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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三日后,振远将军颜坤抵达京城,驻扎在离京城五里之外的役馆,等候皇上的旨意。是日,皇上亲自出宫,在朝阳门迎颜坤入京,沿途夹道欢迎,处处显示我大朝神威。文武大臣齐聚太极殿,恭迎皇上和颜坤回宫。

如此盛事,云初一早就溜去飞麟宫,邀水映月一道去观摩那气势如虹的实况!水映月站在太极殿外的角落,却见那道明黄色身影的旁边,另一个英姿飒爽的年青男子,身负金盔,红缨扬扬,身挺如柏,驾驭千里驹,赳赳如雄鹰,就连皇上的气宇都被他比了下去。

身后的随行,举着一面旌旗,旗沿镶边迎风而扬,狂傲地招摇着那份威武,红底的旌面上写着一个铁画银钩的‘颜’字,笔笔苍劲!铮铮铁马,青锋宝剑,所到之处,摐金伐鼓,旌旗逶迤,令人闻风瞠目!

“这个颜坤,还像个人样!”云初边看边说。

“公主以前没把他当人看吗?”水映月打趣道,不过这个颜坤,与她想象中的不同,她以为他会是像市井上那些屠夫一样,魁梧如牛,但现在一看,不禁有些好笑,一个大将军面圣,怎么会那般呢!

“我听说,他们那种长年住在军中的人,一定是邋里邋遢,脑子还有点问题,”云初见她迷茫,又解释,“你想啊,他们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做梦都是想着怎么杀人,脑子没问题才有鬼呢!”

“公主,你可别吓我家小姐了,听着就怪可怕的。”福儿瑟瑟地说道。

水映月莞尔,“瞧你那点胆子,公主吓唬你呢!武定邦,文兴国,浴战沙场是武官的职责,传言不可全信!”

“喂!”云初凑着眉,“你这么快就帮着他说话了?你别忘了,三哥为了你,还被关在琉云宫反省呢!”

云初无心之言,却让水映月眉结深揪,黯然地低下头。只有她藏于胸前的那块玉佩,此刻紧紧地贴着她的玉肤,只有它知道!

云初见状,半倚着她,可怜兮兮地说道:“水姐姐,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不提我三哥了。”

“我又没生你的气!”水映月澹洁地说道。

“真没生气?”云初睨着眼,一丝诡谲爬上她柳叶般的眉梢,“那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就当你没生我的气。”

水映月奇怪地打量着这个怪公主,她那是什么逻辑啊,为什么要答应她一个条件?水映月悠然地开口,“公主要我去哪里?”

“先不告诉你,反正后天我去飞麟宫找你,你跟我走就是了。”云初诡秘地眨了眨眼。

水映月疑虑着,一时不能做回答。云初见她踯躅,追加了一句,“放心,我是想让你陪我出宫去,不是去琉云宫,你别想歪了。”

“私自出宫?”水映月更添疑惑。

“不会有麻烦的,因为……”云初把话拖得老长,直到完全吸引了水映月的注意,她才俏皮地说道:“秘密!不能告诉你。”

水映月暗暗思忖,公主在打什么心思?!

暗夜下的皇宫,灯火通明,灿灿的烛光将整个皇城都笼罩上了一层璀璨的光圈,浩瀚的广宇,深邃的夜,今日却难以宁静。五彩的烟火,似流星般从天而泄,落入一片喧闹声中。隔着远远的几座宫殿,依然可以想象出‘群芳阁’内的庞大而隆重的庆典。

今夜,皇上在宫里设宴,宴请满朝文武,当然,主要就是为了振远将军而设计的。水映月和云初静静地坐在望涯湖边,望着满天飞舞的琉彩,此次是国宴,云初等人都避在群芳阁之外,只能听着里面轻歌曼舞时而悠悠地传来。

琉云宫,那个被皇宫遗忘的角落里,也有一个人斜倚着门框,华丽的烟花散落眼前,仿佛径直落在了他的面前。他的衣衫有些松散,在夜幕下显得格外轻飘,联袂轻扬……

他独自瞅了会儿,挥手将一个守夜的太监叫到了跟前,“外面什么事这么热闹?”

“回王爷,是皇上在为振远将军的还朝而庆祝。”小太监卑躬地说道。

“振远将军……”他轻喃一句,又朝四周随意地瞥了一眼,院外的侍卫还没有撤去,皇上到底还要关他多久?他随后轻曼地冷笑,那种笑声,让周遭的人不禁战栗!

影影绰绰中,一个灰暗的身影与侍卫交谈了几句,便从侧门而入。晋王早以习惯了这来往的人,无非又是宸妃派来的。晋王余角匆匆一撇,故自走进了里殿。

晋王听到那人跟进来的脚步声,不禁恼火,自从他被关在这里,他从未让哪个太监侍卫踏进过他的正殿,是哪个人,敢这么大胆?

晋王转身,正想斥骂时,在那明亮的灯光下,却让他收起了那暴躁的脾性。他淡淡地问道:“大师怎么来了?”

那个影绰的背影正是了尘!了尘一脸慈目,“老衲听说王爷最近研究上佛法了,特地来与王爷谈禅。”

“哼~”晋王一声冷笑,随手拣了一本佛经,只瞧了一眼,就将它掷在案几之上!被禁足在宫里,就只能看看这些积了灰尘的佛经。

了尘随晋王在榻上对坐,那案几上的禅经书,是《因缘经》!了尘虚翻了几页,清幽地开口,“王爷可悟出什么?”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晋王随意地念叨,这是他在佛经里刚看到的一句话,当他看过这句话后,他就再没有看下去。

“看来,王爷还是没有放下,命理注定,王爷又何必苦苦纠缠。”了尘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屑一顾,也正是他一贯执拗的脾性,想要改变他,或许还要一段时间。

“‘若离于爱者’,怕只有你们这些出家人了!”晋王的语气里尽显自嘲。

了尘摇头苦笑,“王爷认为什么是禅道?”

“无欲,无求!就像大师这样。”

“王爷错了,”了尘眉色轻挑,“世人只知道‘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殊不知,佛家之人,恰恰是有大欲望,大私心的人。参禅,无非是想百年之后,能荣归极乐,这是小欲;而大欲便是教化世人,让天下百姓皆皈依我佛。试问,佛家弟子还是无欲无求的吗?”

了尘的话,让晋王困惑,蹙眉而问,“如此说来,大师为何悟禅,又何以得道?”

“万事万物,看的眼光不同,结果就不同。得道,只是旁人的看法,与老衲何干?”了尘拨弄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千百年后的历史,既然历史无法改变,那今天的我们又何必执着?”

晋王的嘴角掠过一丝轻笑,心中顿时明白了尘此次来琉云宫的目的,“依大师之言,我现困于宫,又有何为?”

了尘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思量什么,久久才道:“一失,必有一得!王爷是命中富贵之人,王爷何不舍小欲,寻大欲!老衲言尽于此,还望王爷仔细斟酌!”

了尘并没有在琉云宫久留,但了尘的一席话,却让晋王整夜未寐。那一夜,琉云宫内一道挥剑习武的身影和那果断决绝的刺剑声,一直持续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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