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那是鸳鸯。”
夏辰希自背后环着她的腰,将她困在自己和桥栏之间,吻着她的头发,声调好不温柔。
“鸳鸯?”她兴奋了,“就是书中用来比喻有情人白头偕老的那个鸳鸯吗?”
夏辰希点头,“湖里面挺多的,难道你以前都没有见过?”
程雨惜两眼放光的盯着那对欢快戏水的鸳鸯,“见过啊,可是我以为它们只是关系很好的鸭子。”
关系很好的鸭子?!夏辰希简直哭笑不得,“那照你这个逻辑说来,我们俩算什么,关系很好的人?”
程雨惜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应该算是关系很好的鸳鸯了吧,哎不对,鸳鸯本身就包含着关系很好的意思,那我们就算是。”她侧脸看他,眼睛亮亮的,“一对鸳鸯了。”
夏辰希很自然的在她的唇角轻啄了一下,虽觉得有点怪,但对这个答案相对比较满意。
“还不对。”她想到什么,连忙否定掉,“鸳鸯不好,我才不要跟你做鸳鸯。”
夏辰希不解,“怎么了?”
“你想啊,人们形容鸳鸯最多的词是什么?是苦命,我才不要和你做一对苦命的鸳鸯。他笑,故作凶狠的咬着她的头发,“你以为我想呀。”
“不要咬我的头发。”她嘟着嘴,很是严肃的瞪着她。
“疼?”夏辰希略显紧张的问,“可是我根本没有用力啊。”
“不是。”她盯着他,嘴角慢慢露出调皮的笑,“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已经好多天没洗头发了。”
“……程雨惜!”
男孩与女孩的笑闹声渐渐远去,程雨惜站在她和辰希曾经站过很多次的地方,望着幽深萧索的湖面,眼眶渐渐湿润。
十年了,她都快忘了真正开心的笑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每每想起曾经那个有点任性又有点傻气却很快乐的自己,只觉得遥远的恍如隔世。
那时候有人宠着,有任性的资本,也有天真的权力,掉下去的眼泪总是有人心疼的,虽不至于自大到以为全世界都会围着我转,但是却是在心里坚信着,站在身后那个让她依靠,给她幸福的人是永远不会离开她的。
她总是想起那年元宵,也是在这个公园,他在漫天烟火里吻着她,唇贴着唇对她说,“惜惜,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什么阻碍都不准分开。”
她当时亦是满心坚定的许诺,“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谁也不准放手,谁先放手谁就是猪。”
那时的烟火有多美,诺言就有多美;可是是不是越美的东西,越逃不过覆灭的命运。
如今,十年过去了,她一个人,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满载着她与他之间甜蜜或者苦涩记忆的地方,可是曾经那对互相喜欢着并且承诺一辈子不分开的男女却再也回不来了。
“辰希。”静默良久,她突然轻声开口唤他的名,眼泪自眼角滑落,顺着桥栏,滴入下方的湖面。
可是,再也没有回应,哪怕是让她难过的冷漠眼神,也没有了。他与她已然结束,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夏辰希,你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猪。”她哑着声,一字一字的说出来,说完最后一个字,终于忍不住趴在桥栏上哭了起来。
夏辰希,你这只猪,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将我一个人残忍的丢下自己走;
夏辰希,你这只猪,怎么可以爱上别的女人,和她拥抱、亲吻,上床;
夏辰希,你这只猪,怎么可以这样无情的逼我放手,让我一个人回到这个充满回忆的城市,孤独终老。
如果早知道这就是爱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那么我宁愿我们从来没有遇见,即便遇上了,我也会躲得远远的,不让自己有机会喜欢上你。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她就那样趴在桥栏上大声哭泣,将回来S市这几天压抑的痛苦全部释放出来,也在试图把对那个人的爱一点点释放掉。
回到酒店的时候,大堂里的时钟指向九点,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在向一个年轻女人打听道路,“请问从这里怎么去步行街?”
被问到的年轻女子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也是从外地来的,不太清楚。”
“我知道。”她在那妇人背后轻轻开口。
妇人听到声音忙高兴的转过身来看向她。
“从酒店外面的大街一直往南走,到了文康路再向东拐,再走大概四五百米就能到步行街了。”
妇人感激道谢之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看她说的这么自然而详细,站在一边的那个年轻女人忍不住开口问,“你就是S市人吗?”
程雨惜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而住酒店呢?”
程雨惜不答,只是苦涩的笑。
是啊,她为什么有家不回而住在酒店里呢?刚回来的那一天,她甚至已经站在了自家家门口,可是却一步也迈不动,她害怕,害怕看到母亲冷漠而怨恨的眼神,害怕再听到弟弟说我讨厌你,她已经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夏妈妈,也失去了夏辰希,不能再失去妈妈和弟弟,可是她做错了事,得到了报应,如今的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何脸面去面对这仅剩的两个亲人,只能选择消极逃避。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趴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就被刘贝贝的电话惊醒。
“到家了吧,感觉怎么样?”
“挺好。”她放了个抱枕在床头,歪着身子靠上去。
“和你妈妈,和好了吧?”
她模糊的应了一声,不想解释太多。
“那……你这两天有没有碰到从林城来的人?”
赵北问的含糊,程雨惜也听得一头雾水,“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就是问一问,你乖乖的在家里待着,我忙完了这阵子就过去看你。”
挂了电话,赵北沉默的坐在沙发上,虽是一脸平静的样子,心里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紧勒着。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天上午夏辰希和张雅茜就已经到了S市了,他有没有见到程雨惜?他到底准备干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这样想着,赵北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站起来,在房间里焦躁的走了一圈,拿出手机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拨给了刘雪盈:“妈,我有事要到外地一趟,明晚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第二天一大早,程雨惜就去城郊的墓地看程瑞。
她每年都会回来几次,每次都是将单薄的身子轻轻的靠在父亲的墓碑上,想象着那就是父亲温暖的怀抱,嘴角浮起淡淡的、安心的笑,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的心事,觉得伤心的时候就停下来,默默的掉眼泪。
想念的话,后悔的话,她并不常说,因为她知道,那个人都懂的。
今天,她照旧靠在程瑞的墓碑上,小声的对他说着心事。
“爸,我终于找到辰希了,他过得很好,只是已经不喜欢我了,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还娶她做了妻子,那个女人叫张雅茜,是个又漂亮心地又好的眼科医生。就因为这个,我极度伤心,甚至选择了自杀,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明白我与他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虽然很难过,很不舍,可还是亲口对他说出了祝福的话,希望他一切都好,只要他好,我便可以安心了。”
“爸,如果你还活着,会怪我吗,为了辰希,我害你丢了性命,还不惜与妈决裂,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是,我不后悔。小的时候,您总是跟我说,凡事虽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但是必须竭尽全力,对于爱情也该如此。我爱辰希,也怜惜他孤苦无依,这十年寻找,虽然痛苦煎熬,而且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但是我尽力了,以后想起来也不会觉得遗憾。只是,惟一亏欠的就是您,还有妈和小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我犯下的过错,也不知道妈她怎样才肯原谅我,如果她还要我赔一条命出来,如今的我,心甘情愿。”
眼眶有些湿润了,嘴角却还是弯着的,“爸,您不知道,我有多想陪在你身边。”
风吹过,将一个破碎的声音卷至他的耳边,“姐。”
那嗓音明明是陌生的,却透着刻骨的熟悉,她一愣,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清秀的大男孩站在她前方三米处,望着她,神情激动。
“小斌?”她听到有颤抖的声音从自己的口中发出。
“姐,真的是你!”程斌高兴的几步跨到她面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家?”
程雨惜眨了眨眼睛,将眼底泛起的泪意忍下,站起来道,“刚回来,要办点事,妈她,也来了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突然想爸了,就来看看他。”
“对不起。”她说,这个词她曾经对程斌说过很多次,可是说再多,也不能改变她害他没了爸爸的事实。
“姐你……”
“我要走了。”她出声打断他的话,避开他关切的眼神,匆匆从他身边经过,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他叫她名字,说讨厌她的时候,她难过,这个小鬼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可是现在他又叫她姐了,而且态度好了很多,可是她却无法面对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歉疚,左右不得释怀。
失魂落魄的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中午时分,随便走进一家街边的餐馆,要了一碗面吃,那面带着家乡的独特味道,和夏妈妈做的有点像。
想到夏妈妈,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再也吃不下,勉强喝了几口汤便结了帐出来。
夏妈妈葬在城郊的另一块墓地,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里祭拜了。
男子英俊不凡,女子美丽清雅,双双跪在夏妈妈面前,磕过头之后,和夏妈妈说着什么。
程雨惜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夏辰希和张雅茜。尤其是夏辰希,因之前的十年间,每到清明节,她都会在这里死守十天左右,心想就算他可以抛下她,总不至于绝情到不来看夏妈妈吧,可是十年了,竟然一次也没有等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