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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1)

城东朱府,陌柳轩,朱宜修早早起身,唤过侍女剪秋道:“帮我挑件颜色轻柔的衣服来。”

“二小姐何必挑拣?就算你今日只着一件寝衣入宫,太后娘娘也不会放了你回来。”

朱宜修一愣,却是陶氏翩然入内,一身的樱紫色对襟绡沙孺衣并月白色水纹凌波裙裾甚为华丽,只是她年逾三十,这样的衣服太过娇艳,反倒衬得她的脸色略有几分颓然与苍白。

朱宜修暗暗冷笑,起身行礼:“夫人安好。”

陶氏见她恭谨温顺,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在一旁的梨木椅子上坐下,转身斥责剪秋道:“茶呢!没看见本夫人来了吗!”

朱宜修挥一挥手,让惶恐不安的剪秋下去,方盈然笑道:“夫人来这陌柳轩原来只是为了讨口茶吃,只可惜陌柳轩的清晨,从来奉不上热茶,倒不是下面的人轻慢,而是宜修习惯在清晨只抿一口凉茶,也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人心轻贱、世态寒凉。”

朱宜修缓缓在陶氏对面坐定,淡淡道:“更何况,方才那一席话,夫人说错了,宜修今日奉旨入宫,自然是要准备妥帖,只着寝衣入宫,既是大不敬,更是将皇上与太后娘娘置于何种境地?夫人是想让天下臣民看我皇室的笑话,还是根本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陶氏本想来奚落羞辱朱宜修一番,不想被一顿抢白,气得浑身乱颤,怒视朱宜修道:“尊卑有别,本夫人是你的嫡母,你不过是乡下贱婢生出来的庶女,竟敢言语犯上!”

“夫人这话又错了,尊卑当然有别,只不过不是夫人这道理,宜修庶出,但却得太后属意,将来便是皇后!你不过是太学礼官的嫡妻夫人,普通一介外命妇,并无遵封,若真要分个上下高低,夫人是否应该自矜身份?”朱宜修缓缓起身,居高临下迫使陶氏愈发恼恨的双眸,“宜修奉劝夫人一句,既然宜修还肯尊您一声‘夫人’,你也应该识了抬举。昔日太后娘娘归宁省亲,您曾说过一句话,‘宜修是庶出,不宜入宫为后’,不知今日宜修入宫,太后娘娘看到宜修,是否还会记得您的肆意凌辱,或许宜修可以提醒太后一番,也好让太后知道,父亲的嫡妻,是如何的口齿伶俐。”

陶氏闻得她提起旧事,那恼恨的神色瞬间成了且惊且惧,脸色是越发的青白交加,却又辩驳不得,恨恨甩了帕子起身:“朱宜修!你别得意!满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朱家的嫡出女儿朱柔则,是如何的冰肌玉骨、玲珑剔透,你呢,不过就是明珠身边的一颗鱼目!”

“姐姐已经订婚给了抚远将军之子,难不成还能入宫为后?夫人若有这逸致闲情,不如好好陪一陪姐姐,两年后,姐姐去了边陲,宜修真是担心,夫人会食则难咽、寝则难眠。”朱宜修的目光冰冷如寒冬腊月覆了冰霜的溪涧,日色如金,闪着夺目的粼光,逼人眼眸。

陶氏目光如剑,在朱宜修身上利利一转:“你的母亲,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倒真是稀奇,昔年我还愿意给你们母女一点好日子过,如今看来,是我仁善了。”语毕,她恨恨离去,再不多言。

剪秋守在屋外,见陶氏怒气冲冲离去,忙抢进几步,一把扶住朱宜修,低低劝道:“小姐何必惹着大夫人不快呢?”

朱宜修淡淡一笑:“她再不快又能如何?我已是钦点的未来皇后,她若敢苛待于我,太后必不会轻恕了她!”

见剪秋垂眸深思,朱宜修道:“将床头柜子里那一只榆皮箱子捧来。”

剪秋一愣,眼中似有薄雾弥漫,低低唤道:“小姐。”

朱宜修横她一眼:“罗嗦什么,取来便是。”

不过是一只极普通、毫不起眼的榆皮箱子,箱子的棱角早已被磨得光滑,那一把玲珑的铜锁亦是光滑如璧,几能照进人影,想必是被一次又一次地抚摸过。

朱宜修缓缓开了箱子,里面不过是几件寻常的物品,光秃秃的一根柳树枝条,色彩几乎颓尽的风筝,薄得几乎能撕裂的纸船,还有几封薄薄的信笺。

朱宜修缓缓抚着那一根柳树枝条,沉沉叹息:“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母亲是父亲幼时在乡下居住时的青梅竹马,彼此喜欢,少年时的情意,让父亲许诺下娶母亲为妻,然而,母亲是那样的卑微,一纸许诺,真真是如此的轻如鹅毛。陌柳轩,是母亲对年少时的最美好回忆,父亲离乡赴京,母亲便一定是站在陌头柳树下,痴痴相望的。”

剪秋忍住眼角欲夺眶而出的泪意:“小姐,若夫人在天有灵,小姐今时今日,必定是让夫人倍感骄傲自豪的。”

朱宜修的双眸紧紧扣在信笺上那个“妻”字上,如果这个许诺成真,自己便是朱府嫡出的小姐,而不是抬不起头的庶女。

而父亲,偶尔一次来陌柳轩,惊见那只榆皮箱子,不过好奇地问了自己一句:这是你从何捡来的破烂玩意儿?

心底的痛与恨,生生逼入眼角,化作一滴又一滴的清泪,静静流下。

母亲的一腔情意,尽数化在了这只榆皮箱子中,然而,于父亲而言,却不堪入目、难登大雅之堂。

还记得三年前,母亲在临死之前,一直牢牢盯着门外,那样殷殷期盼的目光,仿佛望穿了三千秋水,然而,却随着那逐渐弱下去的呼吸,归于黯淡、归于平静,虽然那里除了午后寂静的风声和落花,别无他物。

母亲是在等他,一直等他,等那个忘却了少年情意的男人,等那个已经荣华富贵、宦海沉浮的男人,然而,这一切,对自己的父亲,不过是微渺而不愿记起的琐碎往事。

朱宜修静静合上那榆皮箱子,目光中透着坚定:“今日入宫,旁的都不要带,母亲的箱子,一定要带上,也好让我时时记得,如果不用心用力去争取,再深再刻骨的****,也不过是被人无视的一抹云烟。”

眸光微转,却是朱柔则盈盈立于门边,这样柔美温婉的女子,如澄澈月华中孕育而生的精灵,是不属于人间烟火的仙子。

朱宜修缓缓起身,微微屈膝:“长姐。”

朱柔则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朱宜修的双手,低低叹息道:“妹妹。”

“长姐怎会前来?”

朱柔则微微转眸,似是呵气如兰的一抹淡淡云雾,有极其清幽典雅的气息:“听闻母亲一大早上你这里来,我心里总不放心,还有,你今日入宫,我一定要来送一送你。”

朱宜修微笑合度:“长姐对宜修的照拂,宜修明白,来日宜修也会好好回报长姐。”

朱柔则笑着摘下发鬓的簪子,轻轻簪到朱宜修的如云发髻上:“这银鎏金点翠鸾凤簪子虽不贵重,却是长姐的一番心意,祝你跟皇上鸾凤和鸣。”

凤凰于飞,和鸣铿锵,这是世间所有女子的梦想。

朱宜修下意思摸了摸发鬓的簪子,在唇角绽开最柔美温婉的笑意:“多谢长姐!”

临清堂,朱厚堂、朱成玙、冯氏、王氏、陶氏、姚氏尽皆于此,朱宜修着一身杏红色广袖长衣,有缤纷饱满的牡丹在挽着细细的垂珠流苏的裙裾上隐现,发鬓的银鎏金点翠鸾凤簪子在那如云发髻中斜斜而出,有淡雅脱俗的意味。

朱宜修款款入内,盈盈拾裙跪倒,朱唇轻启:“宜修拜见祖父,拜见祖母,拜见父亲,拜见夫人。”

陶氏柳眉一挑,只兀自端过茶盏不语,身边的姚氏倒是皱一皱眉头。

朱厚堂慌忙起身,搀扶起朱宜修道:“你眼下虽还是朱府的二小姐,但你的后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当不起你这一跪。”

朱宜修诚恳道:“即便他日宜修贵为皇后,也依旧是朱府的女儿,流着朱氏的血,您也一样是宜修的祖父。”

朱厚堂动容道:“好!好!我那两个女儿,一个贵为太后,另一个则是昌陵郡夫人,如今这两个孙女,一个是未来的皇后,一个嫁与抚远将军之子,都是朱府的好女儿!”

朱成玙踱步上前,握住朱宜修的手,殷切嘱咐道:“朱府的荣耀前程,你也要承担,身在后宫,帝王恩宠加身,切莫忘了朱氏一族。”

朱宜修颔首道:“祖父与父亲的教诲,宜修谨记于心。”

寿康宫,钦仁太妃、庄和太妃与顺陈太妃缓缓踱步而出,只见朝霞绚烂得妖冶,有大片大片的琉璃绀渲染其间,如晕染了整片的浓墨华章。

已是隆庆十二年十月初八了,黄道吉日,沐浴在晨曦微光与靡丽朝霞中的紫奥城,有无比神圣而庄严肃穆的气势。

钦仁太妃紧了紧精致的衣领,握着那串碧玺佛珠,轻轻道:“今日,可是那位朱府二小姐入宫么?”

庄和太妃眼波微转,向远处恢弘的凤仪宫望去:“是呢,听闻太后给了她妃位,赐号‘娴’,未来的皇后,注定是这一位了。”

钦仁太妃淡淡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炙手可热的第一外戚,从前是夏氏,如今已是朱氏了。”

顺陈太妃眸光微扬,似是不经意间划过颐宁宫的方向:“终究,还是太后更胜一筹。自然,也多亏是如此,若夏氏当权,只怕你我的日子,都不好过。”

庄和太妃静默片刻,怅然一叹:“只是不知,三十年过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马车缓缓在毓祥门前停住,帘幔的流苏在风里曼曼而动,剪秋掀开帘子,朱宜修踩着垫木缓缓而出,拢一拢发鬓的细碎软发,端然而立,有朝霞的幻紫金光投照,镀上一层迷蒙的金色光晕。

汉白玉大道的两侧,早有殷勤的内监、宫女候着,此刻纷纷跪倒,唱诺声耸入云霄:“朱府二小姐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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