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和新生,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所以她的手想要新生,也需要再毁灭一次吗?
“承晞……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呢?”莫伶囹走到医院门口终于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说。
“不要多想。”承晞知道她是在怪自己没有好好治疗。
“明明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我却硬生生地毁了,现在又想要要回来,恐怕是不行了吧。”莫伶囹摇摇头,“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好想弹琴,像以前一样弹琴……”
声音里是无法控制地颤抖。
莫伶囹看着刚刚来的时候才不过刚刚天亮现在已经放晴的天空,从没有觉得阳光如此刺眼过。仿佛越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越是难以抑制,自己心里开始滋生的阴暗。
血染的演奏会,到底还是自己造的孽。却是成了她的殇。
冰凉的泪水就这么无法控制地划过她的脸颊。莫伶囹下意识地想要擦去泪水的时候,眼前的阳光却突然被承晞挡住,随之而来的便是他温柔的唇,一点点吮干她的泪水。表情虔诚,仿佛没有一丝杂念一般。
“会治好的。相信自己。”承晞的唇离开她的脸颊,又稳稳地抱住了她。莫伶囹突然觉得这个怀抱温暖得让她更想哭了。
这个男人,虽然不懂爱,可是现在却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应该是爱她的吧?
“恩。”莫伶囹伸出双臂,抱紧了眼前的男人。她不想要再逼他了。只要现在对她好就足够了。脆弱的时候安慰自己,寂寞的时候陪伴自己,她想要相信,这个男人其实是爱她的。
你会不会一次次回忆,第一次陷入爱河的自己的样子?
哪怕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或者以无比惨烈的结局戛然而止,还是无法忘记的,是最初得到的喜悦和幸福。
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让人感动到颤栗的事情存在了。
年少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会这样想。
莫伶囹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已经没有了最初知道自己能够和萨兰合作的时候的激动了。不是不感动,不是不幸福,只是,没有办法再因为这样一件事情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去高兴了。这是长大的自己所学会的东西。
无时无刻,不为自己考虑着可能的后路。
不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承晞,不要让我后悔。”仿佛喃喃自语,又像是在祈求着什么,少女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恳切,声音很小,承晞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好。”他叹了口气,搂紧了怀里的娇小身躯。
承晞突然感到什么空洞被填满了一般。从没有有过的幸福感。
莫伶囹的治疗在承晞的同意下被安排到了一周后。虽然她强烈要求提前,却还是被承晞以“养好身体”为理由拒绝了。这一个星期里,承晞发挥了二十四孝男友的精神,每天除去上班和睡觉的时间几乎都一直和莫伶囹黏在一起。督促着她的三餐和规律的作息。偶尔也会在莫伶囹心情好了想要弹琴的时候乖乖坐在旁边认真地听着,在莫伶囹因为弹不好而气恼的时候轻声安慰她。
“会治好的。不要担心。”
“别恼。我说了能治好的。”
虽然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可是笃定的语气却总是能够让莫伶囹心里的不安平静下来。
这个男人肯定的语气,让她想要相信,自己的手是真的能够恢复到从前的。
“好了,别多想了。”承晞搂着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宠溺。
“承晞,我突然觉得,你好像在养女儿一样。”莫伶囹一本正经地说。
“你是嫌我老了?”
“不,你才二十五岁呢。一点都不老。是我太小了。”她用食指突然戳了戳承晞的脸颊,却感觉硬邦邦的,“看,我的皮肤比你年轻,有弹性!”
说罢又自豪地拉起他的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
承晞被她孩子气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心底却是越来越多的喜悦。
原来她骨子里还是个孩子的。不过是因为想要保护自己才竖起了那么一面高高的墙。而自己是何其幸运,被容许进入了她的世界。
“你力气太大了,每次搂人都不知轻重的!”
“喂,承晞。天天这么工作不累吗!?”
“我想吃葡萄了,买来给我吃好不好?”
任性的,娇俏的,赌气的,调皮的。这样的莫伶囹让承晞惊讶,也让他更加心动。都说男人会有一个时期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只因为照顾年下的女朋友太累。承晞却是爱死了被莫伶囹依靠和指示的时候。他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在这个时候被完完全全地抚慰了。甚至几乎快要想不起在这之前两个人若即若离的样子让自己受挫的时候,自己还是被那个冷淡的莫伶囹所吸引了。
爱情甜的过分,让人忘了周遭蠢蠢欲动的黑暗。
“承晞,如果我的手恢复不了了怎么办?”
“别担心,会恢复的。一定。”
他以为这是最好的答案。却不知道莫伶囹心里期待的却是一句“恢复不了了我还是爱你”的简单承诺。
墨莲的据点内,所有人都在专心地等待着宫泫的指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去调查莫伶囹这个看似和他们的利益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却还是老老实实把调查结果都上报了上来。然而却是见到宫泫勃然大怒的样子。
这样冰冷的生气法,让他们更加恐惧。
“吩咐下去,她的手,不准治好。”宫泫苦涩地笑着,手指不安地敲打着桌面,声音低沉了些许,少了一分高亢多了一分阴郁的意味。
“是。”没有任何人敢有异议。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认为这个女人一定是惹到了宫泫。
谁也不会知道,他是这样,近乎绝望地爱着她。
哪怕每一步似乎都只会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和自己背道而驰。宫泫却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恐惧。这份距离让他越来越怀疑,当一份记忆只有其中一个人记得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失去了存在本身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