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还是这样着继续。跟家川奔跑在金黄色的麦田,然后在河边弹弹珠。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那个时候,还不懂得爱情。可是陆小晴知道自己是喜欢家川的。甚至觉得自己以后肯定会嫁给家川。像她的父母一般,平静生活在一起。
所以那天家川拉着她的手向冒着炊烟的家里走时,她对家川说,家川我喜欢你,以后我要当你的新娘。
小小的女孩子站在泥土上面,拼命忍着羞涩,对面前的男孩如此说道。
以后我要当你的新娘。
然后她看见家川转过头,那个时候的男孩子比她高一个头,带着温柔的微笑,抚摸着她的头发。恩,以后陆小晴当我的新娘。我会娶陆小晴的。
家川哥哥,你真的会娶我吗?拼命忍住心中的快乐。她小声要求着面前少年的肯定。
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家川微笑着回答。任何时候,我都会娶小晴的。
说定了?陆小晴急切要着面前少年的保证。村西的二妞也对家川哥哥虎视眈眈呢,先下手先得,这些小小的陆小晴还是非常清楚的。
等下。小晴。家川像忽然想起什么,跨下泥泞的走道,向稻田走去。陆小晴望着家川的背影。,内心感到一阵阵雀跃。以后她会跟家川哥哥结婚,然后一直幸福生活下去,天天在过家家,天天散步。哼,隔壁的二妞肯定会嫉妒死她的。陆小晴就带着这样幸福的幻想等着家川从茂密的稻田回来。
终于,家川从金黄色的稻田回来。眼尖的陆小晴目光准确捕捉到他手中的那个小小的圆圈。
啊,是戒指。陆小晴小小的惊呼着。抢到家川旁边,小心翼翼举起男孩子手心的那个圆圈。
手工很粗糙,就是一个小铁环用金黄色的稻草给缠绕了一圈一圈。
家川哥哥,这个是送给我的吗?陆小晴双手捧着戒指,带着满目的欢喜向面前的少年询问道。
是啊。家川轻轻牵起陆小晴的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小晴,我们约定好了。以后就做我家川的新娘。我们永远在一起。
陆小晴细细看着手上的戒指,快乐在家川面前转了一个圈,然后抱住家川,大声说,家川哥哥,太好了。我们以后就可以结婚了。
是啊。家川抚摸着陆小晴的头发说,太好了,以后还要跟陆小晴一直在一起。
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陆小晴你,成为我的新娘。少年的声音仿佛是远古神秘的咒语。在陆小晴的心中不断沉浸沉浸,然后酝酿出深深的香。
那个时候的幸福多么简单。很多年过去了,陆小晴,不,应该说是歌手淳子会站在自己高大的落地窗前面,用手抚摸着映照在落地窗里的,自己的容颜。现在,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幸福到底是什么?
不过那个时候的陆小晴永远想象不出现在的淳子的心态,她的快乐从来单纯。就是跟家川在麦地里奔跑,一起玩泥巴,累了家川会把她背回家。她就这样躺在家川的背上睡着。
生活就是这样,一成不变,她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时机,她不知道多久,只等待那一刻,她长大了,然后成为家川的新娘。她有信心,慢慢等待。然后细细体味这样盛大的幸福。
唯一让她在意的就是老李家的那个女人,自从听过她的歌声后,她就一直牵挂着。那个时候家里没有电视,应该说整个村子只有村长家有电视。她总会和家川跑去,一起坐在地上,等着看节目。不同于其他小孩子喜欢动画,对于陆小晴来说,她喜欢看人家唱歌。她喜欢声音从嘴唇流淌出,深入音乐的河。她无比热爱这种感觉。歌手在台上歌唱的时候,她会联想到孔雀,一种她只在电视里看见的动物。它们会展开骄傲的屏,带着骄傲,并且被一种奇异的光耀笼罩。她,深爱着这样的感觉。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站在台上面,像他们一样歌唱就好了。把自己的声音唱给所有人。人类除了语言来表达自己,原来还有歌唱。以音乐为铺垫,更为动人的,歌唱。
这个愿望,陆小晴只告诉了家川一个人。陆小晴说家川以后我要当一个歌手。我喜欢唱歌。
很好啊。少年坐在陆小晴旁边,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微笑。陆小晴,我觉得你可以成为一个歌手。
一直以来,家川都肯定着陆小晴的一切,他肯定她可以成为歌手,他肯定她是村子里面最可爱的女孩子,甚至肯定她可以成为他的新娘。那个时候陆小晴对家川充满着感谢。
那么家川,约定哦。陆小晴一定会成为歌手的。当陆小晴成为歌手的时候,家川,你要娶陆小晴哦。
恩,是,是。家川宠溺着揉了揉陆小晴的头发。那个时候,我就娶陆小晴。约定好了。
要拉钩哦。陆小晴伸出了自己的小指。家川看着自己送给陆小晴的戒指上面缠绕的稻草已经有所松落了。
小晴,你看稻草掉了,都不好看了。我重新给你做一个吧。说着就要取下陆小晴手指上面的戒指。
不要。陆小晴慌忙将自己的手藏在自己的背后。摇着头说不要。
为什么?你看稻草都快掉光了。取下来吧,我再给你做一个。
不要。小小的陆小晴咬着嘴唇。我不要换。这个戒指,是家川哥哥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我才不要丢掉。我要一直留着。
家川的手停留在半空。然后他笑着说,是吗,小晴。你很喜欢这戒指吗?
恩,是啊。这个戒指是家川哥哥给我的。陆小晴望着家川,嘴唇抿得更紧了。脸红得都要滴下血。
家川带着疼惜的神色捏了捏陆小晴的脸。笨蛋,以后你是我的新娘的,我会送你真正的戒指。
不用了。陆小晴有些得意向家川晃动着自己手中的戒指。只要这个就够了,只要是家川哥哥送给我的,都是真正的戒指。
恩。那么拉钩吧。家川的小指勾住了陆小晴的小指。陆小晴,如果你成为歌手的话,就成为我的新娘吧。
我会成为歌手的。一定可以的。在夕阳下,两个孩子站在稻田中就这样单纯许下了这样天长地久的诺言,一点都没想到未来会面对的一切,就这样,简单约定着。
如果我成为歌手,那么就嫁给家川哥哥。
四季不断变迁着,陆小晴十一岁那年,她的母亲告诉陆小晴他们要到城里去打工。陆小晴,跟我们一起去吧。城里都是楼房,城里有巨大的超市和公园,那里开满美丽的花,我们的新家有电视。陆小晴,你会喜欢那里的。
我不会喜欢的。陆小晴带着反抗的神色。我就喜欢呆在这里,我才不要大房子,也不要电视。我就喜欢这里,我不要离开这里。当陆小晴带着少有的反抗说完这些,一旁沉默着的父亲忽然站起身来抽了陆小晴一巴掌。
开始不住口的责骂,父亲对陆小晴吼道你他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他妈就是舍不得隔壁家的那个姓家的臭小子。养个丫头就是贱。******一心向外。
陆小晴捂住自己的脸,沉默了。虽然一直以来父亲对她都没有好脸色看,甚至会动手打她。这些她都知道,这个村子里从来都是重男轻女的。自己身为女孩子一直都是父亲的苦恼。印象中父亲的脸总是阴沉沉的,动不动就对自己和母亲任意辱骂和动手。可惜,今天父亲却对她说她很贱。
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是陆小晴还是快速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说不定自己真的很贱,一直都任性着叫家川陪自己,一直都死皮赖脸呆在家川的身边。因为这个家川老被同村的其他男孩子笑话。每当牵着她手的时候,那些调皮的男孩子都会对家川和她指指点点,她听过他们不怀好意的议论,甚至公开的嘲笑。家川,又带着你媳妇出来了。哎呀,两个人真黏糊啊。每当这个时候,家川都毫无惧色牵着她的手走过那些男孩子。
虽然自己已经有所自觉给家川添麻烦了,可是内心深处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见到家川。非常想,非常想,见到家川。
然后跑到一处稻田,在那里家川曾经用树枝搭了一个小小的棚子,笑着对陆小晴说,小晴,这个就是我们的家。
陆小晴快乐的从棚子外走进去再走出去,高兴说着,恩,这个就是我们的家。二人甚至担着被骂的风险从家里带来锅碗瓢盆放到棚子里面,像模像样玩起了过家家。
现在的陆小晴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凭直觉跑到那个小棚子里面了。然后她看见家川,看见家川坐在棚子外,全神贯注在做着什么。
等她靠近的时候,终于看清家川正在干的事情。是戒指。家川正在做着一个个戒指,把铁给弄成环再绑上稻草。一个个做着戒指。
家川哥哥。她小声呼唤着他。他抬起头,接触着她迷惑的视线,笑着对她说,小晴,你来了。那么早。
家川哥哥,你在做什么?她走到少年面前,蹲下来,捡起一个个戒指。
呵呵,暴露了。小晴,听说你要走。所以想做点东西给你。家川继续给一个个铁环缠上稻草。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家川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要走?陆小晴索性坐在男孩子身边。小声向男孩子询问着。
听我妈说的。小晴,你看这些戒指有大有小,小晴,你会慢慢长大吧。所以我准备了不同的大小。小晴,你可以一直戴着。
家川哥哥。陆小晴心中有着无法说明的感动。他为她准备的稻草戒指,一个个整齐排列在她的面前。像是等待着她的检阅一般。那个时候她从内心深处觉得,被这个男孩子爱上是一件光荣的事情是她活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光荣。
二人就这样坐在棚子外面。家川继续认真做着戒指,而陆小晴一只手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拿着家川从家里拿的泡萝卜,一边吃着,一边细细注视着面前的男孩子。
村子里面没有什么零食,他的父亲也懒得给她买点什么,在父亲的心中给陆小晴一顿饱饭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只有家川,时不时会给陆小晴带家里的泡萝卜和地里的花生。家川家的泡萝卜始终清爽,带着脆生生的辣。陆小晴非常喜欢这样的味道。
渐渐的,晚霞弥漫着天空。家川终于停下了自己手上的活,站起身,拍了拍身子,把手伸出来,对陆小晴说,走吧,小晴,我们回家吧。
好的,家川哥哥。陆小晴站起身来,却突然间觉得自己肚子一阵绞痛。
承受不了这样的痛楚,陆小晴瞬间蹲在地上,不住发抖。冷汗一滴滴掉落在地上。
怎么了,陆小晴。家川双手扶住陆小晴的肩膀,担忧着望着面前的,脸色已经苍白的女孩。
家川哥哥,我好痛。陆小晴抬起头,湿湿的眼睛印射着少年焦躁和紧张的脸。
陆小晴,站起来。家川对陆小晴说道,站起来,陆小晴。我马上背你回家。
陆小晴捂住自己的肚子,缓缓站起来,然后在夕阳下,她看见地上有块小小的血斑。
血……家川哥哥,我流血了。陆小晴顿时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一阵一阵的恐惧侵袭着她。我是不是要死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莫名流血,会这么莫名,痛苦。
不要害怕。陆小晴。家川迅速背起陆小晴。我马上带你回家,马上带你回家。
陆小晴被家川背着。他奔跑着,额头上渗出一滴一滴的汗水。她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她看着周边的稻田迅速倒退,男孩子是用着自己最大的力气,背着她,奔跑。
那个时候,陆小晴以为自已要死了,却不知道那一刻是她作为一个女性的开始。从那一天起,她就真正是个女人了。那个时候她只是伏在男孩子的肩膀上面,想着不要死,死掉的话,就成为不了家川哥哥的新娘。
天空渐渐黑了,那最后一抹夕阳也沉寂下了。在暗夜中,家川背着她一直一直奔跑,没有停息。
回到家后,母亲看着陆小晴苍白的脸色,听着家川有些措词不清的描述,神色始终是淡淡的。然后她对家川说谢谢,把陆小晴拉到另外一个房间。平静地递给她一包白色的东西。对陆小晴说。
陆小晴,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大人了。你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成为大人了,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嫁给家川了?陆小晴的心中有着小小的雀跃。觉得腹部的疼痛也有所平息。
可是细细打量着自己与母亲的区别,陆小晴心中还是不由沮丧了一下。自己的身形与母亲还是有着太大的差别了,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大人。可是,转念一想,陆小晴的心情又愉快了起来。至少我再慢慢长大吧,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应该就像是积攒在瓶子里面的硬币一般,成为一个大人了。
恩,我会成为一个大人的,会成为一个歌手的。即使与家川分别,也总会回来的。然后成为家川的新娘。
陆小晴走的时候,家川去车站送她。他双手拿着一个木盒子。陆小晴打开盒子,果然,在盒子里面的是戒指,大大小小的稻草戒指。金黄色的稻草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就连黄金也无法比拟的光芒。
家川哥哥,谢谢你。陆小晴双手抱着盒子,拼命忍住眼泪,对面前的少年道谢。
不用哦,小晴。还是像以往一样,少年宠溺着揉了揉陆小晴的头发。小晴,到了新的地方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等着小晴成为歌手的那一天。
恩。陆小晴拼命点着头,恩,我一定会成为歌手的,家川哥哥。然后陆小晴擦干眼泪,那个时候,我一定要一定要嫁给家川哥哥。
车开动的时候,陆小晴从窗户拼命张望着,她看见尘土飞扬,看见少年的背影渐渐模糊掉。眼泪忍不住,还是拼命流泻下来。
家川哥哥再见了,我一定要成为歌手,然后把我的歌一点点全部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