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鹏非常会做人,隐约听到吃饭二字,马上挂电话,说等他方便了再打过来。
饭桌上,郝家父女、方芳、加上他,四人围坐在一起,就着粥吃点小菜,不时聊上两句,气氛融洽而愉快,鲜于峰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这要是一家人该多好!”
想到这种可能性,脑子里便无限发散思维了:郝白知书达理,可做老大,负责打点家事;方芳嘛,小丫头一个,虽然笨了点,但可以叫她跟在身边,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好叫她知道,这世上牛叉的人多着呢,不只有当老大的女人才有前途,比如当他鲜于峰的女人就比什么老大厉害得多。
想着想着,他嘴角便不自觉的噙起笑意。
郝父见他笑得古里古怪,以为是早上又接到生意,便问他:“小峰,你又要出去吗?”
他还在傻笑走神,郝父又问了一遍,他这才如梦初醒地道:“哦!你是说我要出去?是啊是啊,有个人说什么换届,托人找我帮忙。”
“看样子是个当官的。”郝父来了兴趣,积极地帮他出谋划策道,“这些人没一个干净的,不晓得污了我们多少钱,你只管去,去了别跟他客气,狠狠宰他一笔,也帮咱老百姓出口气!”
方芳一听,把碗搁在桌上,笑得前俯后仰:“哈哈!老爷子你真好玩!像个小孩似地。他宰他的,和我们出气不出气有啥关系?哈哈!”
郝白鄙夷地看着她:“有那么好笑?”
“哈哈!不好笑!”吃人嘴软,方芳马上识趣地端着碗,把脸埋在饭碗里,偷偷笑个不停。
郝父悠悠地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也是你郝叔叔老了,不然我早去做侦探,把那些贪官的底细挨个挨个查清楚,一个个的举报,他们全部弄到牢里去坐起。”
“得了,得了。爸爸,饭都冷了,快点吃完,我等着收拾完碗筷去上班呢。净说些有的没的……”
所谓的一家人过日子,是否就是这样?十几年都没体验过真正家庭生活的鲜于峰有一刹那的恍惚。
饭后,郝白自去上班,方芳蹦跶着去找张纯洁和赵百万二人。他俩租了村长家的小平房住着,按照之前的计划,在各个摩托车配件厂收废稀料和坏旧金属件,她闲着没事也去“帮忙”,守着东西别让人顺走。
鲜于峰慢腾腾地把穿脏的衣服放在大脚盆里用洗衣粉泡着,他打算泡上两三天,等污渍都被洗衣粉融化的时候,拿出来再用清水过两遍就晾起来。
毕竟天太冷,总不能让郝白纤纤玉手泡在冷水里洗衣服对不对?
他为自己这个发明沾沾自喜不已。
不一会儿,小跟班唐林来了。他不停呵气暖手,问道:“老大,今儿个咱们干点啥?”
鲜于峰指挥他:“先去烧两桶热水来洗衣服。”
“得嘞!”他立即屁颠屁颠地烧水去。
天冷,灶台上锅里的热气氤氲升腾,鲜于峰在锅边搓着手取暖,正打算和他说早上肖鹏的事。好家伙,他心里才闪过这念头,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点显示,正是肖鹏。
他觉得应该把那句“说曹操曹操就到”改成,说肖鹏肖鹏就到。
“喂?”
“鲜于大师吗?我是肖鹏,我和阿屠已经在你们净龙村了。不过他不记得路,车子开不进来,你方便告诉我你住的具体位置,我进来找你好吗?”
净龙村正在修路,鲜于峰给他说了位置,他们也只能徒步进来。
阿屠脚力快,先到。才看到鲜于峰的影子,他就赶紧热情地招呼:“鲜于老师,好久不见。我儿叫我替他向你问好,自从经过你的指点后,他精神好得不得了,一顿能吃三大碗白米饭,天天去健身,身体也比以前好很多。”
鲜于峰把他往屋里让:“好说好说,进来说话吧。”
阿屠连连摆手:“不急不急,先等肖鹏来。”
提起他,鲜于峰笑道:“你这朋友挺奇怪的,居然有人辗转到他那儿打听我,直接找你不是更好?”
阿屠似有些不好意思:“他人脉多是些当官的,我一个莽夫哪里认识得了那些高端人士。喏,你看”他指着渐渐走近的肖鹏,道,“他扶着的那位女士,便是政府某个大脑壳的老婆。”(注:龙湾市人喜欢把当官的叫大脑壳。)
鲜于峰定睛一看,肖鹏果然搀扶一个四十五六的妇人。那妇人面色苍白,自有一股弱不禁风的天然风韵,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穿着做工极好的米色修身大衣,更显得她端庄娴雅。她走得极慢,似乎很怕摔倒。
阿屠朝他俩招手:“这儿!”
肖鹏大声答道:“鲜于老师在家么,方便不?”
阿屠看看鲜于峰,后者点点头,他便大声回道:“方便方便,你小心着点,别摔着了齐姐。”
“没事没事。”被称作齐姐的妇人冲他们微微一笑。
唐林不自由自主地叹道:“怎么有人四五十岁了还能这么好看?”
阿屠顺口接道:“那是。不好看的话,二婚能嫁给市委副书记?要知道,当初多少没结婚的小姑娘都拼不过她!”
二婚还能嫁得这么好,鲜于峰挺意外的,心想这女人必有其过人之处。
阿屠朝鲜于峰一伸大拇指:“早上肖鹏给我说,一听说你有些犹豫,那边市委副书记马上把自己老婆都派来请你。鲜于老师,你面子可够大了。”
几分钟后,两人终于到了门前。那养尊处优地市委副书记夫人,并未因他们的屋子寒碜而表露出嫌恶。相反,她大大方方坐在乌漆麻黑的凳子上,恭恭敬敬地对鲜于峰道:“鲜于大师,你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那眼神,便是一泓秋水,平静清澈,却又隐藏着故事,鲜于峰与她目光相接,便觉得分外亲切。
“齐姐就叫我小峰好了。”他跟着阿屠他们称呼她。
齐姐笑盈盈地道:“这样也好,大师大师的叫起来反而显得生分。”
鲜于峰被她笑容感染,也跟着笑道:“不知齐姐找我何事?”
“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叫邓应龙,是白牛村大桥的承建商。我听他说,你解决了连风水大师吴小清都没办法的难题。所以,我家属很希望能得到年轻有为的大师的指点。”她为人老派,称丈夫为“家属”。
“哦,原来她就是邓应龙传说中的姐姐,只是为何他们姐弟不同姓?”鲜于峰心下疑惑,并没有问出口。其实他有所不知,邓应龙就是靠认她做干姐姐,才攀上市委副书记这棵大树。
邓某扯虎皮拉大旗,四处宣扬自己是********的人,也不说明正副,唬弄了不少人。
鲜于峰觉得齐姐很面熟,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很希望她能和自己母亲同姓,柳,柳云。可她竟然姓齐,他怅然若失。
难怪肖鹏当日会说他很像一位故人的儿子,估计就是指她吧。他一味胡思乱想,之后齐姐到底说了些啥,他都不记得,只知道她在问好不好的时候,就点头说好。
直到唐林跟他一起上车坐下,他才从懵懂中回过神来,要去帮齐姐老公看看办公室风水。
肖鹏开车,齐姐在副驾位置上坐着,阿屠和唐林跟他坐后排。
“老大,我觉得她和你有点像。”唐林凑在他耳边悄声道,“具体是哪里像我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你们像。她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妈吧?”
一语戳中鲜于峰的痛点,他不耐烦地道:“去去去,瞎说啥呢!姓都不同!”
齐姐在右后视镜里看到他俩的举动,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又是凄凉又是欣慰。肖鹏眼角余光看到她的神情,心中百般滋味。
车子出净龙村了净龙村,上三环,直奔市中心。
阿屠见气氛稍有些冷,没话找话地道:“我们抄进路,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肖鹏忙道:“对,阿屠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两句,肖鹏便把话题转向鲜于峰,问他可有把许浩摆平,是否需要帮忙。
鲜于峰没出声,倒是唐林眉飞色舞地道:“放心吧,就没有我老大搞不定的事情,你们不晓得,浩哥现在简直拿我老大当活神仙供着,他咳一声嗽,浩哥都紧张得不得了。”
“是吗?许浩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他居然这么服你?”齐姐好奇地转过头来,笑吟吟地问他。
见有人感兴趣,唐林立马来了精神,绘声绘色地把鲜于峰如何与许浩斗智斗勇,最后硬是凭着过硬的风水本事让他心服口服的过程加油添醋描绘了一番。其中自然不忘着重叙述鲜于峰的神勇与英明,一张嘴舌灿莲花,只把他吹得好似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第一人。
鲜于峰自己都听得脸红了,忙叫他少说些。
唐林正色道:“这有啥少说多说的。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现在这个社会,酒好也怕巷子深。老大,你不能太过低调和谦虚了。”
鲜于峰大汗,道:“少说两句吧,惹人笑话。”
齐姐连忙笑眯眯地道:“没事没事,我可喜欢听你们年轻人聊天了。小伙子你继续,再讲讲你老大是怎样把白牛村大桥弄得能开工的。多讲点,讲详细些。”
肖鹏也附和道:“是是是,鲜于大师白牛村大桥一战成名,我也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据说连纵横龙湾的风水大师吴小清都束手无策。”
“那有啥,我老大厉害的地方多着呢,别说区区白牛村大桥,就是叫他去修个人民大会堂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