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千万别提报答二字,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大家同为大齐百姓,本就该相互扶持,若大家真想为小小做些什么,就好好的、勇敢的活下去,不论生活有多么困苦,相信总会有幸福的那一天!”随后便一一给灾民们发放粮食,自始至终,小小都笑脸相迎,一旁帮忙的幻儿也是心里升起一阵暖意,以前是身在天上宫阙从未真正接触过民间疾苦,亦未曾看过如此真心的笑容,如今仅仅是一顿的温饱,就足以令他们笑的开怀,这样的感觉真可谓是如沐春风。
百姓们领了食物后便有序散去,萧幻看着这场景,久久不曾说话,小小凝视着她柔声说道:“百姓们并需要锦衣玉食,也不用家财万贯,他们要的很简单,能吃上一顿饱满,有衣服穿,有地方住,就足够了。这就是属于他们的幸福,他日若你成为一国之母,也当时常关怀百姓,常怀对这天下的敬畏之心,如此则一国恒有仁爱!”
萧幻呆呆的想着,过了一会,才坚定的点点头。这时,一阵稚嫩的声音传入耳际,“姐姐,姐姐!”低下头,见一女童正扯着自己的衣裳,目光充盈着真实的渴望,依稀挂着泪水。萧欢敦下轻声问:“小妹妹,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那女童着急的恳求着:“姐姐,给我些吃的吧,我娘还在生病……”
小小取了些许馒头和一袋米,笑着对女童说:“你们家在哪,带姐姐去看看你娘好么?”那女童点点头,萧幻为她拭去了泪水,在她的带领下来到了这灾区附近的一座小村旁,村子从的人并不多,屋舍之间丝毫没有年后的欢腾之意,女童带着二人走进一木屋,只见一身着黄衣戴着斗笠的女子正在喂那妇人喝药,女童见到变展开了笑意迎了上去,“好姐姐,你来啦!”
那女子拂着女童的头,轻轻的道了句:“你娘在修养些许日子便能够痊愈了,要好好照顾她,知道么?”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却字字如心,直敲击着小小的内心,那女子收拾好药箱之际,小小上前道:“姑娘,方才听声音,便知是你,还记得我么?”
那女子幽幽回道:“苏姑娘,多日不见,潘姑娘可好?”小小看着这斗笠垂下的白纱,一面想着:为什么这位姑娘不愿以真面目视人。一面回着:“那日全仗姑娘妙手回春,莲儿如今已康复,我一直想着哪日能够遇上你,当面感谢你的恩情,却不想今日相逢,真是太好了!”
小小言语激动,而黄衣女子却仍是不改其音,语调平平,却柔和至极:“苏姑娘言重了,医者本该济世救人,又何须感谢呢?何况比起你为这一地灾民募捐之大恩,我所做的又算的了什么呢?我还需去治疗其他病人,苏姑娘,告辞了。”
又是一次似清风一般而去,斗笠下的白莎随风微摆起来,小小随即笑着心生一念:“我又何须为这面纱而多想呢?世者万相,本为空相,其心仁爱,胜却一切。”
那女童扶起躺着的妇人,提着声说道:“娘,这两位好姐姐可好了,给了我好多吃的!”萧幻上前扶着妇人,那妇人朝着女童唤着:“还不给人磕头道谢!”小小忙阻止着,将孩子签来身旁,抚着她的额头,手心的温暖令女童顿时现出了纯真的笑意。
萧幻柔柔的说道:“只不过是些吃的,就不必谢啦!”环顾了四周,略有不解,便又问:“这孩子的父亲呢?”
妇人斜侧着头,叹道:“三年前应征入伍了,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女童目光水灵,看着自己的母亲,想来也没有听懂妇人的话,如此也好,便不需因此而伤怀。
与妇人聊了些许生活上的事,留下了些银两,二人便乘车回去。
路上,见萧幻一直闷闷不乐,小小问道:“幻儿,可是为方才之事而抑郁?”萧幻微抬起头,无奈的说道:“如今的大齐与北魏并无战事,为什么还要无休止的扩充兵力,这使得多少百姓失去亲人!”说着便流下了泪,语气越发高昂:“姐姐,我不明白,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口口声声的和平,还是统治者的欲望!以如此多的生离死别为代价,真的值得么?”
小小听后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层东西,没有回答,自然,这个问题在这个年代亦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啊,来到南齐之后,见到了太多因战争而陷入苦难的百姓,如今连自己都茫然了……
久久之后,才对萧幻说了一句:“幻儿,一定会有一天,这个国度不再有战争,人人都可安居乐业,一切都是暂时的,都是暂时的!”
一路回程,伤感渐消,只剩下无从改变的无奈,即使自己身在帝王家,享受着无上的权利,可面对“天下”二字,又是如此无力。统治者拥有天下,又何尝关心过天下的这个下字?要知道,天之下,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没有这些生命,天何以为天?
驿馆之前,二人寻了个亭子坐下,萧幻盯着湖中月的剪影,呆呆的说着:“以前,总会听着身边的人提及王权,如今再回过头去看,才知这权力的残酷性,只是一个招手,就要多少人为之疲于奔命。实则我也明白,一国之制,必然需要权力,但这样的权力若没有了以仁爱为依托,又凭什么为百姓创造安定的生活呢?我们是高高在上,却从不曾看到脚下举步维艰的百姓,王权是神圣的,可放到了百姓身上,王权也应该是平凡的……”
小小目光直直的看着这萧幻,这一席话竟是出自一个身世显赫的皇族之口。侧着身,将身子轻靠在木栏上,说着:“我所认为理想的朝政,不是官员的政治,而是百姓的政治,官员能够真正唯才是举,而不是任人为亲,任人为财。其国必事事有法可依,人人讲求道德仁义,政法不再掌握在独\裁者的手中,而是拥有真正的自由。为政之本,在于清正廉洁,力求真实,一国之道,在于人人平等,皆有尊严。”
萧幻转回了头,对着小小浅浅一笑:“姐姐的想法真是好,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够真正实现。以前在读孔孟之道的时候,曾看到儒家对于大道之行的理解,想必姐姐说的正是这二圣的观点吧?”
小小一愣,该是如何回答呢?若说是,可孔孟之道中充溢着世俗旧礼,等级观念,三纲五常,这种种教条都与人性思想自由相悖,若说不是,这超前的观念又如何解释呢?终只是淡淡一笑,不做回答,萧幻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所思所想跳不出这个恒定的圈子,莫说萧幻,恐怕就算是王清也无法全然理解吧。
这样想着,却又生出了梦醒之念,独在异乡为异客,这他乡离的太远……
红尘的缘分里,总会有时差,时光总是如此,我们在此处伤神不已,它在彼处冷眼相看,只有等待再也记不清来时的路,我们才能选择一无所扰的走下去。
多年后,我若未娶,你若未嫁,我们能否回到曾经走过的地方,道一句地老天荒?在行影匆匆的浮世人海中,你是我最美的遇见,没有之一。
只可惜,我们都有时差,就让我为你奏完这最后一曲,笑着祝福你今后的路,我爱你,只可惜我们无法在一起……
时尽四月,人间繁华已走向了最后的温暖,芍药花没有失约,在这时节开的尤为灿烂,芍药花开,只为离别。
清晨来找萧幻,却看到几个侍卫慌忙走出来,门外还有些瓷器的碎片,阮郁亦是满脸无奈的站在庭院之中,细看之下,更多的是怜惜。
小小快步上前,急问道:“前几日还好好的,今日是怎么了?”阮郁侧头看了看关着的房间门,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昨日接到舅舅信函,北魏军队正在集结之中,恐近日有变,因此和亲之事迫在眉睫,便嘱咐我带幻儿回去,她听后便如此了,你来了,正好劝劝她……”
回望着房门,门并没有上锁,但却依稀能够听到抽噎之声,试问天下有哪一个女子愿意放弃自由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呢?若自己没有记错,今年南齐会与北魏发生小规模的战争,只是不曾想,这和平光景会是这样短暂。
轻应了声,便转身推门而入,只见萧幻正靠在榻上,双手托着头,呆呆的凝视着眼前。见到小小进来,缓缓抬起了头,双目已哭的红肿,这一夜,莫非都是以泪洗面?
小小坐在了萧幻身旁,撂起了她额头上垂下的头发,未及开口,萧幻便扑到了小小的怀中,“姐姐……”含着哭腔,眼泪又是不住的挂下来,这着实令小小酸楚不已。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好幻儿,姐姐知道你不想走,但这已然是事实,当事实无法改变时,就该离别来的更有价值。”
萧幻抓着小小的衣裳,哭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嫁给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他们只知江山大业,可曾有想过我的感受?如果知道结局是这样,我宁愿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
小小加快了语速,支起了萧幻,说着:“我们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每个人来道世上,都是为了担当一段责任,走会有一段属于自己的道路。你身在帝王家,便注定要承担帝王家的责任……虽然今后对你来说意味着失去,但至少你也得到过这世界上最美的亲情、友情,还有对一个人的爱,不是么?”
“我明白,你不想走,并不是不愿去承担这一份责任,更多的,是放不下对王清的感情对么?我看的出,你对他的爱很深,这才是你希望留下来的最根本的原因。”
萧幻提起了眼神,看着小小,久久才说了句:“我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情感,自由的去爱,我喜欢王清,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想要和他在一起……”
小小拭去萧幻的泪水,心里满怀着怜爱与关怀,轻声安慰道:“可是你要明白,王清并不爱你,他的心早已给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一起的女子,他不会再选择去爱一个人。正因了你的纯真、善良,他才真心视你为友,并不希望有任何的风月之谈。你当真要为了一段不可能的爱,而伤害你们之间的友情么?即使你们可以在一起,他会娶你,也只是出于不想你远嫁滇国,是出于友情,并不是爱情,你真的愿意一生和一个不爱你的人一起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