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程雨惜慌忙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低声道,“还好。”
这便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程雨惜对夏辰希的第一印象;阳光帅哥一枚,而且不难相处。
宋英梅和夏宣琴没一会儿就有说有笑的端着饭菜进了病房,放在夏辰希支好的桌子上,叫了两个孩子过来一起坐下吃饭。
程雨惜向来嫌弃宋英梅的厨艺,再加上心情很差,所以这几天午饭一直都吃得很少,任宋英梅怎样威逼利诱都不肯多吃一点点。
眼看着她又是敷衍的夹了两口菜就有要放筷子的冲动,宋英梅忙将一盘黄澄澄的豆腐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吧,这是你夏阿姨做的,很好吃呢。”
程雨惜一直不怎么喜欢吃豆腐,但是这么多人在又不好耍小性子,只好皱着眉头夹了一块送进嘴里。
宋英梅看着自己女儿直叹气,“看看这孩子,吃个饭就跟吃毒药一样。”
夏宣琴莞尔,“哪有那么夸张,我的菜我还是很有自信的,保准小惜吃一次就会喜欢上,小惜你说是吧?”
此时的程雨惜刚刚嚼了两口,一阵浓香便直击味蕾,那浓香中又带些微辣,而且爽口不黏腻,她从来不知道豆腐竟然能做到如此美味,一块豆腐嚼完,眸中顿时亮起来,赞不绝口,“真的很好吃。”说完又夹起一块豆腐塞进嘴里。
夏宣琴欣慰的笑,“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吧。”
宋英梅见她愿意吃饭了,也放下心来,嘴里却仍埋怨着,“伺候你可真不容易了,东挑西拣的,说真的,我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她说着便不甘心的将自己做的那一盘土豆丝推到夏辰希面前,“小希你吃吃看,告诉阿姨好不好吃。”
程雨惜一口豆腐咬了一半,听到宋英梅这句话,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夏辰希夹起一筷子土豆丝送进嘴里,顿时同情不已。
宋英梅期待的看着夏辰希,“小希快说说,味道怎么样?”
夏辰希只尝到了一股浓浓的咸味,却不能不给宋英梅这个面子,于是微笑着点点头,“挺好的,挺有味道的。”
宋英梅得意了,“看看,还是有人喜欢我的菜的。”
程雨惜眼瞅着坐在她对面的夏辰希已经在倒第三杯水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妈你到底得意什么,人家都被你那一口菜咸得连喝了两杯水了,你还好意思自夸。”
夏辰希听她这样说,有些尴尬,忙放下水杯,解释道,“宋阿姨,我不是因为您的菜才喝水的,是本来就渴了。”
宋英梅赞赏的看着夏辰希,“瞧瞧,多有礼貌的孩子呀,宣琴你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哪里。”夏宣琴谦虚道,“你们家小惜才好呢,你看那一对梨涡多漂亮。”
宋英梅这才发现程雨惜刚刚竟然笑了,心里一激动,拉着夏宣琴道,“干脆让小惜认你做干妈吧,你看你一来,她又肯吃饭又肯笑了。”
“没问题。”夏宣琴笑道,“别说是干女儿了,就算是儿媳妇,我也认。”
宋英梅拊掌道,“你还别说,他俩还真是挺配的,你看,就连小名都是同音的。干脆就定下来,我们以后做亲家吧。”
两个大人相谈甚欢,而被他们配对的两个孩子却一致埋头吃饭,脸都是红通通的。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宋英梅照例将温水和药片递到程雨惜面前,温声道,“小惜,吃药了。”
程雨惜盯着那些种类繁多、颜色各异的药片看了一会儿,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厌恶感,坚决的扭头,“不吃!”
宋英梅也知道她因为突然得了这个病心里不好受,于是耐心的劝着,“乖,别任性了,听妈的话,把药吃了,病就好了。”说完侧了身,将温水和药片又递到了程雨惜面前。
程雨惜再次看向那些讨厌的药片,心里知道宋英梅说的是对的,可是就是不愿意吃,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赌气,执拗的说,“我就不吃。”
宋英梅有些生气,“到底吃不吃?”
“不吃!”
无奈的叹了口气,宋英梅简直拿这个任性的女儿没一点办法,将水和药放在桌上,她便想着去隔壁找夏宣琴过来帮忙劝劝程雨惜。一转头,就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瞧着她们的夏辰希,也不知来了多久。眼前一亮,宋英梅马上有了主意,拿起药片和水重新递到程雨惜面前,柔声道,“乖。吃药,你看,辰希一直在门口看着你呢,别让人家笑话。”
程雨惜闻言猛的抬头看,门口站着的那个男孩可不就是夏辰希,此时正看着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真糗,程雨惜脸一红,乖乖的拿过水和药片,听话的吃下去,宋英梅满意的摸一摸她的头,“这才乖嘛。”
程雨惜吃完药,偷偷的侧头看门口的夏辰希,却与他带笑的目光撞到一起,她触电似的低下头,忍不住再次羞红了脸。
那之后,夏宣琴和宋英梅的感情越处越好,做饭、吃饭、给孩子做检查都在一块,所以,程雨惜与夏辰希也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
渐渐的便熟了,大人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两个小孩也在一起聊天,夏辰希所在的一中是S市最好的一所高中,是程雨惜班上的学生们梦寐以求能考上的。
“你当初是怎么考上的?复习的时候要注意一些什么?今年的分数线会不会提高?一中真像别人说的那么严格吗?听说去年一中有十个学生考上了B大,是真的吗……”对于一中,程雨惜总有问不完的问题,夏辰希也极有耐心的一一答复,只是有一次不经意间说了一句,“中考的事情不着急,现在对我们来说治好眼睛才是最重要的。”
一句话便将程雨惜彻底拉回残酷的现实中。
住院都快十天了,每天打针吃药输液,可是他们的视力却是一点起色也没有,宋英梅和夏宣琴问他们的主治医生白燕,得到的答复是,“不要着急,慢慢来。”
可是如果一直不见好转该怎么办?那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程雨惜晚上躺在被窝里又哭上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难治的病会找上她,她很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她想念学校,再过六个月就要中考了,为了能考上一中,她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却因为生病硬生生的耽误复习的大好时间,想想就觉得又沮丧又不甘。
看她这样,宋英梅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如医生所说,慢慢来。倒是夏宣琴,不管心里急成什么样,面上总是乐呵呵的,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不用怕,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彷佛她就是华佗在世,料病如神。
夏辰希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该笑笑,此外,受宋英梅所托,他还要负责劝着程雨惜,好好吃药,好好配合治疗,不要太难过了。
就像现在这样,看她眼圈又红了,夏辰希赶紧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雨惜别难过,没事的,相信我,我们都会好起来的,你不是很想上一中吗?等出了院之后我帮你补习,你的底子好,考一中绝对没问题的。”
听他这样说,程雨惜的心情这才好了些,侧过头看坐在她身边的男孩,原本阳光帅气的脸因为激素的关系已微微有些浮肿,可是他仍是笑着的,明亮的眼神里闪烁着一抹镇定坚强的光彩。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难道就不害怕吗?
这样想着,已经问出了口。
夏辰希听她问完,长长的叹了口气,“害怕又能怎么样?难道像你一样每天哭鼻子?赌气不吃药?”
程雨惜被他说的一阵窘迫,瞪着他,不满的抗议,“夏辰希,你能不能不要总拿这个奚落我!”
夏辰希笑着抚着她的头,口气老成,“真是个小丫头。”
是啊,我是小丫头,可是你也不就比我大一岁吗?是为了不让夏阿姨担心,所以才表现的这么坚强的吧,其实在你心里是和我一样难过恐惧的吧,只是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哭出来,你却必须深深的藏在心底。
想到这里,程雨惜心里翻腾起对身边这个男孩深深的疼惜,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没有人比她更懂,深藏在他心里的那些无助和恐惧。
夏辰希的手就在十厘米之外,大而修长,看起来很温暖的样子,程雨惜将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的挪过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的握住了他的。
在程雨惜握上去的那一刹那,夏辰希的手有一丝颤抖,不过很快便稳定了下来,他轻笑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
夏辰希的手一点儿也不温暖,反倒凉的厉害,让程雨惜的心疼更甚,她握紧他的手,凝向他的双眼,那般郑重,那般深情,那般温柔的说,“辰希,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阿姨担心才强迫自己坚强的,可是总这样强撑着会很累的,我想跟你说的是,对着我的时候你可以不用坚强,你可以难过,可以哭,也可以像我一样耍小性子拒绝吃药,我不会像你笑话我一样笑话你的。”
程雨惜的这番话,就像是一个最温柔的触手,毫无预兆的触碰到了夏辰希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还恰到好处的抚弄了两下。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如此懂他。
程雨惜说的没错,他心里是害怕的,害怕万一有一天眼睛真的看不到了,剩下母亲一个人该怎么办,母亲一个人将他辛苦养大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不能再让她担心,所以,就算心里再难受再害怕也要装作很坚强的样子,给母亲看。
这些他当然不能和母亲说,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他是男人,本就该是坚强的,事实上,他极少有脆弱的时候,可是此时此刻,听着程雨惜那些心疼他的话,他的眼眶忍不住酸涩,几乎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为了掩饰掉自己的失态,他慌忙低下头,将那些毫无预兆的泪意忍回去,等到彻底平静下来才又抬起头看着她,装作很随意的笑道,“我才不要学你。”
程雨惜没想到自己深情款款的一番话换来的却是夏辰希轻描淡写的一句调侃,觉得好失败,她嘟着嘴,心里失落极了,刚想将自己的手从夏辰希的大手中抽出来,却冷不防被他再次紧紧的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