招一式皆学自温亦儒,两人拆招,倒似是同门师兄妹一般熟稔。加之二人用剑皆轻,点到为止,所以半个时辰下来,宁赐依然能够勉强接住温亦儒的剑招。只是举手投足间似是力气不济,应当是疲惫之极了。
温亦儒见状,收了木剑,遥行一礼,温和地道:“殿下,暂且歇息,明日再练。”
宁赐苦笑一声,撒手木剑,瘫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她的体力似被透支过度,早已汗流浃背,只是难得温亦儒亲自出手教练,宁赐纵然是咬牙也不肯说一声疲惫。幸而此刻,温亦儒也早已瞧出她脸色不对,上前一步出声询问道:“殿下哪里不适?”
“没……没有。”
宁赐抬头瞧瞧他,虚弱的笑笑,冷汗流了下来,只觉着胸中气血翻腾,刹那间俊颜惨白,一阵血腥气涌上了喉咙,她强压了下去。伸出细小的手腕望着温亦儒,语声颤抖:“扶我……起来……应当是宿疾……又犯了……”
温亦儒尚未待答话,早被一旁的李璟一把推开,呼天抢地扑了上去:“殿下!你的脸色怎么会如此难看?太医!太医!”
“你……很吵……闭嘴……”
宁赐被他这一吵,原本勉强头脑顿时昏沉起来。李璟慌了手脚,连声道:“殿下莫急,臣去请太医!温亦儒!你还在那儿傻站什么!你下手没有轻重,伤了皇太女是诛九族的大罪!还不快去请太……”
“我……叫你……别吵!”
耳边听得他聒噪不停,宁赐只觉得眼冒金星,心烦意乱至极,怒道:“走开!”
她忍不住推开李璟,一口淤血涌了上来,没能抑制住,张口便吐。惨白的小脸映着暗红的血更显触目惊心,李璟吓呆了,没命大喊:“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