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子等人自从来到李家庄之后就没再出去过。
这并不是说他们就如同王老、李老等老人一样看破红尘、清心寡欲,甚至隐姓埋名。只是他们在经历战乱的时候年纪还很小,那种悲惨经历的伤痛一直存在于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李子四人才会对外界有那么大的抵触,或者说是恐惧。
“二爷,我们一定要出去么?”二胖的脸上爬满了忧虑。
“是的,一定要出去!或许你们的命运会在那时被改写!”陈二爷说道。
“被改写么?我们都已经这么惨了,还要怎么被改写!”李子冷哼一声,满是怨气的说道。
“李子,你不要这么说。虽然你们失去了亲人,但至少你们还活着,而且现在衣食无忧,比起那些死去的人们,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陈三爷拍了拍李子的肩膀,对他劝道。
“活着是一种幸运么?三爷,您活了这么多年,我相信您经历过的事情要比我们多的多。有的时候人死了自然是撒手归西,一切事情都不必烦心,但是却把伤痛留给了生者。就像我的爹娘、我的亲人,他们早在很多年前就走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依旧要每日沉湎在思念中不可自拔!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难道就是三爷所谓的幸运么?”
陈三爷被李子的话震得面色一窒,他虽然知道这几个孩子身世都很可怜,但是却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们仍然没从阴影中走出来。
不过三位老人想想也就释然了。他们本就度过了无比漫长的岁月,亲人、爱人、朋友的相继离去,却仍然时刻缭绕在他们心头。连这些看破红尘的老人都不能释怀的情感,几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忘却。
“李子,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随我们一起去上京。如果你这一步迈不出去,恐怕这一辈子也就都要困守在李家庄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这是你的理想和志向么?”
陈三爷说完,便和其他两位老人离去了。他们希望可以给李子等人一些时间。毕竟心里的伤痛,只有自己才可以医好。
“李子哥,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在陈家三位老人走后,二胖蹑手蹑脚的走到李子身边,有些畏首畏尾的说道。二胖知道,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触怒李子,否则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果不其然,李子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的低着头看向地面。
“李子哥,我也觉得还是算了吧!如果走出李家庄,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咱们四个人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了。”李清婉柔声说道。而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眼睛中竟然涌起点点晶莹。
李子四人中,就只有李想没有说话,他依然是用手搓着下巴,沉思者什么。
“混战,李想,你们两个觉得怎么样?”李子终于开了口,而且是直接询问混战和李想的意见。
“这……毕竟我没有你们那样的经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混战有些尴尬的说道。他因为没有和李子等人一样的遭遇,所以混战总觉得自己和李子等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没事,你但说无妨!我相信你!”李子诚恳的看着混战说道。其实李子这话一点也没有违心,他的确是相信混战。不仅因为混战无论是在头脑还是身体素质方面都要强于其他人,也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混战也真正的融入到李子四人之中了。至于混战觉得的那所谓的隔阂,事到如今也就他自己还那么认为罢了。
“我觉得你们还是要出去!”混战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李子的表情。
李子听到混战这么说,确实是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混战本着对朋友负责任的态度,仍然坚定的说着:“其实陈三爷说得对。如果你们一辈子不走出李家庄,那么你们便一辈子走不出心里的阴影。记得我刚认识你们的时候,李子你还是成天把报仇放在嘴边。虽然我不支持以暴制暴的处理方式,但这至少是你们前进的一个动力。不过我发现随着你的成长,你渐渐不再提及这件事情。我觉得如果你是将其深埋在了心底,你还在意这件事情,那么此次咱们就必须随陈家三位爷出去;如果你早已忘却了那些仇恨,想要在李家庄安逸到老,那就当我没说。”
混战的一席话,让李子的脸色铁青,这让二胖悄悄远离了他,不敢轻易插嘴。
“李想,你觉得呢?”李子转而望向李想问道。
“我觉得混战说的有道理。”李想只用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便概括了自己的想法。
而此时所有人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只等李子做出最后的决定。
李子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咱们各自准备一下,过几天岁几位老人去上京!”
说完这番话,李子便独自向他的家里走去。其实这样的决定,并不好下。
李子走后,众人也都默默的各回各家,走出李家庄,他们的确需要一番剧烈的挣扎。
不过混战就要比其他人好的多,他甚至对李家庄的外界隐隐有些期待。毕竟自从来到这个星球,他都一直在李家庄中,从没出去过。而且陈二爷说这次上京之行是几个人生活的转折,混战不知道,这其中包不包括他。
抱着一丝期待的心绪,混战仍旧每天去打铁、下棋、观星、狩猎,日子过的极其充实。
他的这种不同于其他人的状况,自然引起了几位老人的关注。不过作为传道授业的师父,自然喜欢这样勤奋的弟子。几位老人虽然已经把各自最拿手的东西传授了出去,但是他们却也纷纷找了些旁枝末节的小技巧交给了混战,这让混战受益颇丰。
不过就在混战沉迷于那些奥妙无穷的知识中时,武老突然找上门来。
“混战,该出发了!”陈二爷说道。
正在铸造室里敲打铁块的混战,随意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抓起自己的衣服就要随武老离去。
“混战,你要不要去李子家收拾收拾?如果这次顺利的话,你们可能就不会回来了。”陈二爷说道。
“应该是没什么吧,我来的时候孑然一身,只是有些舍不得这里的人而已。不过二爷你说我们不会再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混战疑惑的问道。
“你去收拾吧,这可能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机缘。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你是修士,而且或许曾经是很厉害的修士。只不过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流落到了李家庄而已。”陈二爷终于是捅破了他们和混战之间的那一层隔膜,开诚布公的说道。
“二爷……你们都知道了?”混战有些意外的问道。他自认这些年来基本上从来就没有展露过一丝一毫和修士有关的东西,怎么会被发现呢。
“其实这也不算发现吧,因为我们并没有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真气。但是作为李家庄这么多年的守护者,我们都会对任何一个进入李家庄的人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查。当你第一次被李子从山上背回来的时候,老李就推演了你的一丝来历。不过就像老李和你说的一样,他根本就没推演出任何东西。你的过去、未来、现在,一切的命运轨迹都被一层浓雾笼罩在着,即使是精通此道的老李也是一无所获。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最开始的时候才会什么都没有交给你。”
陈二爷将一切娓娓道来:“但是我们足足观察了你几年,发现你并不是往昔的仇人拍来的奸细之类的人物。而且你的心性和人品也被我们所认可,所以我们才决定将各自的技艺倾囊相授。在你学习这些技艺的时候所展现的天赋,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不过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加欣喜若狂。”
“这是为什么?”混战有些不解。就算自己的来历没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让这些身怀绝技的老人如此兴奋吧!
“混战,相信你也知道的,人力有时尽。我们都老了,就算是修士,也总有寿终正寝的一天。而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能有你这样天纵之姿的人物传承衣钵,也不算委屈了我们!我们几个老家伙自然高兴了!”陈二爷说完,和一旁的张老、李老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混战看着面前的几位老人,虽然是老怀大慰的情绪,却也隐含着一丝英雄迟暮的伤感。或许他们曾经的名字都是响彻天际的存在,但如今却要在这样一个小村子中黯然陨落,这让混战的心里也是涌起阵阵悲凉。
“几位师父,你们在老槐树下等等我吧,我真的有些东西要收拾!”混战说完,跑回铸造室里,抓起那块自己捶打了无数天的铁块和那把李老送给自己的锤子。紧接着他从陈二爷、张老、李老三人山旁跑过,一溜烟的跑向李子家。
这是混战第一次叫几位老人师父,也是让他们一阵错愕,不过看着混战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们也是一阵欣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相互对视而笑。
混战先是跑到了李子家,带上了陈氏三位老人送的弓箭,然后又风一般的跑到老槐树下抓了一把武老和王老日日下的围棋棋子。他这样诡异的举动,让早早就在老槐树下等待的众人一阵不解。
“混战,你这是干什么?”武老正在和王老下棋,看到混战这么做,不禁惊讶的问道。
混战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伸手拉住几位老人,让他们站成一排。而后混战走到他们面前,“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几位老人面前。
“混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王老连忙要去伸手扶起混战。不过却被混战倔强的摇头拒绝了。
“几位师父,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们,但是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陈二师父说我们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现在的心情。古语有云,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跪者,天、地、君、亲、师,五者也。我混战承蒙各位师父不弃,教授的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混战无以为报,只有一跪以谢之!”
混战说完,便向着几位老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混战的每一拜,都是头颅点地,掷地出声。
这样一副动情的画面,也让几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动容。他们虽然没有再组织混战,但却也差点老泪纵横。
当混战三拜结束,王老立马上前扶起了混战,亲手为他掸去了双膝上的灰尘。
“好徒儿!好徒儿!”王老等人都是欣慰的点头,他们在这一刻,真正的将混战看作了自己的亲人。
在混战之后,李子等人也是跪倒在几位老人面前,恭敬的跪拜了一番。但是他们虽然感激于几位老人的辛勤传授,但却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所学的那些东西,是多么的珍贵!
“好了,不要在做这些儿女之态了,你们该上路了。”李老不想再继续感受这种生离死别的画面,于是出声催促道。
“走吧!”这次去上京,带领众人的是陈二爷和王老,他们二人发出了出发的命令。
混战虽然不舍,但是却也是背上弓箭、拿起锤子、铁块、棋子,义无反顾的转身,跟上了陈二爷和王老的脚步。只因他知道,自己有更加重大的责任在自己身上。
不过就在混战才走出几步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武老的声音。那声音只有两个字:轩辕。
混战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什么,但他却暗暗记在了心里。
在混战等人走后,武老和其他几位老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略有深意的说道:“你们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其余几位老人听闻此言,一阵错愕之后,不由得暗自点头。
“怪不得你刚才告诉他轩辕二字。”李老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希望混战和他一样……”武老带着棋盘的目光,凝实着混战远去的方向。
不过这些事情,混战是不知道了。此时他正跟随着陈二爷和王老,向着所谓的上京走去。
虽然混战不知道这片大陆之上有国家几许,但想来一个国家的都城,至少也该是地球上曲阜那种城市的规模。不过只有混战到了上京的时候,才真正的理解“繁华”二字为何物。
只见上京的城墙高大无比,而且异常坚实,这样的建筑虽然在修士面前不值一提,但在俗世却绝对是无法攻破的天关!
在城门口,有两排身穿盔甲的士兵正在盘查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群,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而混战众人进入城池之内,入眼更是一片繁华景象。整个上京城内,道路宽敞,几层高的楼阁更是不计其数。而一般的民居都要比曾经地球上的奢华一些。
赶了很久的路,混战等人都已经有些疲倦,在陈二爷的建议下,他们随便进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酒馆。
酒馆之内客人络绎不绝,看起来没有座位的样子。这时候一个伙计模样的青年走上前来,热络的说道:“几位客观是不是要吃点什么?”
“有位子么?”混战当先问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一楼是没有了,如果各位想在一楼就餐,恐怕就要稍等一会儿。但是二楼雅间是有位置的,但是那价格就……”
“钱不是问题,带我们去吧!”李子阔气的说道。他虽然也没来过这么大的城市,但是来之前陈二爷就透过底了,钱,他们有的是!
“好咧您那!楼上雅间,客人七位!”伙计拉开嗓子,大声的喊道。不过他的声音,却埋没在了一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上了二楼,立时就没有了一楼的喧嚣,整个环境变得雅致起来。
“这不一样的价钱,待遇就是不一样!”二胖不禁感慨道。
伙计将几人带到一间古韵古香的单间中,让李子点了菜之后,便恭敬的退去。只留下李子等人,继续好奇的东张西望。这一路上,初入城市的几位年轻人,一直都在为自己的所见所闻惊奇,一刻都没有停歇。
“我说你们几个也差不多该歇歇了吧!”陈二爷虽然不怕其他人以土包子的身份来定位自己,但是他也打算制止住二胖等人的行为了。
“是!二爷!”二胖等人和李家庄的几位老人也学习了很久,虽然具体学到几分没人知道,但是那股从容的气度还是学到了一点。在陈二爷出声提醒后,他们也便沉稳了下来。
“其实我和王老这次带你们出来,是给你们送来了一份天大的机缘!”陈二爷说道。
“二爷,是什么样的机缘?能让你们都这么重视?”二胖问道。
“修仙!”陈二爷说了这两个字!
“终于要到这一步了么!”混战不由得暗自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