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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缘起即灭(3)

那日以后,我同他的关系,便如那东荒的天气,徐徐地升温回暖。

后来我总结,一则我肚量大,不同他计较。就像我生平最为欣赏的诗人说的那样,人生得意须尽欢,得饶人处且饶人。

人生苦短,我何苦同别人过不去,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从前是犯了错,如今他既已知道后悔,我作为一个肚子里面能打渔的人,便不该同一个知道后悔的人计较。

再来,便是玄阳这个人实在是过于面面俱到,容不得人挑毛病。我从前有些低估他,以为他一个专职打架的,定是个粗人,谁料他来我东荒没有几日,我东皇府的人,就像是组团被人下了降头,一个个全念起他的好来,就连发过誓要让他血债血偿的雅雅,也在同他说过一次话以后,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刚刚成立的玄阳后援团。

我忍不住向她取经:“雅雅,你老实告诉我,玄阳究竟是怎么收买人心的?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日关于报仇雪恨的一席话?”

雅雅搓着裙角,有些不好意思:“殿下,雅雅当时不过是随便那么一说,你就随便那么一听,可别当真啊。”又道,“那时雅雅不懂事,不知姑爷他竟然是这么的……”

我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如何形容玄阳,她有些小心地望了我一眼,软软道:“殿下,雅雅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我道:“我不生气,你说。”

雅雅道:“那我可说了啊。我是觉得,”她裙角搓得愈发娴熟,“雅雅若是殿下,嫁一个夫君长得像,像姑爷这么好看,他就是哪日出了轨,我也得原谅他。”

我哐当一声磕在桌沿上。

事后我痛心疾首地向少伊抱怨,美色当前,这城池焉有不失守的道理!放眼东荒,遍地花痴,依我看日后谁想攻我东荒,不必大军压境,只需遣个生得好看的将领,来城底下逛个几圈,我方部署就是再固若金汤,也得乖乖开了城门,唱上一出引狼入室,咿呀伊儿哟。

少伊倒是很淡定,只幽幽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问你,你又是如何原谅他的?”

我想了想,正色道:“因为他长得好看。”

少伊一副你终于悟了的表情看着我。我在心里赞他一声,少伊不愧是少伊,总是能够让我在最短时间内认清我自己。

总而言之,玄阳在东荒住了月余,这月余里,他也不闲着,时常同我父尊谈论天下大事。当然,他们谈论天下大事时,我总是被父尊以各种由头叫过去,或者聆听他老人家关于学业的教诲,或者欣赏他新入手的美人图。

我非常纳闷,父尊他老人家平日那么有时间,也没见他这般殷勤地关心过我的学习,更没有这般体贴过我的艺术修养,却偏偏要在同玄阳谈心时这般殷勤和体贴,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除了要同我父尊谈心外,玄阳还在我大师兄五师兄和七师兄的殷切邀请下,巡视过我东荒的兵防,还亲切地提了一些建议,比如东北角因有涂山这座天然屏障,而不必过度派兵驻守,倒是西北口,是粮草补给的要道,相较之下布防却是弱了些,需要加强。

我那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兄还专门跑来我的寝殿夸奖他:“师妹啊,说实话师兄本不看好这个妹夫,以为他就是个娘炮,谁料他虽然生的有些娘炮,实际上却并没有那么娘炮。总之,师兄觉得他甚好,不当我妹夫就太屈才了。”

我其他几个师兄也在我大师兄的感召下,纷纷从各自的岗位上回来,不约而同地请他吃饭,当然,每次师兄请吃饭,我都要作陪——那一段时日,当真吃得我圆润不少,从来都不节食的我,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节食这个大问题。

我的几个师兄里,少伊最让我省心。他这个人实诚,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而且他找玄阳,无非是同他切磋剑法,切磋剑法时他不大习惯别人旁观,所以从来不喊我,我乐得清闲。

只是听说他每日抱着一堆兵法谋略准时准点地往玄阳住的偏殿跑,向玄阳讨教行军布阵之法,我有一次撞到他回来,忍不住揶揄他:“你这么跑来跑去也挺麻烦的,不如干脆搬去那里与他同住。”少伊一拍脑门,恍然道了句:“甚好。”竟然当日便搬了过去。为这事我默然良久。

至于我同玄阳——虽然我父尊和我的那些个师兄为我们创造了许多机会,可实际上我二人独处的时间并不长。尽管如此,我也算得上是满足的。每日能见着他,远远看一眼也好,便一整日都没有什么遗憾,尽管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单只这么想想,便已经足以让我面红耳赤了,当面告诉他那还得了。

现在想想,自己对他的期待着实有些少。我从前并没有喜欢一个人的经验,所以以为喜欢这件事,大约都是这样的。现在的我很清楚,到那时为止,我对玄阳都不过是单恋罢了。一旦开始索取他的回应,便是万劫不复的第一步。

在东荒杏花开遍,花谢香犹在的时节,玄阳向我父尊提出启程的请求,自然,他要带我一同离开——我本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要带我回去也无可厚非。

我也是识大体的姑娘,于情与理,我都觉得自己要乖乖同他回去,否则便是再一次丢了家族颜面。

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能顺顺利利同他回去,那么我二人一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正所谓造化弄人,我若不是临行前贪恋胡桃老儿的那一口杏花酿,也不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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