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兹的脑袋像是要爆炸一样，各种各样的声音都以难以置信的高音量钻入她的脑袋中，风呼呼的声音，枝叶抖动的声音，花开的声音，小草发芽的声音，流水的声音，鸟鸣声，翅膀扇动的声音，动物跑动的声音，还有无数个人说话的声音。这些声音像过量的气体，充入小小的气球中，让气球一点点地膨胀变大，气球的壁变得越来越薄，随时随地都会破裂。
与此同时，她的左眼像被火烧一样，像被刀割一样，灼热感一点点地在眼球里扩散，小小的眼球似乎被切成细细碎碎的一小块一小块，每一块都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她的嘴巴又酸又痛，像咬了一个生柠檬，酸酸的感觉蔓延到牙床上、牙肉里。
她趴在床上，低声地啜泣着，试图用自己的呜咽声来掩盖其他的声音，试图用自己的呜咽声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干净的床单，用力地撕扯着，试图借此来缓解疼痛感。她这样子哭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可能只是一瞬，也有可能是几分钟。她哭着哭着，突然泪水就止住了。她木讷地望着窗帘，单调的棕色的厚重的窗帘。她看着看着，有一种窗帘也在看着她的感觉。哭是不会缓解痛苦的，她的脑袋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母亲温暖的笑颜，父亲开朗的笑声，午后暖暖的阳光，小艾冰冷的身躯，这些看似相关又似乎不相关的事物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在疼痛的笼罩下同时体会到了温暖和寒冷的感觉，在她体内流动，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知觉正在一点点地消褪，周围的声音变弱了，自己像被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器皿罩住了，与外界隔离开来，风声流水声人声都不再清晰可闻，变得模糊。身体也慢慢地变得不像自己的，意识渐渐地脱离了身体。
正在她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和舒适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切实的疼痛感袭来。是她的背。她感觉到和上一次背部生出翅膀的前奏一样的感觉，不安取代了她短暂的安宁。她看着紧闭着的门，不知为何却能感觉到小艾就站在门外，能感觉到他紧张的担忧的面容，能感觉到他不安的焦虑的呼吸声。她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悲怆的哭声，却不想自己新长出来的獠牙刺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一点点渗出来，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闻到自己的血的味道，她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和对这种兴奋感的恐惧感。
但她来不及细想自己的感受是怎么回事，她的注意力马上被自己背部的痛感吸引过去。光滑的皮肤一点点地裂开，体内似乎有一把利器试图冲破皮肤的禁锢，拼了命地往外钻。她双唇发白，与渗出的鲜血形成鲜明的对比，汗珠一滴滴湿润了床单。像被捅了一刀一样，她感觉背部空了一块地方。不用转过头去看，她也能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之前曾经长出过来一次，她感觉已经没有之前那一次那么痛了。正当她要缓口气的时候，另一侧背部开始疼痛起来。她的泪水簌簌往下掉，止不住的泪水更像是一种生理反应而不是心理反应。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小声嘟囔道：“不是吧开什么玩笑……”
她闭上眼开始自我催眠：“不要想……不要想……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快晕过去……快晕过去……让我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