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园园在掌声中轻松了许多，想着自己和同学们渐渐熟悉了，交往也多了起来，同学们也开始接受了她这个外来的“北京妹”，她真是高兴！
第二天走进教室，夏园园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那张淡黄的却被摩擦得亮亮的课桌，旁边还是那个神情自若的林雪寒。
经过昨夜整整一夜的调整，夏园园还是无法面对眼前这些早已烂熟于心的人和物，觉得人心险恶，仿佛都是带着面具生活的。现在她用一颗女人的心去体会另一个女人的哀怨，显得是那样的自然。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变的只是林雪寒和自己，或许连林雪寒也没有变，自始至终她的态度都是敌对的，只有自己一厢情愿的可怜、可悲、可笑。
夏园园走到座位旁，看见林雪寒依然是一身的轻松，依然是一脸的无辜。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真的不明白难道林雪寒就连一点点内疚和自责都没有吗？或者她的掩饰技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夏园园木然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脸绷得紧紧的。
林雪寒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泡泡糖递给夏园园，颇为炫耀地说：“这是昨天我爸爸从上海带回来的，是他德国的生意伙伴送的，你尝尝，看味道是否和我们国内的一样……”
正好易兰进来，像是有事，但她皱了皱眉，转身又折回了。
“谢谢，我不吃。”夏园园没有像往常那样乐乎乎地接受了，过去她一直将这看成是友好的互赠，但现在却变得近乎于施舍了。夏园园拒绝了，表情冷冷的。
林雪寒递糖过来的手迟疑了一下，缩了回去，两颗泡泡糖嘲讽般地躺在她课桌上。
夏园园知道她在开始伤害林雪寒了，这种伤害是慢性的，一点一点地渗入林雪寒的肌体。其实，她多想一把拉起林雪寒跑出去，当面把齐良的事情说清楚，是是非非立刻就有了了断。但是夏园园没有勇气，她害怕林雪寒高傲的眼神再次刺伤她已经开始滴血的心灵，她现在惟一能做的是在冷漠中保全自己的自尊和自信。冷战虽然也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创伤，但惟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份心如止水的宁静。
易兰蹦跳着又跑到夏园园面前，向夏园园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凑到她耳边说：“园园，中午你有空吗？我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
虽然易兰装出一副要讲悄悄话的样子，可她的嗓门却比平常扯得还高好几个分贝，像是有心要将这所谓的悄悄话公布于众，吸引大家。夏园园着实被易兰大大的嗓门震得耳鸣，也不知她故作神秘兮兮地要和自己商量什么事。
易兰留下话后，便像花蝴蝶般地飞走了。夏园园在使劲琢磨着易兰刚才那没头没尾的话，整个人儿如同坠在云里雾里，忽然感到胳膊肘被谁推了推，是林雪寒闪着询问的眼光看着她：“园园，易兰刚才说要和你商量什么事呀？”林雪寒的声音柔柔的，让夏园园觉得她颇用心良苦。
但是夏园园没有被林雪寒柔柔的询问所感动，心口的伤疤戳得太深后是很难立刻弥合的。于是对林雪寒的回答还是冷冷的一句：“我也不知道！”
林雪寒的努力又一次失败了，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今天，从夏园园一走进这个教室她就觉得怪怪的，以往热情又稳重的夏园园瞬眼间变得那样冷漠，是在学扮酷，也许不会吧，虽然彼此不过几个月的交往，但她看得出夏园园仍是那个来自农村的纯朴女孩儿，不会追求什么时尚。那难道会是和齐良的谈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了？应该不会吧，齐良一向保持他沉默是金的性格，再说他也不爱跟同学搭话……
忽然又有一个解释闯进了林雪寒的脑海，是不是夏园园又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可以把自己彻底地比下去，再不需要作任何矫情、谦虚的伪装而变得目空一切。好啊，夏园园你终于完成了这个蝉蜕的过程，一丝鄙意在林雪寒的心底升起。林雪寒很满意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她立即根除了刚才的设想，仿佛这是惟一合理的解释。
人的心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崇敬别人的时候，自己未见得会很快乐，但鄙夷别人时，自己便俨然是个振臂一呼而应者云集的英雄。人啊，往往在遐想中寻找满足。
沉默，焦灼又苦闷的沉默在林雪寒和夏园园之间蔓延开来，时间的嘀嗒声不停地在两人的空间里回响着，弄得谁都没有心思上好这一上午的课，两人甚至都觉得不应该一起在蓝天下，一起呼吸同一种空气。
终于中午放学了了，夏园园一刻也呆不住地走出了教室。外面的冷冽空气将夏园园满脑子的污浊清洗了一遍，晦涩的心情才稍微变得有点明亮。
易兰也尾随着出来，将夏园园拉到楼梯的拐角。易兰欣喜、神秘的样子让夏园园疑窦丛生：“易兰，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易兰嗔笑道：“瞧你，比我还着急！我先问你，原来那个叫北浪的高三男生就是你们的文学社长呀？”
“是呀！有事吗？”
“你们是不是经常在一起？”
夏园园一时摸不着易兰的底，望着她那双幽幽、秀美的眼睛，却看不出她究竟打什么鬼主意。这些天来，关于北浪和文学社的知名度直线上升，而“新秀”夏园园也渐露头角。
是的，夏园园可以说是搭了文学社和北浪这股东风，因为北浪个人对她的文学天赋很欣赏。课余时，也曾约过夏园园谈诗论词，还邀请夏园园一起编辑校刊《清河》杂志，因为《清河》是文学社主办的，北浪兼任主编，两人在工作上配合得很默契。但夏园园知道，这里丝毫也没有掺杂着个人的情感，至多两人只能算朋友或校友。对北浪，夏园园的内心装着的就是“敬重”两个字。对一些同学们不着边际的瞎议论，夏园园采取了一笑了之的态度，但使她难以忍受的是林雪寒也加入了这支传闻队伍，这对夏园园倒是重重一击。夏园园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歪”，也对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很自信，可是“众口铄金，积毁消骨”。对越传越凶的传闻，有时她竟连自己都怀疑，这种平步青云的机遇是否来得太快，接受得太心安理得了。
夏园园快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想了想对易兰说：“对，北浪邀请我一起编辑我们的校刊《清河》，我们有些来往，但这些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易兰鬼机灵地问：“那么，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呢？”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觉得他很有才华，也很有能力，尤其是社会活动能力，我们文学社上的一些困难他都能迎刃而解……喂，你什么意思？易兰，难道你也相信那些不负责任的瞎议论吗？”夏园园问。
“我才不信呢！这不？我要请你帮个忙，要是帮成了对你的那些流言也不攻自破了……为这个，我可几夜合不上眼了呢！”易兰夸大其辞地吹着，就是不肯直奔主题。
夏园园被易兰说得心里痒痒的：“大小姐，姐姐我智商有限，你别卖关子了好不好？什么事，你说吧！再不说，我可就要走了哦！”说着，她抬脚佯装要走。
易兰连忙拦住夏园园，得意地道：“真是好人不得好报，说是请你帮忙，其实也是间接帮你自己，只不过直接是帮我朋友而已。”说着，又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你跟北浪接触那么多，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原来是要当情探啊！夏园园心里说。不过她据实说道：“这是人家的个人问题，我不太清楚耶！”
易兰继续说：“好了，好了，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其实，我们已经了解过了，问你只是为了证实一下。听说你们这种搞文学的人感情特别丰富，北浪是个多情才子，你知不知道？据说他写的那本长篇小说《花季》就是写他和一个女孩的真实故事的，只不过现在那个女孩从我们学校转到市区里的一所重点中学了，两人也就Bye-bye了。”
夏园园头一次听到这个的故事，而又偏偏发生在北浪身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失声地道：“有故事的人，怪不得他的眼睛显得那么幽深，像是黎明时大海里的好多星星……但快乐的外表总掩盖不住内心的忧伤。”
易兰拍拍夏园园的肩道：“好了好了，我们的大才女，别再酸溜溜了，我可看不出来他快乐中有忧伤，也没看见过他眼睛里黎明的中午的黄昏的大海里的星星，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替他担心，像他这样感情丰富的人没有了女朋友，感情没有了依托，还能写出像《花季》那样的好作品吗？”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夏园园终于渐渐听明白了一些意思。她看着易兰的那股认真劲儿，便跟她开玩笑：“噢，知道了，是你这个小家伙喜欢上了北浪，想做人家女朋友让我给介绍的吧！”
这回轮到易兰着急了：“好姐姐，你可别胡说来取笑我，我刚才都已经说过了，是帮你也帮我一个高三的好朋友，人家从高一开始就喜欢北浪了，说来比那个转学走了的女孩还早呢！只是她人太腼腆了，喜欢上人家自己又不主动，所以一味地单思单恋，现在人都变痴了傻了……我见她可怜，就想帮她一把，成人之美。说实话，我本来想单干的，可是我不认识北浪，只好劳你大驾一起帮帮忙了。”
“这个？”夏园园吃了一惊：“学校规定中学生不能谈恋爱。再说人家北浪不知对你的朋友有没有感觉呢！”
“这个你就别管了，北浪他还没接触过怎么知道了人家好不好？总之得给他们一个机会吧！不行我朋友她也死心了。”易兰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的样子，接着又开始抨击校规校律：“凭什么中学生不能谈恋爱？宪法规定每个人都有人身自由，当然也包括谈不谈恋爱的自由了。任何法律跟宪法相抵触都无效。所以学校规章制度是无效的。”易兰的内心没有太多的掩盖，说话直来直去，而且居然还说得“头头是道”。
两人对这个事商量直到下午。本来夏园园是不想掺和到这种无聊的事端里边的，她对这种行为有一种反感，可是却经不起易兰的缠磨，只好答应“方便的时候跟北浪提一提，或者转交一些信件、话语，安排他们见见面”等等什么的。
临了易兰还说：“现在什么事都靠策划，这个事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成功了也是洗脱你的谣言。你一定要把它当个事儿帮帮。”
上课的铃声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打断了易兰的话。一个中午的休息时间在两人的悄悄话中迅速地溜走了。易兰的最后几句话也随着湮没在焦急的奔跑中。
明显地，林雪寒见到踏着铃声携手进来的易兰和夏园园这亲如蜜糖的样子感到很刺眼，一刹那间，也颇让夏园园得意了一下。以前她与林雪寒是秘密共享的，至少她是这样。她可以在林雪寒面前坦诚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烦恼、心事和家庭、生活、友情甚至对爱情的观点，很多时候这些观点都能引起林雪寒的共鸣，这是坦诚后得到的回报。但今天，面对着林雪寒好奇又不甘于好奇的神情，怀着秘密的夏园园感到了一种快乐，而且来得不同寻常。
林雪寒的眼睛虽然死死地盯着课本，但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满脑子都是易兰尖尖的、略带夸张的声音。林雪寒现在已经知道夏园园、易兰她们要替别人给北浪写一封“含情脉脉”的“情书”了，但她并没有快乐多少。易兰似乎太过分了点，毫无顾忌地将她们这个角落里当作阵地，大张旗鼓地张罗着，大声地说，大声地叫，仿佛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而只有她林雪寒除外。好歹自己也是这个角落里的一员，却不对自己正眼相看，夏园园又算什么呢？浪费自己的脑细胞替别人写情书。
易兰挺有能耐，几声喊下来，一下课就把本班的外班的一些狐朋狗友们召集过来，叽叽喳喳地出谋划策。其中要数最热烈的就是易兰的死党张行了！林雪寒不禁心凉了半截，同时也颇为自己叹息，不想同学们竟都是爱瞎凑热闹，特别是凑这种低级热闹的俗物。想到这些，林雪寒忽然有一种“独在高处，知音难觅”的感觉。
“就抄一首柔缓缠绵的情诗，北浪这种文学才子肯定喜欢浪漫，用诗不仅含蓄也比较有品位，能表达感情，还表示两人都爱好文学，有共同的爱好和兴趣……”张行第一个建议道。
夏园园歪着头想了一下，叫道：“嗯，对，就用‘我小心翼翼地将糖果品尝，看它是否真的和思念你一样的甜蜜’这句，怎么样？”
在众人的一片喝彩声中，林雪寒从心底里冷笑着，俗气！交朋友这种事最主要是以诚动人，用如此缠绵而没头没脑的诗句来表达，岂不是不伦不类。瞧着夏园园被大家恭维的样子，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四两拨千斤的能耐呢？
又有一个男生提出来：“易兰，最好是你那朋友能写出几句发自肺腑之言的话语加上去，比如说，同学三年来怎么偷偷地喜欢他，总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背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却又害怕他发觉……就像你在足球场边默默地注视张行踢球的那样！”
易兰和大胖子张行是班上的一对活宝，也是一对黄金搭档，这是同学们人所共知的。
易兰气得要去打那男生，却被张行轩拽住了。他倒不怕同学们怎样说他与易兰的关系，只是说：“别急嘛！信写完了我们还得让人家主人公过目呢！再说现在主要是牵线，把线牵成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这些‘千言万语’。万事开头难，重要的是要先迈出第一步。”
“那是，那是，张行，咱们打个比方，你是个男的，设想一下女生什么样的信才能打动你？”
“嘿，别扯到我身上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又不是北浪，怎么知道什么样的信能打动他的心？”
“假如这个女生就是易兰……”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激烈地讨论着，渐渐离开了主题，扯到了易兰和张行的身上。易兰听不下去了，气得直跳脚：“你们走开，走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句句都是没用的废话！”
有一个胆大的男生嘻皮笑脸地对嘴道：“对，女生就是挺爱听也挺爱说废话。”
一句话，惹得大伙儿都笑开了怀，连易兰都笑得没有力气跟他争辩了。这里，惟独林雪寒没有笑，她是站在了这个圈子的外面。这场本应由她唱主角的戏，却在上演时临时换了角色，使她成了局外人。她感到委屈，心头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凄凉。她想起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中有一句话：“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然而，同样是孤寂，她与朱自清却不同，而且来得更严重。人有时可以承受很多东西，但总是很难承受被人忽视的尴尬。此时的林雪寒，在热闹闹的人群里如一颗渺小的沙粒，那样的微不足道。
林雪寒悄然地走出了教室，静静地没有带走任何人的眼光。这几天对林雪寒来说真的太突然了，突然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仿佛每个人都与自己过不去，连看自己的眼光都含着鄙夷和不屑。特别是夏园园，难道她真的经历了一场蜕变？可为什么除了对自己冷淡傲慢一点外，对其他人，她还是那样的卑卑谦谦，小心翼翼。
不知不觉地，她竟走到了老师的办公楼来，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跨上去，恍恍惚惚中来到了班主任黄丽英老师的办公室门口。
黄老师微笑着招呼她进去：“林雪寒，找我有事吗？”
一句问话提醒了林雪寒，她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班里的最高权力人物——班主任，心中一急，话没经过大脑细胞的过滤，犹如连珠炮似地发射出来：“黄老师，您快到教室里去看看吧！易兰和夏园园正召集一帮同学给人写情书。您赶紧去阻止她们，不然别闹出什么事来，影响我们班集体……”
幸好中午时间办公室里没有别的老师，然而黄老师的脸还是紧张得发紫。当她听清事情的由来后，禁不住拍着桌子连声地说：“胡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小小年纪写什么情书？林雪寒，快去告诉他们，立即停止这场游戏，立即停止！”黄老师的手有力地挥动着，喊道。
林雪寒走在回教室的途中，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踌躇，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小人”，。“告密”，不离同学们越来越远了吗？其实，自己是不堪做一个局外人，不堪孤寂才走了出来的，却又糊里糊涂地去找班主任……林雪寒再仔细一想，问题、麻烦就更多了，她怎么去叫她们停止呢？她凭什么去告诉她们说不能那样做呢？若扯着班主任的大旗，不是明摆着自己就是可耻的告密者了吗？易兰的伶牙利齿，可是不饶人的，那样自己就更加孤立了。
徘徊间，班主任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见林雪寒还在一步一停地挪着，气得她大叫：“怎么还磨磨蹭蹭的。他们这么胡闹怎么行？走吧，我和你一起去说，回头抓主谋的，一定要严惩……”
班主任只顾着自己一头往教室里冲，林雪寒便悄悄地避开了。
看见班主任气冲冲地进来，一脸的愠怒使一张原本很好看的脸变得有些扭曲，热热闹闹的“死角”立刻变成一潭死水。夏园园看见班主任发火，手中的笔差点吓落了，她哆哆嗦嗦地想把稿纸藏起来，却被眼疾手快的班主任一把抓去，“刷刷！”几下就将写了一半的“情书”撕得粉碎。班主任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消掉，面对着一群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学生，她发威了：“所有参加这件事的人都给我写一份检讨，下午放学前交上来。这件事我得上报学校处理。”
班主任一甩手，“情书”的碎片纷纷飘落下来，飘飘扬扬，伴着大家的叹息，飘落在夏园园旁边——林雪寒的空座位上。
“什么，齐良病倒了？！”夏园园猛地跳了起来。
从西伯利亚席卷而来的强冷空气在一夜之间让北京这座文明古城“雪上加霜”，气温急剧下降，但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夏园园觉得比昨晚的冷空气来得还突然，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
“为什么会这样？你好些了吗？！”赶到医院看望齐良的夏园园迫不及待地问。
“好些了，谢谢你！”齐良望着夏园园，说话的音调里带着焦虑：“我知道同学们都很忙，你还能抽空来看我，真让我感动！我这病，不知又要落下多少功课了。”
齐良捂着脸，泪水却涌了上来，轻轻的呜咽让夏园园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齐良太要强太好胜了，他一直坚持学习第一，学习太刻苦，直到把自己的身体都弄垮了。
可是夏园园不敢乱说，只得在一旁柔声地劝他：“你不要焦急，等你养好了病，落下的功课我们会帮你补上的。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的学习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
“唉，我的成绩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本来一直想在这次期中考打个翻身仗，也给自己点信心，可谁知道都没有达到我的预期目的，我的一切努力都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整个人就像是没有了精神支柱一般，整天稀里糊涂的。”
真是人各有志啊！不及格的得到六十分就是万岁，可应该得到八十分的让他考了个七十九点五也不甘心。当时，期中考的成绩一发下来，略有进步的夏园园足足高兴了一个星期，连做梦都笑得合不拢嘴，谁想这竟让齐良失去了精神的支柱，甚至病倒了呢？看来自己和他真不是同条道上走的人。
齐良还在继续地说：“夏园园，你不懂，你若没有尝到过这种滋味，那你就永远也体味不到我现在的心情，尤其我还是个男生。”
“是啊，我的确弄不懂你在想什么了，我只知道一个中学生，学习成绩是最重要的，但是没有想到它还会击垮一个人的自信。”
看来，除了学习齐良所背的包袱太沉重了。父母的期望逼迫他必须奋力往前冲击，而且不能喘息。
“是的，我曾经也对自己很自信，但是每次考试成绩与自己的愿望产生那么大的距离时，我立刻变得惶恐不安起来，我真的害怕啊！倘若我的成绩一直徘徊不前甚至退步，没有希望考上大学，那我有何颜面去见我的父母。夏园园，你知道，一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肩上了，我是一个没有退路可以走的人啊！”
夏园园默默地看着齐良的眼睛，看见里边闪现的光芒已经几近绝望了。是的，希望越大，追求不到时失望也就越大。怪不得有人说：只有不站起来才永远不会倒下。
“齐良，我相信这一切，但是，我想天无绝人之路。家庭不是由自己选择的，你现在做得一切都已经说明你在努力着，你那些奇怪的想法，都是你自己给自己造成的压力，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只能有你自己来调节。”
齐良听罢，沉默了半晌。很久，他才小心地说道：“夏园园，我知道你很热心，很乐于助人，就像你刚来的时候曾经安慰过我的那样，你真是个让人可以信赖的朋友。有一件事我只告诉你，你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说着，他从床头的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夏园园。
夏园园小心地打开来，顿时满眼都是那种夏日雨后的天空清澈的蓝色。
班主任那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传进了教室，她那张很好看的脸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她数了数手中的一叠检讨书，然后说：“这件不该发生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看大家的检讨都很认真、诚恳，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我想想还是做了内部处理算了，不再上报学校。但是，你们别存有侥幸心理，下不为例。”班主任的语气如此平和，这是很少有的。
易兰带领大家鼓起了掌，教室里一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过后，班主任又扬了扬手中的一个红皮本子，说道：“你们先别着急鼓掌，刚才说的是不好的事，掌声应该留在后面，下面我可要告诉大家一件喜事。我们班夏园园同学经校文学社推荐，代表我们学校参加的全市中学生作文大奖赛，获得了二等奖，为学校，为我们班集体争得了荣誉，我们把掌声献给夏园园同学。”班主任的话音刚落，热烈的掌声再度响起来。这是夏园园第一次在班上赢得了同学们如此热烈而真挚的掌声和欢呼。
夏园园在掌声中轻松了许多，想着自己和同学们渐渐熟悉了，交往也多了起来，同学们也开始接受了她这个外来的“北京妹”，她真是高兴！
夏园园想好好地笑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