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息似是微微一愣,继而抱紧了她,“是哥哥不好……”
我完全呆立在那里。何曾见过如此的息大人,一时我以为站在我面前温和的人是种错觉。
却见女孩瞪大眼睛,突然扭了扭身子,从他怀里落了下来,指着院中的树笑道。
“哥哥,是梧桐!我要爬上去,爬上去啦。”
他淡漠的瞳中竟似闪过一抹柔和的光芒,开口时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连路都走不稳,还想爬树?”
那小姑娘才不管这些,只是一味的拉扯着他的衣袍,把那一丝不苟的衣摆拉出褶皱。
她分开小腿,憋足了劲儿使劲儿拽着他往前走,一只脚在空中荡了荡,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对方实在太为高大,小手一滑,她却是直接面朝地摔倒。
“唔……好痛。”她慢慢抬起眼,眼里蓄了泪,却仍旧咧嘴笑了笑,正好和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姐姐,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在府上见过你?”
安阳息心疼的拉起她,“她是你秋花匠叔叔的女儿,新的佣人,名唤秋梧。”
我连忙跪下,“秋梧见过小姐。”
“秋姐姐。”她跑到我跟前,突然目光一转,从地上拾起一片梧桐树叶,“秋梧?是梧桐的梧吗?”
我慢慢点了点头,看着她乌黑的眼睛一闪,举起梧桐叶朝着我,一字一字认真的说。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我怔住,息大人却一把捏住她的脸低笑道,“又是从哪听来的这话?”
“啊……是先生教我的嘛,干嘛老扯我的脸,哥哥喜欢就去捏自己的嘛……”
直到许多年后,当幽王宫中禁军之首,那个一身银白铠甲的人在雪中慢慢向我走来,我才明白这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在下姓幽,名桐。梧桐的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秋梧,梧桐的梧。大家都唤我秋秋。”
是谁说过,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有女子的笑颜在眼前明灭,我竟有一种欲流泪的冲动。
转首望着为我二人赐婚时女帝身旁的他,此时此刻,那目光伸向远方,可是在想曾经那个顽皮捣蛋的女子?
安阳大人,你的梧桐之梦,似乎总在温暖了别人,成全了别人,却独留给自己一身清冷。
凝视着夫君俊朗的颜,心中百感交集。
从此,梧桐相待老,携君度此生。
那时的洛依小姐总会日日黏着息大人,在他身后唤着哥哥,如同离不开巢的小雀。
夫人是一名分外温柔的女子,说话如春风细雨,温暖人心。她也拿自己调皮的女儿没有办法,每到小姐欢天喜地在息大人院子里捉蝴蝶时,夫人总会轻轻抚上息大人的肩,面露无奈,却难掩欣然。
尊贵如稀客,日理万机的安阳远大人,也偶尔会到这里来,庄重严谨的衣装,严肃冷淡的双目望见妻子和一双儿女时却是不自知的柔情。
那是我见过最幸福美好的场景。府上所有人都为其沉醉。
那样温馨宁静的日子,我以为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直到,那一天。
一场离奇的大火打破了这所有的一切。
我刚刚成为花匠不过一年。洛依小姐五岁,息大人十六岁。
一个如往常平静的午后,息大人和小姐去了集市,我因为家务无法随同出行,只打发了一个小厮陪同他们。正卖力洗着衣物,突然,正堂里传来恐怖刺耳的尖叫。
浓郁的火光,如魔鬼般的火苗舔舐着房屋,让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安阳夫妇在火光中,挣扎,扭曲,渐渐化为灰烬。
我看到表姑秋阁与父亲哭喊着,与其他前去倒水的佣人一样,只要欲上前施救,便悉数被如地狱般的烈火吞噬。
只见那火突然从他们身上着起,如同发于五脏六腑,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魔鬼般的景象映在我眼中,让我浑身冰冷,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只能伸手看着无数想要灭火的人在指缝里渐渐消失。
自焚。
诅咒般的自焚。
那天前来厅堂上的目击者,个个面如死灰,神智错乱。
“自焚。”
他们只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
烈火用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将人烧尽,周边未有任何焚烧的痕迹,堂上一切完好如初,只是灯灭人亡,再也找寻不到曾经存在的痕迹,甚至没有一丝骨灰。
府中上下都恐惧不已,安阳府上有了闹鬼的传说。
小姐听闻父母身亡便生了一场大病,卧床高热,甚至不能下床走动。息大人日夜陪在她的身侧,用精进的歧黄之术为她医治。
各种医书,在那一刻铺天盖地堆满书房。明明十六岁的少年,一夜之间,头上竟生出几丝华发,眼中愈发如海深沉。
这是个被人诅咒的府邸。
安阳贵族的长老站在堂前,感受着最后的一丝灵力波动。然苍老阅历如他们,也无法辨别其中术式。他们终归只能定论是安阳府的仇人做下这一切,大家也许都会有危险。
正当全府上下都人心惶惶时,息大人那里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在浓浓的草药味之中,他仰首直视众位。
“这件事情交给我。”他声音沙哑如砺,眼眸紧紧盯着各位神色莫测的长老,“是神是鬼,我都不会放过。”
第二日,息大人便正式继承安阳家主一职。成为安阳府的下一任安阳大人。
息大人的才能超越安阳远,他拥有九州之内几乎无人能及的灵力。他为安阳府上布下从未见过的结界,以强大的气势力挽狂澜,让众人折服,府中上下很快便恢复平静。
小姐的病十分严重,几乎丧失了所有灵力的潜质。息大人耗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把小姐从死亡线上强拉了回来。他只有将她的所有能力悉数封印,小姐病情才得以稳定。
息大人把小姐送到灵力充沛的境云山,以此来疗养小姐的身体。他只派去了小姐的乳母和十名忠实的下人。之后,他便一身挑起整个庞大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