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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雨飘摇山河变 礼轻情重识良朋

阳春三月,天依旧是很冷,前些日子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屋檐上的积雪被冻结成了冰,屋檐下倒垂着一排排晶莹剔透的冰柱,在温暖春风的轻抚下,一滴一滴的顺着屋檐滴着水,而远处的杨柳树却早已发出了嫩芽,远远望去,一片片绿油油的嫩绿,到处都焕发着新春的气息。

昨夜喊杀声,炮火声,似乎已经远去,宛如一场春梦一样,事如春梦了无痕,但这不是梦。

梦醒来一切都变了。

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明朝灭亡了,天下变了,大明最后一位皇帝,崇祯皇帝也吊死在煤山的歪脖树上。

世间的事瞬息万变,谁又能料到一夜之间都变了呢?

天还没有亮,古老的北京城里却沸腾了起来,成群的百姓涌上街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街头等待着什么。

“闯王进城了,闯王进城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随着这一句喊声,紧接着所有的百姓发出了一阵阵如潮水一般的欢呼声。

“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闯王万岁,万岁……”

整个北京城到处都是一片片沸腾,到处都是呼喊声,街头巷尾穷苦的百姓们都纷纷涌上街头,都想目睹一下这位盖世的英雄,这位未来的贤君。

随着欢呼声,众星捧月一般的出现了一队人马,个个盔明甲亮,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当先一人头戴毡帽,青衣箭袖,骑着高头大马,更加显得威武不凡。那火红的帽缨在风中飘舞,如同胜利的旗帜一样随风招展,只见他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子,满脸忠厚之色,面露胜利的笑脸,面含微笑频频抱拳向围观的百姓致敬。

紧跟在他身后的一人,黑衣黑马,黑人黑甲,人更是黑的如黑炭一样,比这镔铁黑甲有过之而不及。黑马的得胜钩上挂着一杆丈八蛇矛枪,真是威风凛凛,真如同三国年间的张飞一般无异;紧跟在他后边的是两个儒生打扮的两个先生,一个手摸着山羊胡,含笑频频挥手致意,另一个则拿着一把鹅毛扇,在马上遥指皇宫,在小声的说着什么。

最令人瞩目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的白衣白马,银盔素甲,容貌俊朗,面白无须。只见他腰胯宝剑,鸟翅环,得胜钩上挂着一杆亮银枪,而与他并骑而行的那位少女更是令人瞩目,只见她红衣红马红斗篷,红绢帕裹头,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活灵活现。她稳坐在桃红马上,面带微笑盯着身旁俊美的少年将军,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神韵,火红的斗篷更加衬托的她英气不凡,飒爽英姿,颇有几分巾帼英雄的气概,真犹如木兰在世,桂英重生一般的威风。

虽然人山人海,但熙熙攘攘的人群却自觉地空出一条路,这一队人马就这样夹杂在百姓中的欢呼声中而过。

人群中窃窃私议,有人道:“喂,那位就是闯王李自成吗?”

一个人急忙小声道:“嘘,你好大的胆子,小点声,大明已经完了,闯王这就要做皇帝了,你怎能直呼其名呢,这要被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另外有人道:“这下我们有好日子过了,闯王来了不纳粮,我们不用挨饿了。”

“喂,那穿黑衣黑甲像张飞一样的将军是谁?真是好威风呀!” “他你都不认识?那是稍总刘爷,大将军刘宗敏呀。”

“哦,他就是刘宗敏呀,真威风呀。”

还有人道:“哎,那位呢?那两个儒生打扮的先生又是谁?你看看,那个拿羽扇的人,像极了诸葛孔明。”

有人接口道:“这你都不知道,这就是闯王的两个军师,那个是宋献策宋军师,手拿羽毛扇的就是人称小诸葛的牛金星牛神仙。”

还有人道:“听说这位牛军师可是活神仙呢,听说他是诸葛孔明转世投胎,能掐会算,兴云布雨,撒豆成兵,奇门遁甲,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果闯王没有他,就如同刘备没有孔明,根本成不了大事呢。”众人又是一番赞誉。

另外一人遥指那一男一女问道:“喂,那一对男女又是谁?那女的好漂亮呀,恐怕论美貌不在陈圆圆之下吧。”

有知情人接口道:“你说归说,别指指画画的,你不要命了,那女将军岂是你能品头论足的,告诉你吧,那男的是大将李岩,那女的是他妻子红娘子,那可是一位巾帼英雄,就你这样的,一百个也到不了人家的近前。”

这时,人群中却又钻出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不过也就是十六七岁,眉清目秀,十分的英俊。女的年纪也就是十四五岁,一身白衣,嫩白的小脸上充满了稚嫩和天真,但容貌却是极其的清秀,虽说不上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也可以说是天香国色,倾国倾城的美人了。

那女孩拉着这少年,边往里挤,边说道:“平哥,你快点呀,闯王都过去了,我要看看红娘子姐姐,你快点呀。”

那少年连连摇头说:“师妹,师妹,人太多,小心别摔着。”

有人道:“咦,那里来的小姑娘,好漂亮呀,比那红娘子也差不了多少。”

还有人道:“红娘子和李闯王早过去了,你来晚了小妹妹。”

这女孩听了这话,二话不说,挤出人群,竟然挤到了最前面,而前面就是一队队的步兵缓缓而过。

这女孩好像不知厉害一样,一看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这样的挤出去,实在是不应该。

但最不应该的是在后面,没想到她不但挤出去,而且还随着缓缓而行的步兵,往前飞奔而去,这一来,可惊动了卫兵,更吓坏了那少年。

卫兵大喊道:“站住,干什么的,站住,再不停下,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说完,早就扯出了腰刀,凶神恶煞一般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女孩犹如不见,嘴里大喊道:“我要去看看红娘子红姐姐,你们别拦着我。”

卫兵那里能听她的言语,喝道:“莫非是明朝的余孽,来刺杀闯王的不成,来人,抓住她。”

他话音刚落,早有十几个卫兵包抄而去,有两个卫兵一左一右伸手就抓住了少女的手臂,这就要把她拿获。

二人满以为一个女娃娃,还不是手到擒来,根本没留意。再加上这女孩容貌极其的秀丽,一见之下,更不忍心伤害这女孩了,只是想拿下她交给将军发落而已。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见这女孩手臂一缩一伸,这两个卫兵早已身不由己的跌出去三丈开外,那女孩嘴里道:“你们别拦着,我不是刺客,我要见红姐姐。”

一个卫兵嘴里道:“哎呀,好厉害。”边说还不住的抖动着手臂,他只感觉好像被电击中一样,手臂早就麻酥酥的,甚是难受。

这一来早已把众多官兵激怒,一个大喊道:“弟兄们,这一定是明朝的余孽,拿住她,交给闯王处理。”

话说完,早有一群群人围拢了上去。

这些人刚刚围上,还没等靠近这少女,忽听一声长啸,半空中又有一条白影如电而致,也不知他用了一招什么招数,只是这人双臂一震,十几个官兵早就翻了出去!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来人正是于这少女一起而来的少年,就见少年满脸堆笑,抱拳拱手道:“各位兵大哥,我们不是刺客,我妹妹只是对红娘子红姐姐甚是仰慕和钦佩,这才来一睹红将军的风范,没想到来的晚了些,她少不懂事,各位兵大哥多多包涵,大家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刺客。”

那女孩嗔道:“封哥哥,他们好无理,二话不说拿刀要杀我,你替我拦住他们,我去找红姐姐。”

少年急忙喊道:“缨妹,别胡闹,咱们回家了。”

那少女连理都不理,嘴里叫道:“红姐姐,红娘子姐姐,红姐姐慢点走……”边说,边在后面急赶。

这官兵那里肯放她过去,早有人大喊道:“来人,一起动手抓住这两个奸细,抓活的。”

一群群官兵早就冲了上去,少年心中着急,嘴里一边解释着,手下也不闲着,靠近的官兵无一不是跌出丈外,竟然没有一人能靠近他三尺之内!

“众位大哥,都是自家人,不要动手呀,别误会,我们不是刺客,别误会。”

那有人能听他解释,众人蜂拥而上就想擒获这少女和少年,于是一阵大乱,围观的百姓一看打了起来,早就四散奔逃。

少年只是双手连挥,紧皱眉头,边动手边追那女孩,好似怕那女孩受伤一样,在她身边保护。

但奇怪的是,这少年和这少女虽然动手,却只是把官兵摔出去,却没有动手枉杀一人,就连腰中的佩剑始终都没有亮出。

众官兵可吃了苦头,一个刚刚摔倒,另外一个紧随其后,仿佛走在了冰上一样,又如同醉酒的醉汉一样的站立不稳。

有人大骂道:“******,这什么功夫,当真是邪门,弟兄们,不必客气,杀了他们。”

正当打的不可开交之际,忽听一声悦耳的声音喝道:“住手,都退下!”紧接着红影闪动,一匹红马而致。

马上一人,红衣红马正是闻名天下的巾帼英雄红娘子,原来,她好似听到有人叫她,又听到后面一阵大乱,这才禀告闯王,于丈夫李岩一起过来查看究竟。

所有围攻这少年和少女的官兵听到喊声,急忙退后停了下来。

那少年连忙到了少女身边,埋怨她道:“你呀你,就是能惹祸,有没有受伤?”

那少女嗔道:“这能怪我吗?我只是追赶红姐姐,怎么,这条路又不是他们家的,凭什么不叫我走。”

忽见红影闪动,红娘子飘身下马,来到少女身边,面带微笑轻声道:“小妹妹,我就是红娘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少女喜笑颜开,一笑起来更是如花儿一般的可人,她不由得脸色微红,抬头仔细的端详红娘子,半天才问道:“你,你真的就是红娘子红姐姐?”

红娘子含笑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小妹妹尊姓大名,不知有什么事要找我?”

那少女上前拉住红娘子的手,热情的道:“呀,你真是红姐姐呀,真是太好了,我终于见到真人了,我叫封清缨,这位是我哥哥封清平,久闻红姐姐和李哥哥的威名,今日怎能错过这大好良机呢,所以才一大早赶来想见见红姐姐和李哥哥,没想到,来晚了点,咦,李哥哥呢?”

又有一人从马上飘身而下,大笑道:“我就是李岩。”

那少年也急忙抱拳道:“在下封清平,只因我缨妹一向最是羡慕红姐姐,故此来的唐突,没想到惹了祸,她小孩子,实在不懂事,请李将军和红姐多多原谅。”

李岩拍着少年的肩膀道:“没事,没事,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轻轻功夫却是不凡。”

封清缨左手拉着红娘子的手,右手拉着李岩道:“红姐姐,李哥哥,能见你们一面,我此生足矣,姐姐的英雄事迹我早有耳闻,小妹最是佩服英雄,小妹此来,有件礼物要送给红姐姐和李哥哥。”

她说完,探手入怀就要拿东西,早有人卫兵大喝道:“李将军,小心。”

李岩摆手道:“哎,没事,小妹妹那里是坏人,你太多疑了。”

封清缨瞪了那卫兵一眼,拌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这才从怀里掏出两块火红的手绢。

她微微含笑递给红娘子道:“红姐姐,李哥哥,这是小妹连夜绣的,送给姐姐做礼物,愿红姐姐和李哥哥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红娘子不由得感动万分,轻声道:“小妹妹,你,你见我难道就为了送我这份礼物吗?”

她实在没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畏生死,只为见她一面,原来只是想亲眼看看她,亲手送给她一份礼物,她那里能不感动。

封清缨笑道:“是呀,红姐姐和李哥哥都是为百姓做主的大英雄,是我最敬重的人,听说你们要来,我连夜绣的,礼物太轻,也不知道红姐姐和李哥哥喜不喜欢。”

红娘子眼睛湿润了,她轻轻的拉着她的手道:“喜欢,当然喜欢了,多谢,我和你大哥哥多谢你这一片心。”

李岩大笑道:“哈哈,这真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呀,小妹妹,小兄弟,多谢你们一片真心。”说完,探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一个绣花香囊,递给封清平道:“小兄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红娘子也掏出绣花香囊脸色微红道:“这,这送给你们,希望小妹妹和小兄弟以后能找一个心爱之人,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原来,这一对香囊是红娘子亲手所做,香囊上的梅花也是她亲手所绣送给李岩的,实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当真是意义不同。

封清缨欣喜若狂高高兴兴接过来,笑道:“多谢红姐姐。”

封清平抱拳道:“这,如此厚礼在下怎敢收下,李大哥和红姐姐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在下好生敬佩。”

李岩大笑道:“那里的话,小兄弟当我是兄弟就请收下。”

封清平点头道:“好,如此这般,那我就收下了。”

李岩拉住封清平道:“二位若不嫌弃,就请军中一叙,我于小兄弟一见投缘,来,走吧。”

那边红娘子也道:“是呀,小妹妹,大姐姐请你吃饭好不好?”

封清缨拍手笑道:“好呀,平哥咱们走吧。”

封清平轻声道:“缨妹,不可无理,大哥哥和大姐姐有军务在身,不要耽误正事。”

封清缨嘟着嘴道:“好吧,那改天你陪我一起找姐姐玩呀。”

封清平微微一笑道:“李大哥不要介意,我这妹妹甚是淘气,如此这般,我们就告辞了,改天再登门拜访。”

他话说完,封清缨白了他一眼嗔道:“谁是你妹妹,红姐姐你别听他乱说,我们不是兄妹,他本姓董的,根本不是我亲哥哥,不要老是叫我妹妹好吗?”

红娘子心里好笑,轻声道:“哦,原来如此,你叫封清缨对吧?你是董清平?”

封清平眼里流露出一丝丝淡淡的哀愁,但他却轻轻一笑道:“不对,我叫封清平,我自幼父母双亡,是义父义母收养的我,我无可报答,这才决定改姓封,我早已把二位老人当作是亲生父母,我义母不幸早亡,这恩情我永生不忘。”

二人纷纷点头,红娘子叹道:“唉,纷纷乱世,实在是不容易,不过以后好了,如今大明灭亡了,我相信闯王一定会治理好天下,使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封清平一拉封清缨道:“礼物你已经给了红姐姐了,咱们回去吧。”

封清缨顺从的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道:“红姐姐,李哥哥,改日我再去找你们玩,我走了。”

封清平拱拱手,拉起封清缨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李岩在后叫道:“小兄弟,记得来找我。”

红娘子挥挥手,目送他二人离开,不由得脸上泛起一丝丝红潮。

她打开手绢,原来是两块手帕,两块手帕上均绣着一对一模一样的戏水鸳鸯,而两旁还有几行黄线绣出的娟秀小字,一个绣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另外一个绣着:在地愿为连理枝。

李岩不由得轻轻的拉住红娘子的手道:“看不出这位小妹妹倒是有心之人。”

红娘子微微笑道:“不错,这二人倒也满般配的,看的出来这小妹妹对她的哥哥倒是有那个意思,希望他们能结成连理,也是一段佳话。”

李岩眼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暗暗出神,嘴里喃喃道:“看这二人功夫不凡,但竟然看不出是什么路数,那门那派的功夫,等有机会相见,再详细叙谈吧。”言罢,拉起红娘子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旭日的朝阳渐渐的升起,寒冰已经融化,春天已经来临,更令人心里温暖的是闯王进了城,这挨饿的日子马上就要过去,兵荒马乱的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人们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但世事变幻,真的能如人想象中那样吗?

封清平拉着封清缨迎着出升的朝阳而去,而心里却是十分的激动,他实在没想到,堂堂大顺国的大将军竟然是如此的平易近人,丝毫也没有一点点架子。

封清缨更是开心的要命,一蹦一跳的如同淘气的小兔子一样,手里紧紧的抓着那个绣着梅花的香囊,脸上却是一片片红潮,她轻声说道:“红姐姐真是好人,你看她和李哥哥多般配呀。”

封清平微微一笑道:“缨妹,这下你满意了吧。”

封清缨笑道:“谁说的,你可别忘记了,你答应过我,过些日子要和我一起找红姐姐玩的。”

封清平苦笑着摇摇头,封清缨却道:“李哥哥送你什么礼物?我看看。”

她拿过来一比较,却发现原来是一模一样的香囊,含有淡淡幽香的香囊上绣着傲雪寒梅,香囊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幽香,也好似梅花的香气一般,精致秀气的香囊上却也绣了几个小字,只见封清平的香囊上绣着四个字:一生一世。

而她自己手上的香囊上也绣着四个字:永不分离。

她看了看香囊,顿时脸色微红了起来,她用水灵灵的大眼睛偷偷的看了看封清平,轻声道:“呀,原来这是一对,看来是红姐姐和李哥哥的定情信物,当真是珍贵。”

封清平微笑道:“是呀,缨妹你若喜欢,我的也送给你了,将来以后,你若是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就送给他。”

封清缨听了此话,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呀你,真是木头,谁稀罕你的东西,还给你,这是李哥哥送给你的,你自己好好保存吧。”话说完早已飘身飞奔而去,嘴里却道:“来呀,平哥,咱们比比看谁的轻功好,看谁先回家。”

封清平点头道:“好呀,输了可不许哭鼻子的,我来了。”话说完,也追了上去,与她齐头并进。

二人兴高采烈的一路边跑边谈,不知不觉中早已到了一所不大的院落。

封清缨拍手道:“平哥,你输了,我赢了,别忘了你要给我买好吃的呀。”

封清平暗自好笑,心道:师妹总是这么争强好胜,真是又淘气又天真,他点头道:“是呀,我输的心服口服,师妹轻功胜我一筹,好呀,你想吃什么,我买给你。”

封清缨笑道:“好呀,可不许耍赖呀。”

二人推开黑色的大门,有说有笑的来到院中。

小院中却有一个青衣老者倒背双手来回的渡着步子,正在仰天叹气,脸上泪痕未干,显见刚刚哭过。

封清缨一蹦一跳的伸出白玉一般的小手,轻轻的捂住老者的双眼,笑道:“猜猜我是谁呀?”

老者微微一笑道:“淘气鬼,总是这么贪玩,这么顽皮,又去那里疯去了?”

封清缨道:“谁去玩去了,我去见一个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去了,对了爹爹,你不是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者叹了口气说:“你呀你,最近外面兵荒马乱的,记住少出门,对了平儿,我已经打探到你姐姐的消息了。”

封清平关切的道:“义父,你老人家辛苦了,不知道我姐姐是不是还活着,过的好不好?”

老者拍了拍他肩膀道:“平儿,这消息究竟准不准还不一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那女子于你说的名字是一样的,你可知道江淮四大名妓?”

封清平摇摇头,老者接着道:“江淮四大名妓有柳如是,陈圆圆,李香君,还有一人叫做董小婉,我估计这董小婉可能就是你姐姐,你说你姐姐为了你们家,自卖自身到了青楼,这于你说的很是吻合,等过一阵子,你就去找董小婉当面问问。”

封清平眼含热泪道:“义父,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我就是你的亲生儿子,我就是封清平,不是董清平,等找到我姐姐,我一定会回来。”

老者叹道:“唉,十年了,十年了,你也大了,不过却是没有了以前的洒脱,傻孩子,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

封清平再也忍不住,早就扑到老者的怀中落下了泪水。

原来,这老者人送外号侠气千云,名叫封庭轩,少年时也是一位武林高手,他被明朝大将袁崇焕的爱国精神所感动,做了袁崇焕的贴身侍卫,当袁崇焕被崇祯皇帝以投敌卖国之罪凌迟处死之后,他心灰意冷这才隐蔽起来不问世事。而这封清平也并不是这老者的亲生儿子,一次偶然之中,封清平父母在逃难中死于瘟疫,而那时封清平仅仅只有七岁而已,小名叫做平儿,而他自己的女儿叫做清缨,他发现封清平有块手帕,上面绣着清平安康四个字,他估计这小孩一定大名叫做清平,他这才给他取名为清平,其意也就是希望天下太平清静无争而已。他人称侠气千云,见到这场景怎能不救,所以这才收养了封清平,并且视为己出,甚是疼爱,把一身武艺也毫无保留的传给了他。

封清缨在旁边吃吃的笑道:“羞羞羞,不害臊,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我真不知道,当年那不可一世一身傲骨的楞小子那里去了。”

封清平眼望着远处那一片浮云,心中更是一番感激,又是一番伤感。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天他一天之内就失去最亲的三个亲人。多年的战火,以及苛捐重税,再加上村里瘟疫横行,早就饿的人活不下去了。自己的姐姐哭泣着,为了筹备银两,筹备离开的路费,给父母兄弟一条活路,早早离开这阎王殿,鬼门关。于是自卖自身,把自己卖到青楼妓院,临走时把她亲手绣的一方绢帕一分为二,递给了他,然后亲了亲他的小脸,就这样离他而去。

他哭泣,他喊着,他紧紧地抓住姐姐的手,希望能拉住姐姐,可一切都是徒劳,眼瞅着姐姐满脸泪水被人拉扯着离开了他的视线,只留下那无限的回忆。

他就这样被父母带着,离开了这鬼门关。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出鬼门关,又进了酆都城。半路上又遇到了两个毛贼草寇,自己姐姐卖身的这一笔钱更是被搜刮一空,不但如此,父母为了这笔救命钱,那里能轻易的放弃,格斗中更是身受重伤,再加上失去女儿的伤心难过,外加上也得了重病染上瘟疫,终于二人忧郁而终,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的无依无靠。

几天之内,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打击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他哭喊着,吵闹着,就这样无可奈何的眼瞅着双亲离他而去,他却无能为力,想到姐姐不知在何处,不知受尽多少屈辱,他心如刀割,望着父母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他眼泪也流干。

终于,他没有了泪水,就这样愣呆呆的望着父母的尸体,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痛苦的活着。他心中万念俱灰,年纪幼小竟然对这无情的世界充满了厌倦和愤恨,竟然想随死去的父母而去。

他用双手挖了一个土坑,稚嫩的双手早已满是鲜血,但却没有他心上流得血多,他就这样把死去的父母埋葬,他就这样坐在坟头前不吃也不喝,一直坐了好久好久。

假如这时没有人来,没有人关怀他,没有人给他温暖,也许,他早已死去,早已被无情的天地埋葬。

但幸运的是,就在他万念俱灰,不想存活于世上之时,他遇到了侠气千云大侠封庭轩。

一辆马车从远处而来,封庭轩一家三口就这样经过这里,那时的封清缨仅仅只有五六岁,还是一个小女孩。封庭轩夫妇见到他一个孩子满手鲜血呆坐在一个土堆前,不由得好奇和关心,封庭轩人送外号侠气千云,为人行侠仗义,遇到这种事怎能不管不问。

封庭轩来到他身边轻轻问道:“孩子,你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怎么了?你父母呢?”

封清平好似没听到一般,依旧在呆呆的坐着,泪水禁不住又落下来,早已湿透了衣襟。

封清缨在她母亲怀里,见到他不回答,不由得在车里脆声声的道:“喂,你哑巴吗?我爹爹问你话呢。”

听了这话,他从梦中醒来,怒吼道:“都死了,我父母都死了。”

封清缨白了他一眼道:“你吼什么吼,吓死我了。”

封庭轩听了此言心里刺痛,长叹一声道:“唉,兵荒马乱,可怜可怜呀,孩子,你叫什么?跟我走吧,我收你为徒。”

封清平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愣呆呆的出神。

封清缨不由的喝道:“喂,小子,我爹爹要收你做徒弟呢,还不快给我爹爹磕头拜师。”

那曾想封清平听了此言冷笑道:“你们都走,我不用别人可怜我,我不会磕头拜师的,我父母都死了,我姐姐也不见了,我的亲人都没了,我还活着有什么用,何必受尽侮辱。”

封清缨听了此言大骂道:“臭小子,真是不知好歹,你也想死吗?没人管你,饿也饿死你。”

封清平满脸泪水怒吼道:“我死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不就是死,有什么了不起,我死也不用你们可怜,都滚,我不想看到你们,你们一个个的虚情假意,没有一个好人,你们抢走我姐姐,杀了我父母,都是你们这种人……”

他连哭带喊,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再加上伤心欲绝,而且也染上了瘟疫,他身体本就虚弱,这一激动,早已昏晕在地不省人事。

封庭轩不由得暗自佩服,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小孩子,小小年纪竟然是如此的有骨气,他也万万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苦和折磨,虽然眼前这孩子大骂自己假仁假义,但他没有放在心上。

当封清平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床上,封庭轩夫妇对他问寒问暖,熬汤喂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看到眼前的一切他早已感动,这才自愿拜封庭轩为义父。没想到岁月匆匆,一晃十年,他已经十七岁,而他这义母也早在几年前也病故。封庭轩家里并不富裕,又怕官府的人找到他,这才在城郊隐姓埋名,幸好他武艺高强,靠打猎为生也勉强将就度日而已。

想起往事,他不由得十分感慨,他只觉得欠了自己这养父许多,只能把这恩情深埋在心中,故此他才决定改姓封,来报答这义父。而这些年,他于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妹妹也是亲密无间,和一家人一样。

封清缨道:“封哥哥,当年你的傲气那里去了,这些年来,你都不曾再哭过,就连拜师的礼仪你都不曾有过,怎么今日良心发现了呢?”

封庭轩沉声道:“缨缨,不可胡说,那些俗礼有没有有什么关系,你平哥为人善良,对你百般忍让,你可不要欺负你哥哥。”

封清缨嘟着嘴道:“哼,爹爹,你就是向着他,真不知道究竟他是你亲生的还是我是你亲生的,看来,我才是捡来的呢。”

封庭轩哈哈大笑道:“好了,别胡闹了,来,进屋来,你们两个给袁将军上柱香。”

屋子的正中摆着一个香案,桌子上有一灵牌,灵牌上写着:民族英雄袁公崇焕大将军之灵位。

封庭轩点着一炷香,轻声祷告道:“袁将军,崇祯这昏君已经死了,您在天之灵安息吧。”

几个人上完香,祷告完毕,封清缨就在一旁一个劲的夸赞红娘子如何如何了不起,李岩是如何的平易近人。

封庭轩听了此言,也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听说李岩是个英雄。”

封清平问道:“父亲是不是有意把那本兵书送给李岩和李闯王呢?”

封庭轩点头道:“我有此意,不过,这本兵书至关重要,不能轻易给人,袁将军临死之前交托与我,让我找一个有德有才的将军,交托于他,把这本书流传后世,受益于民,这是他的一番心意。这书是戚继光将军一生的心血,我应该好好的考察一下,不能辜负了先辈一番报国的热情,倘若这书落在****小人之手,将会后患无穷。”

原来,袁崇焕在临死之前,交托给他一本兵书,这本兵书就是民族英雄戚继光把一生作战经验写成的不朽著作,这本书就是纪效新书。在这本书里,戚继光结合孙子兵法,再加上他自己用兵的心得写成的,是他一生的心血。这本书最后流传到袁崇焕手中,而袁崇焕不幸被害,这本书就交托给了封庭轩,让他把这本书找一个有才能的爱国英雄流传后世,为民造福。而且这本书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书中不但有操练兵马,作战埋伏的计谋,而且还记载着一套内功心法,一套枪法,一套剑法,以及一套拳法。

书中的功夫均是结合兵法而创造,借力打力,避实就虚,以少胜多,以巧破千斤,招招含阴阳,处处含虚实,式式有玄机,当真是奥妙无穷。

那套内功心法,专门练气,用意不用力,吐纳之间,奥妙无穷,名叫纪效心法。而那套一百零八路枪法,是戚继光结合失传了的杨家枪,高家枪,罗家枪,集合武林各派各种枪法的优点独创而出的枪法,名曰纪效神枪,更是武林一绝。

那套剑法叫做纪效十三剑,一剑分九式,招招含阴阳,剑招轻灵巧妙,专门以巧破千斤,而后来闻名天下的太极十三剑也是这纪效十三剑演变而来,这更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绝世武功。

另外,纪效新书中还有一套拳法,名曰纪效三十二势,也是戚继光集合十六家拳法独创而成,后来那轰动天下的太极拳,就是吸取了纪效三十二势的招数和精华,实际上这太极拳就是这纪效拳经的演变和翻新而来。

这几年封庭轩就熟读纪效新书中的武功,继而又把书中的功夫传给了子女,这就是众多官兵之所以到不了封清平三尺之内就跌出去的原因了。

封清平点头道:“不错,也只有像戚继光将军和袁崇焕将军这样的英雄才配拥有此书,也只有这种人才能用此书为民造福,不过,我看李岩李将军也不失为一位英雄,不过义父观察一阵也是应该的。”

封庭轩道:“唉,李闯王已经建立了大顺,希望是一位有道的明君,从此之后天下太平,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不再受战乱之苦。对了平儿,我听人说,江淮四艳之一的陈圆圆就在北京,做了山海关吴三桂的小妾,她可能知道你姐姐的消息,她于你姐姐很熟,应该能知道一二。”

封清平喜道:“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明日我就去找陈圆圆问问董小婉的事,希望董小婉就是我姐姐。”

封庭轩点头道:“嗯,不过,局势还没稳定,你们二人没事少要外出,在家多练练功夫,尤其是缨儿你,最是不让人省心,若红娘子和那李岩徒有虚名,还不把你们当作刺客给杀了吗?只是这一点,我看这李岩也可算得上是一位英雄,等过几天你们就负责把这本书交给李岩。”

封清缨笑道:“是呀,李哥哥和红姐姐真是好人,平易近人,爱民如子,丝毫没有一点官架子,依我看,若是李将军做了闯王,当了皇帝,那才真是天下黎民百姓之福了。”

封庭轩脸色一沉,喝道:“胡说,小孩子家,不要乱讲,这要是传到闯王耳朵里,岂不是要铸成大祸?你说这话会害死你李哥哥的,真是小孩子,一点也不知厉害。”

封清缨嗔道:“我只是说说嘛,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了,我说的是实话呀,那里又说错了。”

封庭轩轻轻抚摸着她稚嫩而天真的俏脸,轻声叹道:“唉,想当年袁将军就是这样丧命,那昏君若不是猜忌袁将军图谋造反,又怎能下此毒手,傻孩子,人言可畏呀,这做皇帝的,最怕有人图谋他的江山,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古往今来数不胜数,咱们开国皇帝朱元璋炮打庆功楼,毒酒害群臣,还不是猜忌惹的祸吗?你还小,不懂其中的厉害关系,记住,在外面不可胡言,知道吗?”

封清缨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是在家说说而已,不过,我说的是实话呀,这天下应该是有德者居之才对,谁有本事,谁有能力,谁心地良善,谁能为民造福就应该谁做主才对。”

封清平苦笑道:“傻妹妹,那只是一句空谈而已,那个人能没有私心呢,唉,希望闯王是位好皇帝,能使百姓过上好日子,不要令百姓失望就好了。”

封庭轩道:“是啊,是啊,如今闯王还没有坐稳天下。清国虎视眈眈,一直想吞并我们的大好河山,想当年袁将军就是被满清皇帝皇太极这个狗贼布下的离间计所害死,这狗贼明着不是袁将军的对手,居然卑鄙无耻的用出这种阴毒的损招,当真是可耻。”他越说越生气,不由得紧握双拳,瞪大了眼睛。

封清缨轻轻的给他揉着胸口道:“爹爹,莫要生气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依我看,假如袁将军不死,恐怕满鞑子早就被袁将军消灭了,我看,袁将军才是盖世的英雄,他们不是袁将军的对手,这才用无耻的计谋,还不是怕了袁将军吗,这些狗贼,有本事堂堂正正决一死战,用这种无耻的手段,算什么英雄。”

封清平叹道:“唉,其实要怪还是应该怪崇祯这个昏君,居然干出这种自毁长城的大蠢事,假如他真的如唐太宗,汉武帝一样的英明,这小小的离间计又怎能上当呢,都是朝廷太腐败了,重用小人,奸臣,宦官,不亡国才是怪事。”

封庭轩也叹道:“不错,这昏君猜忌心太重了,他枉杀熊廷弼将军,又枉杀袁将军,真是可恶,他也不想想,想当年袁将军大败满鞑子,就连满鞑子的皇帝努尔哈赤也被袁将军打成重伤,最后伤重不治抑郁而终,如此深仇大恨,满鞑子又怎能不报?满鞑子打进北京,都已经兵临城下,若不是袁将军火速赶回救驾,大明早亡多时,袁将军要是造反,又何必等到现在?这种小小儿戏一般的计谋,这昏君都中计,当真是愚蠢的要命。”

封清缨道:“好了爹爹,不要想伤心的往事了,如今昏君已死,皇太极也病故,袁将军的大仇已经得报,我们应该买点好东西庆祝庆祝,你说对不对爹爹?”

封庭轩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大笑道:“你呀你,小馋猫,就知道吃,我问你,纪效三十二势你学的怎么样了?纪效十三剑你全领悟了吗?就知道贪玩,就知道贪嘴。”

封清缨笑道:“我会了,你没见到女儿多厉害呢,多威风呢,今天十几个士兵都被我打的东倒西歪的,不信,你问平哥。”

封清平笑道:“是是是,你也是红娘子了,你也是巾帼英雄。”

封清缨拉起封清平的手道:“爹爹,我和平哥去买点好吃的庆祝庆祝,给您打点好酒去,我们走了昂。”

封庭轩含笑道:“好,不过早去早回,不可惹事,知道吗?”

封清缨答应一声,欢欢喜喜拉着封清平而去,封庭轩眼望着他们的背影,眼里满是笑容,嘴里喃喃道:“唉,缨儿长大了,平儿也大了,他们的确很般配,等再过几年,应该给他们完婚了。”

想到此,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不由得又是一阵感伤。

这世界没有永恒的生命,更没有永恒的爱情,总有一天会失去,总有一天生命会走到尽头,任何人也无可奈何,当你失去时,你才会明白失去了原来就是永恒。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其中心酸的意味又有几个人能懂得?

天下事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唯一不变的就是回忆,但回忆已经是过去,早已难以追回。

大明灭亡了,已经成为了回忆,亲人失去了,剩下的也只有回忆,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而人所能做的只有回忆过去的美好,仅仅如此而已!为什么人在拥有时丝毫不懂的珍惜?为什么非要等失去时才会后悔?而这世界还会有多少无可奈何的回忆呢?

封庭轩默默的陷入了沉思,虎目之中流下了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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