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一切都过去了。咱国家变化大，你的变化更大。唉，咱石臼锻磨——实打实，这脾气改不了了。”于振中笑了笑，很豁达地说：“现在到了大西北，在你的指挥下好好干。你看我还行吧？”
“改了就不是你老营长了。”苏青林拍了拍他的手，他不愿再谈这些让于振中觉得失意的往事。于是换了个话题，关心地问：“老营长，告诉我，嫂子来了吗？”
“哪有嫂子呀！光棍一条！”于振中嘿嘿一笑。
“那好，今晚你带个头。”苏青林见他露出诧异的神色，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笑着说：“是这样的，刚才我和马副书记在会场上走了一圈，篝火旁尽是上海姑娘。等一下你现场给我挑一个嫂子，怎么样？”
“青林，你开什么玩笑。”于振中摸摸自己红红的脸膛：“再说，我都这个年纪了，哪有合适的？”
“我再不叫你老营长了，其实你一点也不老。那么多上海女工够你挑的。”苏青林戳戳坐在前面的马云天的肩：“再说，有我们的马副书记从中给你牵线，你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政治任务？”憨直的于振中真的来劲了。
“当然。”苏青林一脸的认真。
“总指挥，我一定完成任务。”于振中一本正经地又对马云天说：“马副书记，全靠你了。”
车子里一阵笑声；车窗外的篝火已经越烧越旺了……
大喇叭里传来了《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歌声，曲调深沉悠远，鼓舞人心。
于振中望着车窗外热火朝天的动人景象，情绪十分激动，情不自禁地说：“了不起，真了不起！这么大的场面，把戈壁滩都要震动了！”
马云天在苏青林耳朵边耳语了一阵，最后轻轻地说：“苏书记，我看不需要了解了。他是你老战友，我看你就代表基地党委提前宣布了吧！”
“那不行！这是你的工作，我怎么能越俎代庖呢？”苏青林推了他一把说。
“好好好，我来！”马云天道。
“老营长，有一件事要提前通知你。”苏青林见吉普车停下了，郑重地对于振中说：“就让马副书记代表基地党委给你通知吧。”
马云天严肃地说：“于厂长，经基地党委研究，由你担任基地的副总指挥兼第一冶炼厂的厂长。等报上级批准后，正式宣布！”
于振中有些意外：“这……合适吗？”
“这不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这是早就经基地党委研究决定了的。”苏青林语气平和的说：“本来嘛，是让你先主持冶炼厂的工作，待上级的任命通知下来了再宣布。既然是老营长你，我们就提前宣布。你觉着有什么问题吗？”
“是……”于振中口吃起来。
马云天接着说：“上级的正式任命下来，我们会在干部大会上宣布的。”
“苏书记，马副书记，我向基地党委保证，一定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说罢，于振中握紧了老战友和马云天的手，仿佛握住了他千里迢迢从东北到西北大迁移的连接点。
5
马云天作为今晚的晚会主持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上了主席台。他环视了一下人头攒动的庞大的会场。
在一块块方阵包围着的干部职工、藏汉群众之中，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点缀其中，篝火上架着大锅，黄羊肉在锅里翻滚着，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给这本来就浩浩荡荡、五彩热烈的场面增加了不同凡响的点缀。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型沙漠篝火聚会。
马云天站在麦克风前，庄严的说：“同志们，汉藏族乡亲们，苏联专家同志们，现在正是午夜时分，我们东北、上海的英雄儿女们来了！为了迎接大家的到来，我们在大沙漠里举行了这场隆重的篝火欢迎晚会。现在，我宣布：晚会开始！”
会场上掌声雷动。
马云天在掌声中接着宣布：“晚会第一项，鸣枪炮！”
12名年轻的战士架着12挺机枪同时对着大漠深处的天空发射出了360发子弹，紧接着，12门大炮也向沙漠深处发射出了36发炮弹。
枪炮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好像在向大漠宣誓，我们要将祖国这块荒原变为宝地，让它为祖国的建设发光发热。也像在向全世界宣告：中国第一座、世界第二座有色金属工业城，将在中国西部的千里戈壁滩上诞生！
大会进行第二项，马云天大声说：“全体起立！齐唱《国歌》！”
会场上的人们全站起来了。
在马云天的指挥下，会场爆发出了雄壮有力的《义勇军进行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
大家同唱着庄严的国歌，歌声惊天地，泣鬼神！
“晚会第三项，”马云天宣布，“下面请‘英雄第一师’原师长、新川峡有色金属工业建设基地指挥部党委书记、常务副总指挥苏青林同志致欢迎词。”
苏青林整理了一下军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气宇轩昂地走到了麦克风前，他声音洪亮地说：“同志们，朋友们，晚上好！”
雷鸣般的掌声。
“首先，我代表新川峡有色金属工业基地指挥部党委和全体同仁，向来自白山黑水的八千名关东汉子，向来自江南鱼米之乡的两万名姐妹们，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掌声在暗夜里像春雷般滚动。
苏青林继续说：“不论你来自天南海北，还是异国他乡；不论你来自工厂还是农村，只要你来到了大西北，就是咱大西北人！”
掌声……
“为了开发国家宝藏，你们不远千里，来到了这荒凉的戈壁滩上，我坚信，你们的生命之花将赢得又一次的灿烂！戈壁滩欢迎你们，大西北需要你们！”
言简意赅而又热情洋溢的欢迎词赢得了会场雷鸣般的掌声。
在掌声中，上海姑娘们在悄悄议论着，她们已被这位年轻师长的气度和文采所折服。
一位留着短发的圆脸姑娘在同伴的耳边悄悄地说：“苏书记这么年轻，不但带过兵打过仗，还这么有文采，真是难得。”
“怎么？吕扬，你芳心萌动了？”身旁的伙伴笑着说。
那个叫吕扬的姑娘一本正经地说：“不敢，本小姐芳心不敢萌动！”
“为什么？”伙伴问。
“像师长这么大的官，按惯例，早就‘名花’有主了，我呢条件不高，选个团长足矣。”吕扬道。
姑娘们听了，都笑说，心高气傲的吕扬今天终于谦虚了一回，找个团长吗，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在东北冶炼厂的队伍中，苏青林的讲话也引起了震动，他们中有的摩拳擦掌，有的手舞足蹈，都为这次加入到建设大西北的队伍中来而感到骄傲。
尤其是袁丽云，基地最高统帅的欢迎词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对身旁的王叶华说：“大姐，怪不得人家比于厂长官大，看多有水平。”
王叶华觉得她的话不妥，便轻轻地制止道：“小袁，话不能这样说，于厂长也不错嘛！”
“他说，生命之花将赢得又一次的灿烂！我最欣赏这句话。”
“好嘛，愿你再灿烂一次！”王叶华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
其实，在袁丽云的心里，已经装上了一个人。这个人虽没有苏青林英俊潇洒，可却比他粗犷豪爽，她今后要找对象，就一定要找他这样的。这个人就是今晚的主持人马云天。
主席台上，于振中代表东北、上海两地职工致答谢词后，王希维作为基地代表讲话，他口若悬河地介绍了基地的现状和发展远景。他的讲话又一次让全场欢声雷动。
马云天继续主持晚会：“同志们，战友们，晚会进行第七项，观看文艺节目，品尝沙漠美味，请大家尽兴！”
篝火照耀着村里的高跷队首先上场了，村民们表演自如，灵活地在高跷上做着各种动作，像走在平地上一样。这个节目首先得到了十几位苏联专家的青睐，他们高声喊着：“中国，哈拉硕！晚会，哈拉硕！”
在大家的惊呼和掌声中，马云天接着介绍道：“为了招待远方来的朋友们，我们特别为大家现宰现做了西北的特色菜——手抓黄羊肉。在吃肉之前，首先声明一点，前不久，我们基地小龙山那边的草地上野狼猖獗，经常跑到基地来偷袭我们的战马和运送物资的毛驴。基地有组织地打了一批狼，结果呢，现在的草原上又是黄羊成灾，眼看着草原就要毁在黄羊的嘴下了。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你们来了。我们捕杀了千只黄羊来招待你们，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美味佳肴，大家就放开肚皮吃吧！”
听了马云天的活，顿时群情震动。一路上大家都没吃好，现在听了马云天的一席话，肚子里的馋虫都要爬出来了。
东北来的袁丽云真正被马云天折服了：不知道这位马副书记成家了没有，如果他没有妻子，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藏族姑娘卓玛吉唱起了《敬酒歌》，在悠扬的歌声中，在场的人们想象着吃大块黄羊肉、喝香美羊肉汤的感觉……
接下来是为大家分发羊肉……马云天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安静！请大家坐好，按顺序来。上海来的女同胞，请你们排成五队到篝火边上领取羊肉，接下来是东北来的男同胞……苏联专家们原地等候，我们的工作人员会为你们送过去的……”
苏青林、马云天、于振中、王希维、田茂才等端着酒碗出现在了主席台上。
“请大家举杯！”马云天高声宣布道。
全场人都端着酒碗站了起来。
苏青林向前走了一步，环视了一下这壮观的场面，高声对大家说：“毛主席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提议！为了我们共同的革命目标，为新川峡有色金属工业基地的大发展，干杯！”
“干杯！”
“干杯！”
…………
在篝火的映照下，欢腾的人们个个脸上红扑扑的，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崇高的理想，伟大的事业，就要在这里起步，誓把青春献祖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建设者们的共同心愿。
“干杯”声惊天动地，大家几乎在同时喝完了碗里的酒。
大家原地坐下后，便听到了一声马嘶，只见藏族赛马队进场了。在掌声中，骑士们在马背上自如地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贴在马肚子上，娴熟的翻腾动作使全场发出了一声声惊叫……
赛马表演结束后，马云天走上台说：“同志们，战友们，为了欢迎来自东北和上海的三万英雄儿女，我们的苏青林总指挥创作了一首新歌，名字叫做《西部人》，下面，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基地职工医院陈雅玲副院长为大家演唱这首《西部人》！掌声有请！”
在热烈的掌声中，陈雅玲落落大方的走上了主席台，她声情并茂的唱道：
你从白山黑水走来，
带着关东汉子的热情和奔放。
你从鱼米之乡走来，
带着江南女子的温柔和端庄。
我们从五湖四海走来，
带着华夏儿女的忠诚和理想。
到西部来，到边疆来，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来！
爱唱花儿的小伙哟，亮开了歌喉，
爱跳庄锅的姑娘哟，展开了臂膀。
我们欢呼我们歌唱，欢迎来自远方的战友，
我们衷心祝愿：
祝福有情人在戈壁滩上终成眷属。
让我们携起手来，把戈壁建成塞外的水乡。
到西部来，到边疆来，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来！
也许是陈雅玲的歌声，抑或是苏青林歌词中的内容，引起了今天晚上客人们心中的共鸣，大家站起来给陈雅玲鼓掌，并一直要求让陈雅玲再来一曲。一首《西部人》，把晚会推向了高潮……
之后，马云天宣布：“有请苏青林同志和苏联专家组组长库尔茨同志给大家献上一首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有请两位。”
苏青林和库尔茨登上台后，分别用汉语和俄语唱了起来。
深夜花园里，
四处静悄悄。
……
小河静静流，
微微泛波浪。
……
台下的掌声欢呼声响起了，“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的喊声不绝于耳。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他俩又接着合作给大家唱了苏联歌曲《红莓花儿开》和《三套车》，观众才作罢。
东北男女职工表演的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二人转，上海姑娘们表演的是女声二重唱，领唱的当然是活泼可爱的吕扬。
王希维也不示弱，他上台为大家朗诵了一首古诗，名字叫《从军行》：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丈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
王希维那庄重的神情，抑扬顿挫的语调让大家感觉到，这首诗不但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也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大家的掌声虽然还是那么的响亮，所不同的是，场上的气氛又肃穆起来了。
基地文工团的节目排在最后压台，他们穿着民族服装，跳着民族舞蹈，表达了民族团结一条心，共同建设大西北的决心。在演员们的感染下，大家都站起来，也跟着舞的舞，唱的唱……
“晚会进行最后一项！”马云天庄严地宣布：“找朋友！”
马云天说明了“找朋友”的注意事项后，代表基地党委和指挥部“祝福有情人在戈壁滩上终成眷属”！
这才是沙漠篝火晚会真正的压轴戏。虽然马云天讲得很是含蓄，但在场的人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又全是单身，又正是青春勃发的年龄。所以，不一会儿工夫，一对对男女就手牵手走进了一个个沙包背后……
苏青林和马云天看到这空前的场面，相视一笑后信步走来，他们要检查一下今天的战果。还没走上几步，一个沙包后面的议论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一个男人说：“今天我太高兴了！”
“这大西北呀，荒凉是荒凉了一点，可是这里的事业实在是太伟大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里的人也好。”男人感叹道。
“我承认，你的确不错。”女人夸赞道。
“那还犹豫啥呀？领导上的意图也很明白，不是让咱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吗？”男人说道。
“那也不行。”女人假装拒绝着。
“不行？”男人疑问道。
“嗯。”女人娇羞着回答。
紧接着传来一男一女的笑闹声……
苏青林把马云天拉了一下，他俩紧走几步，不愿影响这对恋人的卿卿我我……他们离开沙丘后，径直朝苏联专家那里走去。
苏联专家们正在唱歌，虽然唱的是俄文，围观的人听不懂，但是那优美的曲调总让人情不自禁地晃动起身子。
库尔茨一见苏青林，就伸出大拇指啧啧赞叹：“中国伟大！中国了不起！”
苏青林谦逊地笑笑：“谢谢，库尔茨同志，我们是不是到专家楼去休息一下？”
库尔茨抬头指了指微微发白的东方：“我们要看沙漠日出。书记同志，你别管我们了。”
波涛汹涌的沙漠东方，红日从沙海尽头一下一下地跳了出来，露出了小半边脸，整个沙漠披上了绚烂的彩霞。篝火已经燃尽，沙漠上静悄悄地，一切都静止了似的，生怕惊动了正在喷薄而出的朝阳。
在彩霞中，从沙漠背后走出了一对对手拉手的男女……
苏青林、马云天站在静谧的沙丘上和大家一起迎来了荒漠新的一天，环顾四周静观日出的人群，他们中早已分不出东北的、西北的，还是上海的了。看吧，东北的冶炼厂厂长于振中身旁站着漂亮的上海女工吕扬；二团团长、新川峡有色金属工业基地露天矿负责人刘天忠拉着藏族姑娘卓玛吉的手……这一对对有情人都兴奋地把喜悦写在了脸上。
苏青林和马云天最后来到了陈雅玲和吴玉珍的休息地，陈刚和吴玉珍都已经睡熟，陈雅玲和王希维在一旁说着什么。
见他们过来了，陈雅玲忙对马云天说：“马副书记，大姐给你铺好了，快休息一会儿吧。”
马云天过去坐在了吴玉珍身边。
苏青林走到王希维跟前：“希维，你也睡会儿吧。”
“睡不着呀，老同学！”王希维望了望他说。
“快坐呀。”陈雅玲见苏青林一直站着，拉他坐下，递给了他一杯水。
“雅玲，你也睡会儿吧，等会儿我叫你。”苏青林接过水杯说：“我和马副书记还有点事儿。”
陈雅玲望着苏青林，心里在默默地想着：你的事儿总也做不完，心里总是为别人着想，什么时候才能想想自己呢？今后你肩上的担子可就更重了，要注意身体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