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风清气爽。
月见按着和苏冰的约定的时间,来到他的“冰火厨肆”前。不是节假日,中午吃饭的人没有那么多,还是有空位的。除了前几次会去苏冰的家里,月见提出还是在店里吃,一是不想他耽误了店里的生意,二是在这样人来人往的环境更考验厨师技艺。
她还是比较专业的。
苏冰看见她,热情的跑出店来,朝她甜甜的笑。
“月见,你猜我今天回做什么菜?”
两人已是很熟悉的关系,说话自然也随意。
“回锅肉?”月见胡乱说了一个。
“原来你想吃回锅肉,那我现在就去做。”苏冰狡猾的眨眼,带她到留出的空位上,就往厨房里走。
“不用,店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月见急忙阻拦,她也是随口说的,怎么知道他会马上去做。
可苏冰却是非要认真做,让她拒绝不了。
坐在外面等苏冰做菜的月见,突然有一点恍惚,何时有人对自己这样,只是随口的一句话都会认真对待。望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苏冰,她竟觉得有哪里不那么自然。
上菜的时候,苏冰拿了两副碗筷,厨师和小二一般都提前吃饭,但他每次知道月见来,都会专门等到月见来才吃。
月见也有不好意思,让他先吃,中午正是人多,少一个厨师,其他人就分担了这些活。再说,她也要吃完了,才和苏冰说菜的事情,不能边吃边说。可苏冰不愿意,反复几次,月见也不和他争执了,只当他是认真和热情。
“我最近,赚了不少钱。”苏冰把饭碗推到月见的前面,“打算再开一间大一点的铺子。”
“再开一间?”
月见有些吃惊,这才多久的时间,这里的生意那么好吗,隔壁的素面可一直都没扩展呢。
苏冰笑笑,“这里毕竟是比较朴素的风格,我希望能开到更好的街道去。”
简而言之就是,这条街太低端,他想更高端点,赚有钱人的钱。
月见点点头,“那也是……”
“新店的地方,我还没有选好,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推荐呢?”苏冰问了问,又有些犹豫的说,
“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月见努力想想这几天的安排,秋日宴之前,她没什么事情,除了每隔五天陪她老娘逛逛街喝喝茶,闲暇去找周玉聊天,也真没什么正事。
京城她是熟悉的,每一条路都熟悉,去看看店面,也很合适。
韩子宵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月见和一个笑得很灿烂的男青年同桌吃饭,他们不知在说着什么,月见笑得很开心。
没有他想象中的勒索场面,她就是做在那边和人吃饭而已。
如果是和一个中老年胖子吃饭,韩子宵还能朝傍大款的方面想想,可是对面坐的是一个年轻小帅哥,衣服朴实无华,怎么也不像有钱人。
韩子宵有一些失望。
他静静的站在街对面,仔细的打量和月见说话的人,还有月见的表情。
慢慢的,他觉得不太对劲了,她这个样子,怎么和他印象中的她有些不一样呢?
好像,她挺高兴的。
平时的她,好像可没这么高兴吧。
他看着看着,觉得有点厌恶起来。不知道是厌恶此时笑着的月见,还是厌恶因为和别人在一起才那么高兴的她。
韩子宵突然又想,月见是很喜欢自己……的吧?可是,为什么不见她在自己面前这样高谈阔论,轻松欢笑呢?
倒是她对面这个男人,是谁呢?和她说了什么,那么开心。
莫非他的诗做得比自己还好?
他是谁呢?韩子宵盯着苏冰,尽是鄙夷的神情。穿着那样的衣服,一看就不会作诗。
作诗是书呆子韩子宵看人的最高标准。
可是他让月见那么开心,真是让人情不自禁的讨厌啊!月见又在想什么呢,明明喜欢着自己,怎么还会和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在一起?
韩子宵一阵迷惘,脑中写满了问号,一堆堆不解的疑惑,有些不知所措。
“月见,那边,好像有个人在看你。”
苏冰早就看见韩子宵,他没有马上说,而是偷偷的也观察了一下他,才小声的告诉月见。
月见回头看,可只看见一个匆忙逃走的背影,一闪而过。
“谁呢?”她嘀咕着,完全看不清楚那人就走了。
“一个穿着白色书生服的男人。”苏冰眨眨眼睛说,“你认识吗?”
月见下意识的摇摇头,她没有什么书生朋友,她的好朋友就只有周玉一个。可顷刻她又定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的,微微发愣。
难道是他吗?
不太可能吧,这个时候他怎么会路过这里呢。而且他从来就不关心她的,连她会写字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跟她来看她吃饭呢?
苏冰淡淡的笑,“不认识就算了,忘了这回事吧。”
他们吃了饭,还要一起去看新开张的店面呢。
韩子宵怕被发现,落荒而逃,自己都觉得自己寒碜起来。有什么好逃的呢,不就是一些心结不懂吗,他决定去问问已经成家的太子,还是太子比较懂女人。
可走到太子宫,那宫人说太子正忙着处理皇上分配下来的任务,要晚一个时辰才能出来。韩子宵想想太子在做那么伟大的事情,自己还拿这些鸡毛蒜皮麻烦他,实在不应该,于是又走了回来。
这心事放在心里,无人可排解,就像一个越吹越大的球,无声无息的压在心上。
走在路上,看见一个算命的摊子,便病急乱投医的过去问。
“公子要算命吗?”算命先生问。
“不算命,有些事情想不通,想先生见多识广,特来问问。”韩子宵说。
那算命先生点点头,摸了摸山羊胡子,“问询,老夫也是可以的,想当年四大世家之首南宫义陷入娘子和老妈同时落水,是救娘子还是救老妈的千古难题,就是老夫指点的迷津,更不要说江南方大家族的方大博士,探索物种起源、思考天地方圆,老夫也曾助他一臂之力……”
“没有那么复杂,”韩子宵一头黑线,他把手互握着放到桌上,微紧张说,“我最近……哦,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呢,发现一件怪事。”
“请说。”
“我已经,不是我,是我,那个朋友已经成家了,而且他娘子,非常喜欢他。可是很奇怪的是,他那个娘子在他面前,不怎么笑。他最近发现,他娘子和另一个其貌不扬、文化不高、身材不佳、气质不雅的男人,有说有笑,还一起吃饭。你说,我这个朋友的娘子,在想什么呢?”韩子宵磕磕绊绊的,才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很简单,你娘子不喜欢你还出轨了。”算命先生想都不想的说。
“不是我!是,是我朋友。”
“……好吧,你朋友的娘子,看来不喜欢他,喜欢别人。”
“可是,可是我朋友很优秀啊,有才华又正义,相貌堂堂,她没理由不喜欢啊。”韩子宵继续不解的追问。
算命先生有点无奈,看这书生挺正常的,怎么会问一些别人看起来一目了然的问题。
“感情的事哪里说得准,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是你朋友那么优秀,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他好了,怎么还有其他的男婚女嫁?”
“那……那你的意思是……”
“她不喜欢你。”
“不可能!”韩子宵愤而站起,“她如果不喜欢,怎么会挺身而出维护我呢。骗人。”
他说完,转身就离开。
韩子宵的自信,是天下无敌的。
那算命先生在后面追着要钱,韩子宵丢了一锭碎银给他,脸一片阴沉。
“现在的年轻人真暴躁。”算命先生拿到钱,摇摇头。
月见和苏冰吃完饭,又坐着聊了很久天下饮食。
聊得越深入,就越发现苏冰知道的多,他不仅会做菜,点评也不弱,天下美食的特性他也都知道不少。这京城的菜,除了一些很高端的酒楼未曾去过,他也是吃了很多家店,收集好资料才开冰火厨肆的。
一个小厮跑来,在苏冰身边耳语了两句,递上一张纸给他,再走进店中。
苏冰站起来道,腼腆的说,“月见,店里的人拿来地址,这边东大街上,有一处店铺准备盘出去,我们去看看好吗?”
他口气轻柔,似乎很担心她不愿意。
月见点点头站起来,“好,东大街晚上人很多,又是主干道,生意一定不错。”
她倒是豪爽,反正没事就随便走走好了。时下民风开放,也没有什么一男一女走一起就是说不清关系的事。
两人刚走出去,月见却挪不动脚步了。
韩子宵正怒气冲冲的迎面而来。
他一身书生白衣,脸色阴沉,只是走到他们面前时,慢慢恢复了几分他日常的平静。他眼神深如潭水,又带着浅浅的傲意。
“子宵?你怎么在这里?”月见奇怪的问。
“娘子,我来接你。”
韩子宵有些趾高气昂的说,声音缓慢却如在宣示着什么,一字一句的强硬。他比苏冰高半个头,说话着,还斜了一眼苏冰。那声娘子,在场的三人都听得很清楚。
“啊,接我?”
月见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有和她约好吗?
“我有话和你说。”
韩子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过月见的手腕,从他们中间生硬的挤开,然后就这样拖着她往前走。
月见很少见他这般严肃表情,以为真有了大事,也脚下随他走起来。走出了几步,想起什么,朝苏冰喊,“我有事,你自己去,下回再见。”
韩子宵拖她走得更快了。
两人拉扯不清的一起走回去,只剩下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的苏冰。
苏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
良久,他握成拳头的手慢慢展开,那纸条变成了纸屑从他掌中滑落下来。
韩子宵这样抓着月见一路走回去,一直走进韩府中。
韩府的下人看见他们黑脸进来,还伴随着吵闹,知道情况不妙,都纷纷避开。
“喂,究竟什么事,你怎么一路上都不说啊?”
月见心里着急,就看见韩子宵沉着一张脸,也不说事情,她担心会不会是柳相还是谁出事了。而她也挣扎不过他,这时才发现韩子宵力气够大,果真是男女有别,拿笔的人也是很有力的。
这时韩子宵终于是停下来,深邃的眼眸,定定的望着她的脸。
两个人站在韩府的大厅,四周一片空荡。
看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表情,无辜又委屈,他眼中的怒火终于是慢慢熄下来。
“柳月见。”
韩子宵开口了,他两只手捧着她的脸,低头看着她,眼神坚定、口吻强硬,“你既然喜欢我,就要一心一意,不许招惹小白脸,不许和他们吃饭,不许对他们笑,连说话也不许!你明白了吗!”
语毕,他低下头,双唇压在了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