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机放在床上,躬身自床头柜里拿出那张缠满透明胶带的照片,程雨惜用指腹轻柔的在男孩脸上摩挲,薄唇轻启,目光温柔眷恋,“辰希,我找到工作了。”
从医院回来之后程雨惜便将那张平常视为珍宝的照片撕成数片,那个过程就像把自己的心也生生撕碎,痛不可抑,快不能呼吸的时候,她不得不拿透明胶带将它们重新粘合,放在床头柜里,然后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但是一想到夏辰希如今的绝情,又狠了狠心将它拿出来放在客厅的废物箱里,打算让它从此永不见天日。
夜深人静,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心口空荡荡的,急需一样东西来填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张照片,闭上眼睛在心里细数着夏辰希的坏,可是十分钟之后,还是忍不住从床上跳下来,自废物箱里拿出那张照片,放在心口。久久没有松开。
那个人即便再坏,也是她心中无可替代的宝。爱已刻骨,心知无望,却偏偏放不下也忘不掉。
程雨惜自嘲的笑,也罢,就当自己是个疯子,整日对一个幻影喃喃自语,念念不忘。
第二天早早便去了宇悦,接过刘清递给她的入职表格坐在接待区的圆桌上填写。
“程雨惜?”
一个好听的男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程雨惜吓了一跳,侧头看,发现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在她身边坐下。
“你是?”
眼前的这张脸有些面熟,可是程雨惜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不记得了?”男子表现出明显的失落,“我可是一直记着你呢,而且我们昨天刚又见过。”
昨天?那就是她来宇悦面试的时候,可是当时除了刘清、李然和苏立阳她并没有见过其他人呀,或者是打过招呼而她忘了?可是她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唉……”那男子见她依旧一脸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低头填自己的表格。
那一声叹息何其熟悉,扯得她心里一阵钝痛,原本以为是专属于夏辰希的语气词,可是后来却亲耳听到它在另一位男子口中发出。
想到这儿,程雨惜脑中灵光一现,喜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晚那个被我撞了的电动车的主人!”
“算你还有点良心!”男子抬起头来,自然而然的拿着笔在她头上轻敲一记,哀声道,“要不然真该心碎了。”
程雨惜并没有注意到他言行举止中的暧昧因素,只是疑惑的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子指一指自己面前的入职表,“我和你一样来上班呀。”
程雨惜的视线下移,落在他面前入职表的姓名一栏,“赵,卓,君?”
倒是一个很古典的名字,但是很明显的,他的父母在给孩子取名一事上并不是很上心,双方的姓氏一组合,再加上一个男女通用的君字便交待了,不过好在唤起来感觉还不错。
赵卓君看她看着自己的名字一副探究的表情忙解释道,“我爸姓赵,我妈姓卓,他们很偷懒的加了一个君字便成了我现在的名字,我小的时候曾经抗议过无数次,但是均以失败告终,长大了反而想开了,他们没给我起卓赵君就该谢天谢地了。”
程雨惜嗤的一声笑出来,这个男子,给她的感觉总是这样轻松而自在。
赵卓君看见她笑自己也笑了,很自然道,“比起哭来,你笑起来好看多了。”
程雨惜闻言一怔,不由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伏在他的怀里哭得好不凄惨,还毫不讲理的对他这个受害者恶言恶语,顿时有些脸红。真的是,长这么大都没有那样丢人过。
“对了,你的腿好了吗?”程雨惜突然想起来问。
赵卓君咧嘴一笑,“当然,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对不起。”程雨惜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赵卓君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你居然会说对不起?”
也难怪赵卓君会这么说,回想那晚的相处情形,程雨惜不是恶声诅咒他“你怎么不去死”,就是冷漠的说他“活该”,赵卓君自然而然的就将她定位为一个自私冷漠高傲蛮不讲理的女人。
程雨惜自然也想到了,表情难免有些尴尬,讪讪的解释,“我那晚心情很不好。”
赵卓君自然知道她心情不好,谁心情好的时候会去大马路上撞车自杀呀。
“没关系,小伤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他伸出手,“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希望一起工作愉快。”
程雨惜愣了一下,伸出手礼貌性的握了一下他的,不会说那些场面话,只轻轻的吐出一字,“嗯。”
将填好的表格放在一起,赵卓君边走边说,“其实我昨天下午就在这儿看到你了。你从会议室出来,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是吗?”她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当时还真是没有听见。
“你俩之前认识吗?”刘清接过表格问,他们刚刚的互动她可是都看在眼里。
“嗯,认识。”赵卓君说,“但是不熟。”
以为接下来会听到诸如男女同事之间要正确处理彼此的关系,因为公司杜绝办公室恋情之类的说教,没想到刘清只是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就吩咐行政给他俩安排座位,恰巧是相邻的格子间,她在里,他在外。赵卓君对这样的距离很满意。
领了办公用品之后,两人被李然叫到会议室,刘清也跟了进来。
“然后呢……你们已经,然后呢……光荣的成为宇悦企划部的一员,然后呢……首先要知道的是我们的,然后呢……公司文化,然后呢……我们公司的文化,然后呢……归结起来,然后呢,就是一句话:我,是一切的根源。”
刘清煎熬的听李然说完这一长段话才松了一口气,幸亏这位仁兄没有在最后一句口号中间加那三个头疼的口头禅,不然就是篡改公司企业文化了,被创始人语录哥发现了必不会轻饶。
程雨惜费劲的听李然说完这段话,此时再看他那张帅气的脸,只觉之前对他的好评分瞬间降为负。
就像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一样,恰到好处的口头禅可以为主人加分,而恶性的口头禅则会将主人的形象内涵瞬间一扫而光。
赵卓君则是嘴角直抽搐,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被爷爷强拉上听京剧的时候,只不过当时头疼的“啊”变成了如今更加头疼的“然后呢”。
“然后呢,听清楚了吗?我,是一切的根源。”自我感觉良好的李然不满他二人的茫然再次重复道。
程雨惜的心思回归到这个口号上来,却是一头雾水。瞅一瞅赵卓君,后者也是一脸不解。
我,是一切的根源。这不是一家百货商场吗?怎么会有这么哲学、这么抽象的企业文化。
刘清看他们懵懂的样子,同情不已,忍不住插嘴解释,“这句话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公司所有的事情没做好都是我的错。”
明白了这句口号的意思,两人更惊愕,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企业文化!程雨惜真想在后面加上一句,我佛慈悲,阿弥陀佛。怕只有佛祖才有这样大慈大悲的普度心肠吧。
赵卓君的想法则是,既然公司所有的事情没做好都是我的错,那还要老板干什么?干脆换过来当当。
“这个不着急,以后就会有所理解了。”李然看他们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好心道,别说他们这些新人了,就连他这个在公司待了六年的“老人”也觉得这个口号过于荒唐,不过好在这个口号没有附带严格的惩罚条例,所以其作用至多是唬一唬新人罢了。
又说了一些公司的规章制度,李然和刘清便带着他们出去与企划部的其他同事一一认识。
宇悦行销企划部加上经理李然共有十个人,其中只有三个男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李然这种领导级别的人自然被排除在小集体之外,而另外一个男生因为“面目狰狞”也不受女同胞待见,于是此时帅气幽默的赵卓君的加入迅速折服所有女生,这一点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表现最明显,往往都是六个女生将赵卓君一个男生围在一个饭桌上,其艳福不浅直叫公司的其他男同胞羡慕嫉妒再加恨。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程雨惜重又回到以前,沉默的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女同事自是与她熟不起来,男同事也只有赵卓君在众花丛中寻得一点空隙,问她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她倒也没觉得烦,却是问一句便答一句,让人完全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兴致。
接近下班时间,李然又不在,企划部的同事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
“好久没有这么爽过了,然后哥和语录哥都不在。”说话的是辛洁,身形微胖,中分的发型整齐的拢在耳后,让她的脸显得更圆了。
“恩,尤其是然后哥,每天总是阴魂不散的,一不小心就出现在你身后,能吓死个人。”附和的是曹芳,娇小的身形,锅盖头之下一双眼睛大而明亮。
“然后哥?语录哥?”赵卓君眼前一亮,“难道说的是李经理和苏总?”
“答对了。”辛洁和董芳快速聚拢到赵卓君身边,“你没发现吗?李然同学一句话中至少一半都是然后呢,然后呢这个口头禅在他那里可以是逗号、句号,问号,分号等各种标点符号,也可以是前缀、过渡句或者结尾,更可以表示喜怒哀乐任何情绪,当然,也可能是他正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