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浓的奶酒的确能消除心头的忧伤,提振人的情绪,带给人温暖。
韩德让大口地喝着奶酒,淑怡不断地为他添酒,渐渐地,他感到紧绷很久的身心放松了,可是,太热了,非常热。
“把炉里的火压一下!”他大声喊。
两个侍女出现在屋里,其中一人时伊朵,另一个则是他的婢女。
然而,火炉里的火减小了,他却感到越来越热,仿佛有一把火自他小腹猛烈地往上烧。烧得他全身躁动,喉头发干,他端起奶酒再猛喝了几口,可腹中之火不仅未灭,反而越发呼呼往上烧,烧得他只觉得心在胸口炸开,火焰从头烧到外,仿佛整个人都在燃烧,烧得他意识模糊,只剩下错乱的神经。
“怎么回事?”
他烦躁地站起身,想走去把火炉里的火熄灭掉,不料才走了两步便脚下一软,高大的身体跌靠在身边的墙上。
“二郎!”淑怡大惊,忙过来扶他。
“走开,别管我!”他挥开她的手,可是她将他抓得更紧,而那又软又凉的肌肤带个他沁凉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抵抗。
“不,我不走开,我是你的妻子,爱我,把我当燕燕一样地爱吧!”
燕燕!这个名字如同在火上浇上了油脂,顿时将他胸腹间的烈火烧的更旺,也更加模糊了他的意识。
“燕燕……燕……”他抓着她的手,用力张大眼睛想看清楚她。
“亲我,二郎,亲我,我爱你,我是如此爱你……”此时此刻,淑怡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呢喃着靠近他……
燕燕!是燕燕!
他浑身仿佛陷在火海,他看不清,却感觉不对,可是当他残存的理智命令他放手走开时,他的双手却把对方抱得更紧!
然而,理智仍顽强地在某个狭小的角落发出警告,他猛烈地摇头,想要保持清醒,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更为猛烈的欲火焚烧着他的理智,融化着他的自制,强烈的欲念撕扯着他,将他的脑子搅得越来越迷糊,残存的理智消失,剩下的,只是动物本能的需求……
“郡主!”
一直在门外留意着屋内动静的伊朵走进来,看到韩德让与主人靠着墙纠缠在一起时,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快把他弄到床上去!”她说。
淑怡被提醒了,“快来帮我!”
她抱着韩德让的腰将他往内室带,伊朵则在他身后推他的背。韩德让步履不稳地跟随着她们走进内室,来到床边。
“好了,其他的我会弄,你出去,别让人进来。”
淑怡吩咐伊朵,自己则被韩德让拽着倒在床上。
伊朵出去后,淑怡看着眸光炽热、呼吸粗重的韩德让,兴奋地想:他,终于成为她耶律淑怡一个人的了,今后,谁也抢不走他!
此刻,他就在她怀中,不用再等待。当她的手握住他时,韩德让感觉仿佛被雷电击中,他口中发出一声介乎痛苦与快乐的咆哮,然后忽然翻身而起,随后,他感觉同时坠入了天堂与地狱。
夜,迷离而寂静,四周没有一点声音,韩德让仰躺在床上慢慢张开眼睛。
先前溃散成碎片的意识正慢慢地重新整合,那片刻的享受带给他的短暂遗忘正在恢复,灼热难耐的焦躁已经随着天崩地裂的欢愉消退,现在,他清醒了,却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躺在他身边酣然甜睡的美人儿,带给他的只有恶心欲呕的感觉。回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他的确感到恶心,他恨自己,更恨她!
“二郎!”
熟睡的淑怡被他不甚温柔的动作惊醒,张开惺忪的美目看着他。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沉默地起身寻找衣服。
作为一个刚享受过鱼水之欢的男人来说,他的反应太奇怪了。淑怡从床上坐起关切地问:“二郎,你还好吗?”
依然是沉默,屋里只有他穿衣时发出的窸簌声。
“二郎,你……你要干嘛去?”他的表现实在出人意外,淑怡慌了,掀开被子下床,拉住了他。
而他猛地抽回胳膊,头都没回地说:“我要干嘛不关你的事!”
他的身体依然火热,可他的态度比冰还寒,淑怡内心惶恐,但她毕竟不是容易被吓住的人,放开他镇定地说:“你要了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今后你的事情当然都与我有关。”
他发出一声嗤笑,什么也没说低头穿靴子。
“二郎,你不能出去……”看出他要离开,淑怡再次拉住他,却被他回头看她的眼神镇住,没能把话说完。
那是一双足以让她血液结冰的眼睛——厌恶、空洞、悲哀、苍凉,还有着她最痛恨的怜悯!
“二郎——”她凄然地喊他,却见他抓过一件袍子披在她身上,甚至帮她穿好系上腰带,而他做这件事时,态度是如此地冷淡,仿佛在包裹一件物品而非人,仿佛他要她穿衣不是因为怕她冷,而是不愿看到她的身体。
为她草草系上腰带后,他抬起眼与她对望。
“淑怡,你不该对我做这种事!”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令淑怡一阵心惊肉跳,因为他的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呜咽的秋风。
“我没有……”
平静的眼波泛起一道微澜,低沉的声音不曾提高却陡增分量:“不必否认,那只会令人更厌恶!”
淑怡发出哽咽般的喘息。
他不再看她,掉转头淡淡地说:“聪明美丽、高傲尊贵的‘辽国一绝’需要用合欢散来迫使男人与她交欢吗?你侮辱作践的不仅是我,更是你自己!”
说完,他迈开大步走向房门。
房门拉开的一瞬间,他看到闪进隔壁厢房的背影。
伊朵,这个助纣为虐胆大妄为的侍女!
他愤怒地想着走下台阶,院里已经安静了,只有值更的侍卫迎着他走来。
“替我备马,我进宫有事!”吩咐侍卫,然后走到大门口等候。
此刻他必须尽快离开别院,离开这些富有心机的女人,因为那股令他恐惧的灼热感再次蠢蠢欲动,以及尝过其厉害滋味的他,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不能再次让理智溃散,这,也是他不敢在屋内多停留,不敢多看耶律淑怡的原因。
马很快便牵来了,翻身上马,径直往北城驰去。
侍卫看着他消失在月光中的背影,然后关上院门。主人夜里临时有事去皇城的事经常发生,因此他并没在意。
然而,韩德让并没有进宫,而是沿着白音戈洛河往上游河湾奔去,那里的河面冰已经解冻。此刻,能够解除他痛苦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自己浸入冰河里!
自小跟随父亲学习岐黄之术,他知道“合欢散”是一种以鹿茸、狗肾、龟骨合紫梢花、吐丝草等精制而成的催情药物,是契丹皇室的珍贵药品,作为北院大王的宝贝女儿,耶律淑仪要弄到它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想不到她居然敢把这种药用到他的身上!
腹部的火焰开始窜烧,那令人恐惧的燥热感由内向外蔓延,他紧抓着缰绳用力驱策坐骑,他必须在药性发作前到达那里——必须!
药性发作的很快,还没到达目的地,他已经被亢奋的身体搅得连平稳地坐在马背上都难,身体内如同有万千蜂蚁在涌动啮啃,听觉、感觉、视觉……所有的感觉都被那一波接一波涌来的痛楚骚动淹没。
平静!
别想!
我可以做到!
迎着肆虐旷野的夜风,他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试图保持最后的清醒;
迎着漠北早春的夜风,他撕开胸前的衣襟,渴望寒风能替他降温,替他固守住最后的防线。
然而,肌肉在寒风中绷得更紧更紧,意识在咆哮的血脉冲击下变得越来越模糊。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马背上,而是在炼狱里燃烧,那可恨的炼狱似乎一定要把他烧成灰烬才肯罢休。
“不!不!不!”
他毫无意义地怒吼,极度的愤怒和无力感摧毁着他的自制力,泪水从深陷的眼窝流出,他倒卧在马背上……缰绳,早已从手指间滑落,而他,浑然不知自己完全是凭着直觉、凭着与坐骑长久培养的默契,摇摇晃晃地“搭挂”在马背上。
当正在缓慢解冻的河水阻挡在前方时,坐骑自然停下。
哗哗的河流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自马背上滑下,如同幼子见到思念已久的母亲般,往河水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