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老者气呼呼的叫道,“你们吵什么吵?”
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老头儿扶着花梨木的拐杖,穿着灰色的唐装,面色极其难看的盯着众人,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赵二虎的脸,又看了看吴春生的脸,吐出一口唾沫,道,“我还以为是哪个神医,搞了半天是请了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来,瞎胡闹!”
这人是谁?吴春生翻了个白眼。
“田义,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我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嘴巴!”赵二虎面色青白,语气却冷沉的看着老头子,让人有些寒意。
田义冷哼一声,看到不远处姗姗来迟的女仆,道,“哟呵,来了,快来瞧瞧这位神医的是否药到病除呢!”
吴春生没有搭理田义,而是把药端起,给众人看了一眼,只见那药清清澈澈,散发着热气,有着一股甜香味,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儿熬的,而且那煎药的速度,也忒快了吧?
吴春生才不会给他们解惑,而是端到王子林的面前,冷声道:“子林先生,你只需要把这药喝下,不出半刻的功夫便能药到病除。”
王子林深深地看了王鑫文一眼,见他对自己微微点头,这才不情不愿的坐起身,在王静雯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喝了两口,嘴唇轻轻的一张,却是吐出一口幽幽的气来。
吴春生冷眼旁观,神色只是寻常。王鑫文却关切地道:“好些了吗?”
王子林苍白着脸点点头,眉毛拧成乌杂的一团,王静雯轻轻把碗放在一边,正预备扶着他躺下。谁知王子林的后脑勺还没有挨着枕头,他突然惨叫一声,手猛然攥紧了王静雯的手腕,另一只手捂着肚子连连喊痛。
王鑫文大惊失色,赶忙问吴春生道:“春生,这是怎么回事?”
赵二虎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一时呆住。他下意识地看了吴春生一眼,其实这药汤并不是什么治病的良方,而是淘米水加蜂蜜调和的酱汁,只要附子粉中毒不深都有清毒的可能。就算中毒已深也绝不会加重病情,但王子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症状……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正思索着,王子林已经疼得满面是汗,几乎奄奄一息。王静雯吓得秀眉紧蹙,冷汗直流:“叔叔,叔叔你这是怎么了?”
王子林刚要说话,却是一口猩红的鲜血喷出去,随后软绵绵地仰面倒下。
这一幕太过吓人,饶是在社会上见多识广的众人,脸上都出现了惊骇的神情,以至于王鑫文顾不得仪态,一把抓住吴春生的衣袖道:“春生,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等着吴春生的解释,吴春生却是满脸铁青,一言不发。
司徒破军是唯一一个保持镇定的人,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望着王子林,眼底有说不清的冰冷。
吴春生淡淡地道:“这不是病,而是中毒。”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就在这时,人群中的一个男孩似乎想起什么,张口欲言,却又十分忐忑的模样,清澈的眸子里闪着盈盈的泪花,硬是憋红了脸。
一旁的一个女人疑惑的道:“小宝,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老实说!”
王静雯看到小宝支支吾吾的模样,更是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伤心的地道:“如果是有人下毒,那我无论如何是不敢相信的,毕竟爹地和叔叔都在不同的碗里吃饭,难道还有人能对他们两人同时下毒吗?这是绝不可能的……”
司徒晴儿蹙眉,看向小宝道:“小宝,你想说什么?”
小宝怔住,犹犹豫豫的道:“我……”稍停,他猛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我昨天看到子林叔叔拿着几本书回房间,没想到他今天就病倒了……”
王鑫文一愣,立刻吩咐道:“你取来我瞧瞧。”
立马有女仆去捧了那本书来,是一本高飞诗集,王鑫文攥着书紧翻几页,却没瞧出任何问题,递给了赵二虎,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赵二虎面色发白,要知道,这本书可是曾经自己年轻时,带回来送给王鑫文的生日贺礼,就是这本书,从而奠基了俩人的情谊,如今,问题为什么会出在这上面!
田义劈手从赵二虎手中夺来,将诗集递给旁边的几位医生,道:“请你们好好看看这本书,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能在王家服务多年的医生,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只见带头的一个老头满是疑惑地从田义手中接过诗集,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吩咐道:“去取小刀来。”
女仆连忙取来一柄小刀,老头用小刀轻轻裁开纸张的一角,吩咐佣人端来一盆清水,把纸轻轻浸在清水里。很快,纸上的字迹遇到水,慢慢变得模糊,墨汁挥发开来,竟将半盆清水染成淡淡的青色,老头端起水一闻,又沾一点尝了尝,面色微微发白,这才肯定道:“这水有一种微微的苦涩,碰一点就舌尖发麻,依我看,应该是一种药性很强的毒药。”
王鑫文震住:“宋大夫,此言可当真?”
宋大夫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是真的。”
王静雯不由惊诧万分:“光是看书怎么会中毒?”
宋大夫道:“王老爷对这本书想是爱不释手,经常阅读,日积月累,毒性日深。至于子林先生,光看一夜应当不至于……除非子林先生有用唾液去翻书的习惯!”
王静雯一脸震惊:“是啊,宋大夫,我爹地的确是经常这样做。”
宋大夫叹了口气:“用唾液翻阅,那毒性当会经由手指从口腔直接进入到人体,不需要几个时辰毒药就会发作的。”
王鑫文捏着手中的诗集,几乎整个人都傻了。
司徒破军闻言,眉宇间满是愤慨:“文老弟,这诗集究竟是何人送给你的,竟然花费这么大心思,就为了毒死你,手段实在是令人发指,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王鑫文慢慢坐到椅子上,脸色变得僵冷:“不,这诗集是我自己从外面买来的。”
田义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口中却婉转劝说道:“文爷,到了什么时候您还要替他遮掩!这诗集分明是……”
还不待田义说完,王鑫文额头青筋暴起,突然大喝一声:“还不住口!”
“诗集是我送的。”恰在此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向原本站在一边默然无语的赵二虎望去,却见他神色镇定、目光灼灼,没有半点心虚忐忑的模样。
田义上前一步,冷冷道:“赵二虎,我且问你,诗集真是你送给家主的?”
赵二虎眸子平静,毫无异色:“不错,这本诗集是我千方百计寻来送给家主的,不过是微末心意,又有什么不对?”
田义这才全都看明白过来,知道有机会赶走赵二虎,心底一下子迸发出无限的喜悦,面上却恼怒地道:“诗集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人是你!”
赵二虎有些诧异:“我,我做了什么吗?”
田义虽老,但是那脑子转得倒快的,一张掉牙的老嘴吧嗒吧嗒,如倒豆子一样:“死到临头你还是不认帐?这诗集分明被你下了毒,你原意是想要毒害家主,谁知家主福大命大挺了过来,现在你又想祸害二东家!赵二虎,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你这样做?你何等毒辣的心肠!”
赵二虎闻言却并不生气,目光落在了王鑫文的身上,语气冷淡:“我和家主情同手足,兄弟之情深似于海,我们一起共创了今天的辉煌,我理应对他感激不尽,又有什么理由要在诗集里下毒害人?”
田义一时哑然,忙求救似的看向众人。
王鑫文当然也是这样想,刚要替赵二虎辩解。却听见王静雯缓缓道:“爹地,这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您好好想一想,如果不是赵二虎下的毒,他又哪里来的解毒剂?还在紧要关头可以寻得神医来,纵然真是神医配了解药出来,他也可以请钟老先生继续替您调养,为什么还要借吴春生之手?我猜,这是他要借神医的所谓神通,骗取爹地你更多的信任。先下毒,再解毒,爹地一定对他感激涕零、信任百倍,到时候他想要做什么都事半功倍了。”
众口铄金,百口莫辩。所谓墙倒众人推,当你受到质疑的时候,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旁观者加入进来拼命践踏,这就是人心啊!
赵二虎脸上青白一片,说不出话来。
吴春生冷冷一笑,道:“王大小姐,你不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丰富些了?我给叔叔下毒,再来给他解毒,费这么大劲,到底要得到什么?”
一旁的司徒晴儿面色轻轻一沉,她到底比王静雯稳重,声音柔和地道:“你替叔叔下毒又解毒,表面看来很是不可思议。真正的理由却昭然若揭,你不过是赵二虎请来的一条狗罢了,于是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既救了叔叔的性命,又博得无数感激。到时候不必赵二虎来开口,自然会把王家的一切拱手相让,你们两个果然是好算盘!只不过,好刀却不用在钢刃上,太厚颜无耻了些。”
众人一愣,这个司徒晴儿平时看起来温柔可人,没想到辩理时可谓字字攻心,她们俩姐妹不是平日里都向着赵二虎的吗,怎么现在都不再取信于他了?莫非,还真是赵二虎做的?一时间,议论纷纷,舆论风向有些变化。
王鑫文的神色变换莫定,他抿着唇,面色隐隐青白,他不相信时赵二虎做的,前些日子,赵二虎不是说要和自己一起揪出王子林头上的那个人吗?只是可惜,王子林头上的这个人,居然就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