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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狂乱的年轻人(2)

总理衙门大臣奕劻接到盛宣怀的问题报告,立即紧张了起来,一旦日本人拿着假钱来颠覆大清帝国的金融,那可就危机国家的金融安全,查,这一次一定得让日本人说清楚。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奕劻跟肃亲王一样没来得及逃跑,后来一路追着逃跑的皇帝太后,李鸿章北上抚局,跟洋人和谈,慈禧太后下令奕劻会同李鸿章与洋人周旋。本与亲王勋爵无缘的奕劻走狗屎运,当上总理衙门大臣,位极人臣,这一次日本人用假钱给了奕劻一个展示外交才华的机会。假币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受万人唾弃的,日本在中国的银行用假钱,奕劻深知日本人理屈,自己一定能得到国际上的声援,这是巩固自己在帝国权力中枢地位的大好机会。所以奕劻马上义正词严地给日本驻沪总领事小田切万寿之助发了外交照会,希望小田切万寿之助配合英国巡捕就中井义之助使用假钱蓄意破坏大清帝国金融稳定一案给北京一个说法。就在奕劻同小田切万寿之助交涉期间,日本驻大冶铁厂的间谍西泽公雄已经完全掌握了盛宣怀与德国人商洽借款的机密。小村寿太郎在给小田切万寿之助的密电中下令,全力拿下盛宣怀的贷款,打消德国人对大冶铁矿的念头。

到底怎么处理中井义之助使用1900年抢劫来的通商银行银行券一案,成为日本外务省非常头痛的事情,尤其是英国的巡捕已经从中井义之助口里审出了同谋,一旦将1900年抢劫的丑闻给牵涉出来,会引发以德国为首的欧洲国家的强烈反弹。当年福岛安正的那个得力干将川岛浪速一个劲地规劝德军参谋长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别炮击北京城,当时川岛浪速确实对甲午海战讹诈大清帝国的银子很内疚,更重要的是炮击紫禁城之后,一片废墟会让联军什么都得不到。川岛浪速更担心的是德军一旦猛烈炮击,福岛安正少将司令官之前下令将大清帝国户部银子搞到手的任务就可能完不成。小村寿太郎现在很撮火,日本一直跟德国洽谈签订盟约遏制俄国在胶州湾的势力,但是桂太郎更倾向于日本同英国结盟,毕竟在大清帝国的地盘上英国人是老大,桂太郎甚至挖掉伊藤博文的元老墙脚,跟伊藤博文反目,也要跟英国人结盟。在1902年日本同英国签订盟约之后,德国人很不高兴,现在中井义之助手上的四千元通商银行银行券,足以让德国人抓住把柄,知道当年川岛浪速之所以阻止德军炮击北京城是为了抢劫大清帝国户部的银子,美国、法国、俄国这些强国都会站到德国人一边,到时候就是德国人向盛宣怀提出再高的条件,迫于欧美国家的压力,大清朝廷也会下令让盛宣怀接受德国人的条件,那样一来日本在中国的利益必然受到损害,尤其是日本的钢铁产业将受到重大的打击。

小田切万寿之助装出一副很认真负责的态度,一本正经地将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通过外交照会的方式抛向了大清帝国总理衙门。身为帝国中央高级领导人的奕劻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一接到小田切万寿之助的外交照会心里是暗暗叫苦,日本人也太流氓太欺负人了,这不仅仅是侮辱大清帝国的国格,更是侮辱大清帝国中央领导人的智商。小田切万寿之助在外交照会信函中写得相当详细:“探得大阪山下忠太郎、菅野源之助、上田元七及中井义之助等四名系伪造钞票人犯。共谋与造中国通商银行伪钞票十元及五元两种,则元七嘱其在大阪石印业亲友浦上文助刷印十元钞票六百五十五张,上田元七将该钞票四百零五张交中井羕之助,使前田某等二人。上田将其余二百五十张藏匿后将此致交付山下忠太郎及菅野源之助等二人,使之行用,原版票纸存置家中。又山下忠太郎虽欲与造五元伪钞票未果广造,仅造得五元伪票一百张。悉数拿获于与伪票人犯,并搜出伪票全数及在大阪地方所造机器原板用纸等物,而伪票恐其散失,当经全数烧毁原扳机器等物,紧要部位尽行毁灭。”小田切万寿之助啰唆了半天,就是要告诉大清帝国,日本政府相当重视大清帝国总理衙门提出的假钱案,通过全力的调查,中井义之助也就是一个造假的犯罪分子,他们哥儿几个通过分工合作制造了通商银行的一些假币。小田切万寿之助在照会中承诺说日本政府查处的假币都已经烧毁了,以后不会出现挤兑谣言了。让盛宣怀大失所望的是日本人居然说“伪造他国钞票日本法律无专条”,也就是说山下忠太郎几个造假钱的家伙引发了大清帝国银行挤兑,但就凭日本外交官一句话,就这么轻松地逃脱了制裁。

盛宣怀坚信小田切万寿之助在撒谎,通商银行的银行券都是英国的印刷公司印刷的,中井义之助几个日本土鳖在私人作坊捣鼓出来的通商银行银行券居然敢在挤兑的风口浪尖上来兑现,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如果是专业造假,那么中井义之助几个人的脑子就是有毛病,辛辛苦苦冒着国际风险才造几百张五元十元的银行券,完全可以造面额大的,总量更多的假钱。更让盛宣怀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中井义之助要通过贸易公司将在国内造的假钱拿到大清帝国来用,可以说是一种有组织的跨国犯罪,那么他们造假的数量就应该很大,事实上日本警察在大阪搜查出的假币并不多,那么可以判断日本人用高成本造少量假币在银行挤兑期间去兑现,根本就不符合造假的风险成本的常理,这就更加证明是有组织的通过公司将之前抢劫的钱运到上海变现,制造假钱恐慌,崩断盛宣怀的资金链。日本大使馆的照会函是有意通过几个小老百姓或者说日本浪人来掩盖抢劫通商银行的强盗行径。还没有等盛宣怀明白过来,小田切万寿之助带着日本驻华公使内田康哉找到自己,商洽汉阳铁厂借款的事情,主动提出日本资本愿意助汉阳铁厂一臂之力,条件绝对比德国人优厚。日本人的丑陋嘴脸终于露出来了,日本人这一招以毒攻毒的招数,将盛宣怀彻底逼向借款的绝境,通商银行开业以来总发行货币130万元,在一个星期内就兑现了70万两,随着日本人被英国巡捕逮捕以及汇丰银行的帮助,盛宣怀总算躲过挤兑破产的劫难。盛宣怀一看奕劻也不想对日本人深究,日本人的出现正好给德国人施压,盛宣怀随即用日本人的条款和德国人讲价,最终盛宣怀选择跟日本银行抵押贷款,日本政府将从大清帝国户部以及盛宣怀的通商银行抢劫的银子存入日本人的银行里,对汉阳铁厂进行了政府过桥贷款,从而获取了大冶铁矿三十年的铁矿石使用权。

通商银行遭遇挤兑风波之后元气大伤,袁世凯却在直隶搞了天津官银号。袁世凯在山西向票号推销天津官银号失意,还遭遇山西票号东家的嗤之以鼻,一气之下回到天津通过津海关道的官银、银元局以及北洋集团各局调拨的一百一十万两银子作为股本,迅速将天津官银号扯起摊子开张了。天津官银号不仅仅借助公帑搞社会储蓄和发行银两票、银元票、钱票,集聚大量官民资金,还以低息放款方式将集聚之资金借垫于私营企事业。天津官银号俨然成了北洋集团的小金库,袁世凯一直跟慈禧太后上书说大清帝国要开办一家中央控制货币体系的银行,战乱与繁杂的行政程序让大清帝国的国家银行一拖再拖,在慈禧太后的默许下,袁世凯搞的天津官银号只是大清帝国国家银行的一个实验品。有野心的人都能将实验品给搞成精品,袁世凯不满足于天津官银号成为北洋集团的金库,还进行了快速扩张,一年之内北京、上海、汉口、保定、张家口、唐山等地都有天津官银号的分号。挤兑风暴刚过,盛宣怀就得到准确的消息,大清帝国银元局在1903年的年度计划中要铸造二十批银元,共计1100万枚,拨解天津官银号,由该号会同司道与商务公所商酌选择殷实钱铺40家,“取连环保结”承领,再由钱铺投放市面。在袁世凯的天津官银号没有成立之前,盛宣怀控股的通商银行都是户部的大客户,现在袁世凯不断给慈禧太后上书强调要将银元、银票的制造权统一收归帝国国家金融机构所有,现在天津官银号正在取代通商银行的货币发行权,也正在一步步行使中央银行的权力。

盛宣怀已经清晰地看到袁世凯的真正目的,他借助周学熙的举报盯住了醇亲王载沣,载沣手下的狗腿子张翼将开平矿务局免费卖给了英国人,袁世凯有了钳制光绪皇帝的这位皇弟的筹码,更有机会派周学熙在开平矿务局附近的滦州进行挖煤。这一次,袁世凯在通商银行遭遇挤兑风波的时候背后下手,切断银元局的业务,对盛宣怀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盛宣怀与袁世凯的关系骤然紧张。看来袁世凯要扩大自己的北洋集团,盛宣怀被一阵阵的孤独包围,袁世凯的手现在伸到了银行、矿产、纺织等领域,他现在是以财政办商业,用商业反孵他的北洋新军,这家伙现在靠着醇亲王载沣,拉拢庆亲王奕劻,荣禄已经卧病在床不行了,大清帝国的军权眼看就将落到这个野心家手上。盛宣怀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袁世凯在慈禧太后从西安回銮紫禁城的路上,将自己的实验品卷烟赠送给慈禧太后,获得了宫廷特供的金字招牌,还将状元黄思永拉到一起做起了卷烟生意。盛宣怀早已考察过烟草市场,尤其是英美烟草商联手之后,外国人企图垄断大清帝国的烟草业。大而不死,盛宣怀提炼出了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盛宣怀这是跟张之洞学的,在汉阳铁厂之前,几十万两甚至一百多万两的帝国国有企业,只要陷入经营困境,最后的结局就是停业破产,汉阳铁厂一开炉就是五百六十万两以上的银子,在当时堪称大清帝国最大的国有企业,后来勘查了铁矿石、煤炭,这些资源类公司和炼铁厂、铁路一起形成了上下游完全结合的产业集群,当张之洞已经无力回天的时候,汉阳铁厂转眼之间就可能私有化,如果是小企业的话,关就关了,私有化反而会招惹一大堆麻烦,顽固派还要指控你损害国有资产,导致国有资产流失。盛宣怀铁了心要做产业集群,袁世凯这样的行伍出身都能做烟草生意,在唐廷枢去世之后自己就是大清帝国第一CEO,相当专业的职业经理人,就不信干不过他袁世凯,尤其是商部马上要成立了,商法也要颁布了,国家要富强也会出台鼓励商业发展的政策,干出色了红顶子官帽有的是,这不,因为修卢汉铁路,自己头上就有一顶铁路大臣的帽子。

盛宣怀通过津浦铁路南段总办刘树屏找到了上海富商刘树森,商量着也搞一家卷烟公司,完全的市场化运作,一定能够迅速击败袁世凯与状元黄思永搞的北洋烟草。刘树森一听铁路大臣,帝国炙手可热的职业经理人这么有信心,加上盛宣怀是自己弟弟刘树屏的恩人,马上就掏出五万两银子与盛宣怀合伙开办三星卷烟厂。刘树森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管理三星卷烟厂,盛宣怀也是一大堆事,与刘树森一合计,让其弟弟刘树屏当总经理负责日常的生产销售。一开工,盛宣怀就提出了做大做强的观点,大而不死嘛,一次性购买了八台卷烟机,月产烟超过两千箱。盛宣怀很快就将目光瞄向了红红火火的北洋卷烟厂,袁世凯还真是花了一点功夫,挖掘了一个留学日本的烟草行家秦辉祖。盛宣怀打听到袁世凯与状元股东黄思永出现了合作危机,秦辉祖在北洋烟草的很多建议也得不到采纳,心里很是郁闷。盛宣怀就不断给秦辉祖写信,很快秦辉祖就卷着铺盖到了上海投奔盛宣怀。秦辉祖一到就马上在三星烟厂的包装上进行改革,推出中国牌香烟,打造民族品牌,商标是一个提刀的少年,秦辉祖灵魂深处的强国要从娃娃抓起的复兴思想让其带入了烟草业。中国牌的民族情节迅速被大清帝国的烟民接受,很快英美烟草公司一纸诉状将三星烟厂告到了上海县衙。盛宣怀第一次跟洋人站在同一个大堂上,罪名是商标侵权。

盛宣怀有点懵,怎么自己生产的香烟就出现了商标侵权呢?简直就是开玩笑嘛,在大清帝国居然有商标侵权,简直就是胡扯。英美烟草公司嘲讽了盛宣怀一番,身为大清帝国的事业型官员,大清帝国要改革开放,要引入资本发展经济,居然对国际方面的法律都不懂一点,自己国家的法律总该懂一点吧?简直就是法盲。英美烟草公司向县衙大堂提交了两个证据,一个是驻沪美国总领事代表美国政府出面跟大清帝国官方交涉的呈报:“该公司驰名老牌品海香烟由奸侩冒牌。以伪乱真,影响渔利,致与声名有碍,销场阻滞……禁止假冒案情,不得利用烟匣装储伪货,混淆渔利。”这个所谓的总领事呈报,其实是英美烟草公司的人发现自己公司的烟卖得很火,中国一些小商小贩就收集甚至模仿他们的烟盒,将劣质的作坊烟给装进去,冒充英美烟草公司的名牌,这种造假的劣根性一百多年都没有改掉,现在出现假烟假酒也就不足为奇,老祖宗都造假嘛。美国官方向大清帝国官方反映情况,希望大清帝国政府出面制止造假,对造假的人加以处罚。另一个证据则是钦命二品顶戴兵备道所颁为通商事宜而出的晓谕,也就是对美国驻上海总领事反映情况的一个政府表态,这个晓谕盛宣怀之前没看到过,不过英美烟草公司将其贴在烟盒上:“据美国烟公司禀,今已改为英美烟公司,在伦敦商部挂号……查得汉埠无耻之徒甚多,收买本牌空盒装售伪烟,不但有碍本公司商业,而买主亦受其欺骗等情,将冒牌作伪之人究办,倘敢故违,一经查出,将予以严究罚办,决不宽贷。”盛宣怀一看,洋鬼子居然将钦命二品顶戴赏戴花翎江南分巡苏松太兵备道的一个正常官方回函当成了鸡毛令箭,还印在烟盒上,并且自己没有干那种造假的勾当,这洋鬼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自己就商标侵权了?英美烟草公司马上就指出三星烟草公司生产的中国牌卷烟的图案为一名少年手持一把刀,你们的品牌的推出时间晚于英美烟草公司的老刀牌香烟,在造型与创意方面非常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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