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一碗面,她和杨硕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她发现杨硕原来还是能说很多话的,并不像他的表面看起来寡言而羞涩。他们在一起捉蝴蝶和知了,一起沿着长长的轨道走着,一起游泳,一起挤在院子里唯一有电视的人家看变形金刚和阿童木,没钱的时候会跑到木材厂去偷别人的木材倒卖再到陈婆婆的店里买冰棍或者是西米露。
有一次杨硕看着杨子拌着酱油的米饭,轻轻摇头。他说:“杨子你应该好好学着做饭。”
“做饭?为什么要学,那是大人才做的事情。”杨子无所谓舀着碗里的饭说道。
“可是以后杨子你会有喜欢的人吧,你就准备给他做这个?”杨硕带着古怪的微笑看着杨子,杨子的内心顿时觉得一阵发麻。
“以后会有很喜欢的人,难道杨子不想做出很好吃的东西,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笑容?”杨硕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杨子碗里的饭,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这样的做饭水准,吃东西的人是露不出开心的样子的。
“我妈妈说了,做饭是件很温柔的事情,因为它不仅给人的带来满足,还会因为吃东西和做东西的那个人互相的爱意而让心里充满温暖的感觉。”
很奇怪,听到杨硕这么说,杨子真有好好学做饭的想法,想要未来他喜欢的人露出笑容,而且也顺便改善下自己的生活吧。毕竟酱油拌饭真的很难吃。
就这样,慢慢学习着。知道了煮面不可以一开始就把面条丢进锅里,要等水开了才能丢进去,不然会把面条煮成面糊的;知道了番茄炒蛋要把番茄和鸡蛋分开炒,不然会混杂一起,味道会怪异;知道煮稀饭的时候可以多加点水,大火煮开之后,改小火慢慢煨,其间时常搅动,可以让稀饭变得分外粘稠。
她就这样慢慢学习,并且爱上了做饭这件事情。
那些小细节,仿佛真的能倾注温柔一般,她深深爱上了这一切。很奇怪吧,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觉得就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就算没有父母。
与杨硕的关系越来越好,她们形影不离,一起捡街道旁边一朵朵掉落的梧桐花。
转眼间,两个孩子初中了。也许两人都不算读书的料,成绩都算垫底。因为成绩差的原因,老师对二人没有什么好脸色,外加冷嘲热讽。在上课的时候也公然嘲笑两个人是白痴。可能因为老师对二人不喜的态度,连带着全班同学都对二人有着一种嘲笑与轻蔑的神情。特别是班上一个满脸粉刺成绩很好的男生,总会在公开的场合说二人真是垃圾。满脸不屑和狂傲。
毕竟年轻气盛,杨子有些受不了这种屈辱,也曾发奋想读书,可惜他看见书本总会觉得大脑发晕,无奈只好放弃。同时心里暗暗痛恨这个只看成绩的世界。也许因为成绩差所受到的歧视,杨子慢慢变得沉默寡言,她坐在教室最后面老师所安排的差生专门坐的位子上,表情冷漠,不交作业,上课的时候就睡觉,浑浑噩噩过着日子。每天不知道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干什么。那个时候最大的快乐就是放学时候和杨硕在一起的时间,一起去游戏厅,或者一起去在这个城市刚刚兴起的网吧里。那个时候,杨子觉得自己只有杨硕,父母早就不管他了,所谓的亲戚也只能说说她而已,而这些,对她根本无关痛痒。无法起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于是青春就这样被她肆无忌惮浪费掉,那样的年龄,谁会管明天如何,对于明天,杨子从来都觉得这不是自己可以把握的。颓废真的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没有什么人愿意注目他们,也没有所谓的温柔,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的感情是被任意践踏,所有人都可以伤害她。并且以此为乐。不过还好她有杨硕,她们互相依偎,取暖,小心翼翼生存着,并且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光里寻找所谓的快乐。虽然那些快乐的细节是微小的,但是却让杨子感到这是她冷漠的青春中最耀眼的珍宝。
转眼间,二人高中。杨子去了一个技术学院,而杨硕去了职高。因为不同学校的关系再加上杨硕搬离了那个院子,全家人搬进了一处新盖起的楼房里,二人的联系逐渐减少了。可是时常的,杨子或者杨硕会骑着自行车去找对方。尽管如此杨子却隐隐觉得杨硕是变了,杨硕戴上了戒指,头发也染上了金黄色。金色的头发配着本来就算俊美的面容更显露出一种强大的气场。
“染了头发的你看起来不像好人。”看到杨硕这个样子,杨子不觉笑出声,并乘机洗刷幼年好友的新发型。
“切,都说我这个样子很帅的。”杨硕不屑甩甩头发,用手指玩弄了一下自己的发梢。“而且王莹莹都说很好看。”
听到王莹莹这个名字的时候,杨子心一沉,王莹莹是杨硕的女朋友,杨子见过那个女孩儿一面,并且从心底不喜欢她。她觉得那个女孩儿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显露出一种小市民的低俗。虽然长的是很漂亮,但是这种漂亮也感觉像是用化妆品堆砌出来,俗不可耐,让杨子觉得假得可以。可以说出的讨厌的理由有一万个,但是那个唯一真实的理由杨子却不愿意说出来,在她的心中是在嫉妒那个女孩儿。她嫉妒她夺走了本应该属于他和杨硕的时间,在遇见她之前,杨硕是属于她的,而现在杨硕却像是慢慢与她走远了一般,这让她觉得非常的不甘心。然而,杨子知道自己不漂亮,身材也不好,学习也不好,所以心里也一直很自卑。
“杨硕,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想跟她在一起玩玩?”推着自行车的杨子表情有些沉重。
“哈。”杨硕笑着拍了拍杨子的肩膀。“杨子你想什么呢,我觉得吧,如果你跟一个人在一起的话,就要认真。想拥有一个人的话,不付出相对等的认真可不行哟。”
望着少年沐浴在阳光下的脸,金色的发梢发出淡淡的金色的光芒。杨子说:“想要拥有一个人的话,那么就要付出相对等的认真。”杨硕靠在自己的自行车上看着她,不自觉露出微笑。那个时候的杨硕,真的充满了光芒,仿佛可以驱散杨子心中所有的阴霾一样。
后来杨子在自己的QQ空间上面看到自己妹妹的签名,那个签名用的是一首叫做《醉梦仙霖》的歌词。
少年一事能狂,敢骂天地不仁,才不管机缘还是祸根,醉极弹歌一场,梦与我孰为真,不能忘情徒惹得心困,仙路看近行远,霖林雨雪纷纷,寂寥雨雪纷纷。
他顿时想起了辛弃疾的《丑奴儿》: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亮好个秋。
当时的少年相信只要自己对别人认真,那么就可以收获到相对应的认真。可惜当时的他们真的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一切简单,以为自己小小的悲伤就是一切,可是当他们直面了这一切,并经过漫长的时间和事件的洗礼,现在的杨子,也即是ROSE也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欲说还休,却说不出什么了。只能让一切静默在她深黑得看不见底的心灵深处。
而当时只有16岁的她,确实没有发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