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唐三嫂仿佛被剜心头肉,惊叫,“我哪有那么多钱!”
“女施主,且不说和尚一双慧眼看人从不走眼,区区一万对你而言无非就是少买几身衣裳而已。”
她辩驳:“我就是十块钱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和尚耐性顿减,厉声打断她:“先听我说完!我先给你们寻一处风水宝地,再协助你们迁坟,看是否一切都如我所说那般,看看你们那位老人家的棺材是否被烧黑。如果应验,到时候你们再给也不迟。说得不准,你们当场乱棍打死我就是,和尚也省得没钱回五台山被师兄弟们嘲笑。”
句句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唐三这个没主见完全动摇了,心想反正还有兄长唐文志顶着,他开厂子的人,想必不会吝啬区区一万块。
和尚见他神色已动,心中大喜,忙趁热打铁:“既然如此,那我先去找风水宝地。我对你们周围地形不熟,烦请找个人帮忙带路。”
事关重大,唐三生怕他再找个妨害三房的地形出来,连忙表示自己愿意效劳。
唐林眼睁睁看着三爸卑躬屈膝伺候和尚选新地,阻拦不住,直气得心口股股地痛。
到晚上,唐三带着和尚回来,整个人完全变了样,之前他把和尚叫神仙,还有些拍马屁的成分,而此刻举手投足全是发自内心的虔诚。
和尚要坐凳子,他赶紧用袖子去擦上面的灰尘,满脸堆笑:“神仙你请坐。”
和尚要吃饭,眼睛只要多看了一眼哪个菜,下一秒他已经恭恭敬敬夹到他碗里了。
唐林看得怒火中烧,把碗一摔,指着和尚的鼻子怒骂道:“你他妈什么和尚,和尚你还******吃猪肉吃得那么欢!”
满嘴流油的和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大块回锅肉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唐三也怒了,手掌心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林儿你翅膀硬了要造反是不是!神仙今天爬坡上坎累得脚板都肿了,好不容易回来吃顿饭,你还横挑鼻子竖挑眼,这到底是哪个的家,到底你是做主还是我做主!”
唐三嫂也附和:“就是。林儿你不懂就少说两句。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爷爷害死你三爸三妈才甘心?人家神仙今天下午帮我们找了个好地,那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地形。你是没看到,神仙画了水瓢那么大片儿地,叫你三爸往下挖,若是挖到快像乌龟一样的石头,那就是真正长命百岁发大财的地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变得尖利兴奋,“真的有啊!才挖不到一米深,真有个石头像乌龟!呵呵,这下我们可好了,把你爷爷迁葬过去,大家日子都好过。我也不用担心家里再出事。”
夫妇俩已经完全被洗脑,看来非迁坟不可。唐林把碗筷子一摔,闷头大睡,第二天一大早便起身回城找鲜于峰。
鲜于峰听完,勃然大怒:“岂有此理!骗人自掘祖坟,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唐林只是气和尚非要迁坟,却没想到其中还有个“骗”字,茫然问他怎么回事。
“这你还不懂。叶伍和那和尚都是一伙人,专门针对你家情况作的圈套,不怕你三爸他们那种人不往下跳。”
“首先,叶伍必定与给你爷爷看病的医生有勾搭,知道你爷爷时日不多,所以才有那出黄纸出血符的戏。你以为那真的是什么通灵文书?那不过是一点祝由科把戏,黄纸用黄姜粉涂抹过,他又趁你去店家讨清水买毛笔的时候,悄悄把砚末放在手心里。等你把一切准备妥当,他把砚末放在里面,随即用新毛笔一搅,清水就神不知鬼不觉变成砚水。而砚水画在黄姜粉上,立刻变红,只是化学变化,哪里是什么血不血的!
第二:他与高个男是同伙,你没看到关键时刻那人就出来了么,而给你爷爷找的墓地必定早被高个男或者其他人做了手脚,所以后来那和尚才敢口口声声地说你爷爷棺材被烧黑。
第三:你三爸家的牛,放在草地上吃草,而你三妈又没有时时刻刻紧盯着它。这种情况下,他有无数个方法把牛毒死。
至于你说他在某地上挖出个乌龟形的石头来。是,虽然他是陌生人,人生地不熟,但你别忘了他还有叶伍这个同伙,他们提前把石头埋下去就成了。”
分析完毕,唐林冷汗涔涔,红肿着眼睛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鲜于峰道:“人死入土为安,无论如何不能迁新坟。你先想办法稳住你三爸……不是还有你大爸唐文志么?你赶紧带着他回去,迁坟事大,长子最有发言权。最好你大妈也一起去,有个女人在,撒泼打滚抓到那和尚不放,千万别让他跑了!”
“抓和尚干嘛?”
“顺藤摸瓜,找到叶伍团伙。我要他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
且不说唐文志最信鲜于峰的话,作为长子,弟弟居然瞒着他计划偷偷迁爸爸的坟!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事,听唐林一说,他立刻带着老婆孩子赶回乡下去了。
直觉告诉鲜于峰,叶伍肯定和吴小清脱不了干系,但现在得抓紧时间和唐林回老家,没工夫亲自查他来路,只得给阿屠打了个电话,叫他帮忙打探打探叶伍底细。
阿屠混迹江湖几十年,从未听说有叶伍这么个人,自己找不到,便发动所有人际关系去找。
有个著名的六人交际理论说:你与这世上无论哪一个人,都能通过六个人的牵导,认识对方。换句话说,人人都能认识习老大。我们的距离仅仅只要六个人而已。
阿屠和许浩本不相识,但绕来绕去,前者要替鲜于峰找叶伍的事情经过层层托付,也落了一份在他身上。
他认识的风水相命的人只有吴小清和鲜于峰。思来想去,他决定向吴小清打听,因此约了她在鼎轩大酒楼喝茶吃饭。
两人因为小鸡和鲜于峰的事情,心生罅隙,很有些时日没来往了。甫一见面,吴就娇滴滴软趴趴地往他怀里倒。
美人投怀送抱,浩哥当然不会拒绝,拥着她顺势倒在包间的沙发上。
男人心里对女人若是有了芥蒂,一时很难对她有兴趣。
许浩就那么看着吴小清,眼睛半闭不闭,看似在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吴小清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伏在他胸口上,不再说话,浩哥不喜欢话多的女人。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还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许浩开口了,问她:“叶伍这个人,你认识么?”
吴小清一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仰起头反问:“你问这个干啥?”
许浩抽出支烟来,自己点上,吸了两口,又塞到她嘴里,才道:“据说他得罪了鲜于峰,我想只有你才会跟鲜于峰死磕。你别说他跟你没关系,你师傅不是姓叶么?”
肖鹏也收到鲜于峰在找叶伍的消息,他马上告诉了齐姐,齐姐立即动用自身在公安局的关系去查此人。
赵百万听说唐林家被叶伍所骗,也到处查这龟孙子的踪迹。
一时间,龙湾市无论黑道白道,掘地三尺都在找叶伍,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犯了多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鲜于峰与唐林气势汹汹杀到唐三家。唐林的两位叔父正在堂屋对峙,唐文志坐在上席指着唐三的鼻子骂他鬼迷心窍,信和尚的鬼话。
唐三两口子与和尚分坐桌子左右两旁,面红耳赤地与他争辩和尚如何如何厉害,绝对不是骗钱的。
和尚双手合什,做大师淡定超然状。另有一众唐三请来准备挖坟的,已经自发跑来看热闹的人围坐在周围,堂屋里满满当当坐了不下二十个人。
唐林一进屋,争吵的双方都停了下来。
唐三皱眉道:“林儿,你不都回城去了吗,又来干啥?”
唐文志冷笑:“你要迁坟,他爸妈不管,他作为二房的人自然有话要说。你倒奇了怪了,还问他回来干啥,你说他回来干啥。”
一顿抢白,说得唐三脸红一杠白一杠。
唐三嫂却不是省油的灯,她眼泪汪汪地哭道:“大哥,你们是好,在城里头开厂天天赚大钱,就算爸爸不保佑你们,你们也都一样过好日子。那我们呢?神仙说爸爸那坟最妨害三房。我和唐三两个人留在农村,也没出去打工,一辈子尽心尽力照顾他吃喝拉撒,到头来没挣到钱也就算了,你总不能让他死后还害我们三房呐,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唐林抽了根凳子搭在上席唐文志身旁,招呼鲜于峰坐下。
和尚听得有外人来,忍不住睁眼扫视,只见一个高大俊朗,神采斐然的少年端坐在上席,紧闭着嘴唇不言不语,正拿一双锋利的眸子在自己身上打量。
他久经江湖,立刻意识到这位大有来头,千万不能得罪,马上微笑道:“阿弥陀佛,施主受累了。”
鲜于峰就知道是他捣鬼,冷笑两声。
唐三见他对和尚不理不睬的,心下很是不爽,但来者是客,他不好直接翻脸,就训斥唐林:“林儿,大爸三爸叫你在城里上班,是要你学正经本事和正经人来往,你带些狐朋狗友来家里算什么!”
唐林孝顺鬼孝顺,却是个顺毛毛,谁要拂他逆毛,就算天王老子他也不给面子,更何况对方含沙射影骂的乃是他最崇敬的老大!
他一脚把凳子踹到墙角,额角青筋暴涨,指着唐三,大怒道:“三爸,不要给你面子你不要,说话给我好生说,再那么阴阳怪气的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