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他没有喝花酒的心思,就是有,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
“在下不敢有这种非礼之想。”
“谅你也不敢,在座的各位,还没有谁有资格让我去取悦。”
马青松惊得张大了嘴,这里还坐着一个太子,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竟然不把太子看在眼里。
这小丫头太狂了。
“在下确实不敢,但太子……”
凤浅把他的话截了下来,转对看向皇甫天佑,“太子想让我取悦于你?”
皇甫天佑正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把玩着酒杯看凤浅,被她一问,坐直身,笑了,“天佑不敢,如果郡主有兴趣,你我合奏一曲,以曲论心,如何?”
郡主?
京中郡主有数十个,但不管哪个郡主,谁不是要嫁给高官达贵,甚至皇家的?
有损郡主的脸面,就是让她们的爹娘蒙羞。
京里不管哪个王爷的一根手指,也能把他马青松压死。
马青松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脸色灰白如土,不敢再接一个字。
“没兴趣。”凤浅把手中杯子一放,“打扰了丞相以及各位雅兴,实在抱歉,告辞。”谁也不看,起身径直离去。
“凤浅。”皇甫天佑感觉凤浅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这气是冲他来的。
凤浅头也不回,迈出门槛。
看她笑话,得付出代价。
凤浅?
美婵手中玉箫跌落地上。
马青松觉得天旋地转,天都要塌下来了,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
靖南王是燕京第一王,他的女儿凤浅被虞皇收为义女,身份堪比公主娘娘。
周围看热闹的,幸灾乐祸,但没人敢出声。
皇甫天佑瞟了眼脸色刷白的美婵一眼,再看旁边一脸焦急的薛子莫,突然意识到什么,起身大步向厅外而去。
“凤浅。”
凤浅鼎到了手,太子的脸也打了。
不想节外生枝,装作没听见,不但不停,反而加快了步子。
皇甫天佑正想走快几步,拦下凤浅,向她道个歉。
毕竟马青松冲撞凤浅,他没有制止,也有不对。
一辆马车在面前停下,车帘揭开,一个素袍少年从车里微微探出身。
少年长相清俊绝尘,干净得象一尘不染,那双眼却黑如深不见底的夜潭。
他扫了眼皇甫天佑,把手伸给凤浅。
凤浅毫不犹豫,很自然地拉住那只手。
皇甫天佑视线落在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上,微微愕住。
少年握着凤浅的手,往上一拽。
凤浅借力上了车,才回头道:“那是太子天佑。”
少年象是怕凤浅摔倒,仍没放开凤浅的手,向皇甫天佑点了一下头,“云末见过太子。”
皇甫天佑看向那少年,原来他就是云末……
云末天文地理,奇门异术无所不精,一身遁术更是无人能及,他为虞国布下的防阵,至今无人能破。
如果不是虞国国师说凤浅是虞皇的命宿金星,而虞皇又找不到第二个赤阳之人。
虞皇也不会舍得把云末给了凤浅。
皇甫天佑一直以为云末有这样的才能,怎么也得三四十岁年纪。
没想到,竟是看上去,比他还还要小上三两岁的少年。
按照虞国的规矩,指派给公主的内侍官,如果年纪相当的,也就是内定的公主夫。
只要公主愿意,他们就可以结为夫妇。
凤浅随云末弯腰进了马车,云末等凤浅坐稳,才放开她的手,也进了车厢。
帘子落下,听见云末清润的嗓音低低响起,“走。”
皇甫天佑才回过神来。
云末是这样出众的相貌,凤浅居然没有指他为夫。
有那样才华的一个人,当然不会委屈自己折了翅膀,做凤浅府上众多夫郎中的一个。
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不想娶凤浅,可以有一万种办法。
皇甫天佑直望着马车远去,才收回视线,‘咦’了一声,喃喃自语,“我哪儿得罪这丫头了?”
“太子。”美婵包着两包眼泪花,可怜兮兮地站在身后。
皇甫天佑收回视线,连眼角都没瞟美婵一眼,仍进了府门。
“太子什么时候有空?”美婵追上两步,她那天打着太子的旗号,让准太子妃让座,光想想,就害怕得发抖。
“有事?”皇甫天佑停下,语气冷淡。
“美婵新学了一首曲子……”凤浅没有对她怎么样,显然是顾忌太子,现在只有太子能保住她。
皇甫天佑扫了眼美婵抱在怀里的玉箫,想起凤浅刚才说的‘滥腔怪调’,嘴角不由地勾起,微微一笑。
美婵见皇甫天佑笑了,以为是想听她的新曲,心里一喜,“能不能等太子空闲的时候,让美婵吹给太子听听?”
皇甫天佑发现自己跑神,收了笑,“再说吧。”
回头见薛子莫从里面出来,道:“你来的正好,我不进去了,你去代我向大伙辞个行。”
薛子莫扫了眼美婵,眉头微微一皱,闹到这地步,这女人还一味纠缠,当真不懂得收敛,“末将自作主张,已经代太子辞了行了。”
“很好。”皇甫天佑吩咐门童牵马。
皇甫天佑翻身上马,连眼角都没瞟美婵一眼。
美婵望着皇甫天佑离开,想起凤浅那天在‘花满楼’说的话。
凤浅说,“我当仗的谁的势,原来是太子啊。”
以前一直以为凤浅是个荒淫又愚蠢的女子,没想到竟是这样美貌而又厉害的人物。
美婵突然觉得很冷,很害怕。
丫头春妞从小马车上跳下来,“姑娘,回去吧。”
美婵看着春妞,怒火突然冲上头项,一巴掌重重地掴在春妞脸上。
这不知道死活的丫头,居然敢对凤浅说‘放肆’。
打完了,想起春妞是仗着她得宠,才敢说那话,手止不住地发抖。
她不知道等太子知道她冲撞凤浅,会怎么对她。
“姑娘。”春妞被打得眼泪花直冒,还不知道为什么挨打。
美婵手软了下来,哆嗦着爬上马车,一脸死相。
脑子飞快转动,她虽然得罪了凤浅,但她对太子有用,太子不该为了凤浅,对她怎么样,来自毁棋局。
想到这里,她乱七八糟的心,又定了下来。
“太子,凤浅郡主那日去‘花满楼’……”
薛子莫后悔没找机会,先把美婵冲撞凤浅的事告诉太子。
如果太子知道那天的事,绝不会允许美婵在这里出现。
也不会闹出今天这件事端。
美婵让凤浅让座的事,薛子莫虽然一个人揽了下来。
凤浅虽然不能拿这事去皇上那儿找太子麻烦,但不表示她不会牵怒太子。
今天凤浅当众嘲讽美婵,显然是对太子的一个敲打。
‘花满楼’是青楼,但也是戏楼,东家花无颜更是天下第一旦角。
凡是有花无颜登台唱戏的日子,总有许多贵妇携儿带女的去捧场。
凤浅前往‘花满楼’不稀奇,问题是传闻凤浅一直对花无颜有意……
“找花无颜?”
“是。”
皇甫天佑微抿了唇。
他和凤浅的婚事没定下来,凤浅不必顾忌他,但凤浅和西门政的婚事,刚刚告吹,她就公然去找无颜。
难道她当真象传说中的那样放浪形骸?
脑海里浮过凤浅那双清泉般的眼,以及她固执的神情。
轻摇了摇头,不象。
“那日,美婵以为太子要回来,回‘花满楼’订座,冲撞了凤浅郡主。”
“呃?”
薛子莫把那天见到的事,仔细地说了一遍。
“太子,美婵虽然可用,但她太过了……”
皇甫天佑却扬眉一笑,“凤浅果然有些意思。”
“照着今天的情形来看,凤浅郡主对太子有了偏见,那么太子的婚事……”薛子莫着急,难道太子打仗打傻了?
皇甫天佑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娶凤浅,但见了凤浅后,觉得或许这桩婚事有点意思。
“如果我娶了凤浅,长乐府里的那些侍郎,会怎么样?”
“自然是遣散,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听说凤浅需要他们的阳气,才能活。所以,未必会当真遣散。估计会将他们圈养在府里的某一处,但绝不会给她做夫郎。”
皇甫天佑笑着摇头。
凤浅府里的那些个侍郎绝不简单,光是今天见到的云末已经不能小看,何况还有闻名天下的毒君容瑾。
这两个如此,那么其他几个,想必也不简单。
这样一些人物,哪能可以圈养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们这样的一些人围绕在凤浅身边?
凤浅身后到底藏了什么不为人知道的秘密?
“如果我娶了凤浅,他们会不会归于我的座下?”
薛子莫惊看向皇甫天佑。
皇甫天佑嘴角的笑忽地一敛,望向远处天空,眼底是望不尽的落漠。
他们是天上飞翔的鹰,不是任何人可以束缚的。
而他本该高飞的雄鹰,却被束缚在这皇城之内,做他不愿做的事,争他不喜欢的东西。
“太子真要娶凤浅郡主?”
皇甫天佑慢慢抿紧了唇,刚毅的面庞慢慢绷紧,“就算我要娶她,她也未必肯嫁我。”
“怎么会?”
皇甫天佑沉默。
凤浅在看云末那样出众的男儿时,目如止波,没有半点渴望。
他自己就算除开太子身份,也是文武双全,一身功勋无人能及,而相貌也是人中龙凤,但这些全没入凤浅的眼。
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儿,才能入得凤浅的眼。
凤浅这个小姑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