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凡是接到李叶的电话下了离婚决心的。李叶说她在宾馆订了房间，让柳一凡晚上过去。柳一凡没想到李叶会打电话过来，而且是这样一个电话。李叶的声音湿漉漉的，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柳一凡的阴郁立刻蒸发了。柳一凡想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么轻易地被一个女人左右？但柳一凡不想再掩饰自己了。他是一个男人，为什么要掩饰呢？
这个电话使柳一凡进一步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他要和何仙结束不死不活的婚姻，和李叶生活。
一旦下了决心，柳一凡反轻松了，像卸下了一个重担。他看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一刻，晚上还很遥远。柳一凡想如果可能，下午就和何仙把手续办了。他要把离婚证书作为送给李叶的礼物。
柳一凡提前回了家，买了些菜，准备做一顿饭，想把气氛营造得轻松、温馨些。柳一凡有十多年没做过饭了，因此手忙脚乱，衣服上溅了好些菜汤，还好，总算做熟了。
何仙十分意外，进屋后疑惑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柳一凡的脸。但她没有问，很自然地坐在餐桌边。何仙吃了几口，便皱起眉头。柳一凡知道有问题，一尝，果然，米饭是夹生的，炒鸡蛋放多了盐，芹菜酸得倒牙——定是把醋当成酱油了。柳一凡歉意地笑笑，何仙没作表示，勉强扒拉了几口，站起来。
柳一凡喊住她，说了自己的意思。
何仙怔了一下，慢慢把目光定在柳一凡脸上，久久地。
柳一凡说，分开对你我都好。
何仙嘴角飘起一丝嘲讽，你不用解释。
柳一凡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平缓，我们没必要生活在一起了。
何仙很痛快地说，别给我上理论课，我同意。
柳一凡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忙问，你有什么条件？
何仙说，没有，我什么条件也没有，什么时候办？
何仙的表现出乎柳一凡意外，柳一凡庆幸的同时，却又感到淡淡的失落。柳一凡反有些犹豫，如果你下午没事的话——何仙打断他，我有的是时间。
下午，柳一凡和何仙办了手续，顺利极了。从那间办公室出来，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柳一凡看看表，快六点了，想想中午何仙基本没吃饭，提议一块儿去饭店吃点儿。何仙顿了顿，跟在柳一凡身后。
他们面对面坐着，柳一凡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何仙了。何仙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不管是衣服还是首饰，都得体大方，她身上的高傲没了，代之是中年的平和，别有一番风韵。
何仙微微一笑，柳主席，想什么呢？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人之将走，其言也善，你想不想听？柳一凡点头，当然。何仙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出来。她没看柳一凡，眼睛里雾蒙蒙的，她说，女人是需要欣赏的。何仙站起身，一凡，对不起，抓起包出去了。
柳一凡透过玻璃盯着何仙依然婀娜的背影，良久。
晚上，柳一凡如约前往，敲开门，李叶灿烂的脸便露出来，她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柳主席，请呀。柳一凡本来打算拥抱她的，李叶忙着给柳一凡找拖鞋，倒茶，柳一凡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碌。
李叶打扮得素淡而雅致，柳一凡隐约看见了二十多年前李叶的影子，“女人是需要欣赏的”，这是前妻给他的临别赠言。柳一凡由衷地说，李叶，你今天真漂亮！李叶刺道，在哪儿培训了，嘴这么甜？
柳一凡拥李叶入怀，把她抱到床上。柳一凡酝酿了太多的激情，他要让激情把李叶燃烧起来。李叶出人意外地疯狂，根本不用他点燃。也许是李叶太疯狂了——这和她的年龄不相称，柳一凡显得束手束脚。
平息之后，李叶慢慢地穿衣服。
柳一凡愕然，问，你要走？
李叶幽幽地看着柳一凡，一凡，我们该结束了。
柳一凡仔细盯着她，李叶不像开玩笑。柳一凡一把抓住她，你什么意思？
李叶平静地说，我考虑了很久，我们不适合。
柳一凡显得很激动，为什么？就因为我不再是县长？
李叶淡淡一笑，你太轻看我了，当初你是个穷教师，我不是死心塌地要跟你。
柳一凡问，是……不……是……你有人了？
李叶点点头。
柳一凡冷笑道，这几天你女儿回来是幌子喽？
李叶说，不，我女儿的确回来了，我正是利用这一段时间思考了我们的问题，冷静之后，我发现你并不是我要找的。当年让你甩掉，我就有了一个念头，有朝一日让你回到我身边。当然不是实施什么报复，这几年，我确实糊里糊涂喜欢你，现在我从梦幻中走出来了，想过一种踏踏实实的生活。
柳一凡想做最后的挽救，他说，你凭什么说我不适合你？
李叶淡淡一笑，一半是理智，一半是感觉。
柳一凡明白了李叶反常的疯狂，她是用这种方式和他告别。他激情澎湃，想给她一个惊喜，而她用美丽的假相迷惑了他，然后将残忍的谜底抖出来，让他防不胜防。
柳一凡没有再质问、纠缠她。看得出来，李叶是拿定主意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失去男人的尊严。柳一凡想把真实的自己裸露出来，没料栽了个跟头，摘掉的面具又套到了头上。柳一凡笑笑，说恭喜你找到了中意的男人。
李叶整整头发，离开。
柳一凡打开窗户，他要让李叶的气息彻底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