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火车班次很少,所以添骐和汪德南足足等了一周才到了上车的日子。
李诚和杨瑞已经先他们一步去了湖北。
添骐着了一身的女装慢慢的走下了楼梯,粉色的长裙雪白色的洋装套在了裙子的外面,带了一顶白色荷叶边帽子,手中还拿这一把绢扇。
汪德南对于添骐的这身装扮吃惊不已,虽然这个主意是他出的,可是也不会想到,一向冷酷的四少穿上比女人还多了几分气质。连忙登上了几阶台阶,结果四少的行李。“四少,你这身真好看。”德南不由得的称赞了一下。
“别,这么说,要不是为了躲避我哥的耳目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穿成这样。”听到这样的赞美添骐不由得红了脸。这真的是添骐第一次穿上女装,出来前在镜子面前看了个够,自己虽不能堪比一些美人,但也绝不至于是个泛泛之姿。
“哈哈,四少不过你这说话的声音真的要改改,不然穿上女装也不像个女人。”德南提醒她。
添骐的声音变得很温柔,上前拉住了德南的手臂,“不知道汪先生,还有什么药吩咐的吗?”
汪德南听到了后大笑着,“四小姐,那我们出发吧。”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他们这一路要装作同学,而且刚刚毕业要回上海的家。
这天津的火车站并不简陋,基本设施都很齐全,人也同样很多,有挑着担子卖着狗不理的小贩,也有到处高喊的报童,更多的是等待火车开来离开这里的人们。
“四少,你先坐一下,我去买些吃的。”德南说完在人群中穿梭,目光不停的在搜寻着有可疑的人。
添骐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把行李放在了身边,目光游走在远处,没有方向。
“小姐”,有一个人在添骐的身旁叫她,见她没有反应,再叫了声声音提高了些,“小姐”。
添骐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小姐不是少爷,她蓦地一转头,添骐一振,自己面前,出现一个有着精致五官的男人 ,距离不过寸许,还能感受到那人微微的鼻息。从来没有这么贴近的看过一个男人,天骐眼珠不住的转动,害羞的躲避那人的目光。
看到添骐吃惊的模样,那人直起身,拉开与添骐的距离,笑着解释道:“小姐,你压着我的行李了。”
添骐尴尬的起身,转头看自己身下的位置。
“不是啦,”那人一笑,指了指添骐身边放行李的位置。
添骐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行李下,压着一本书。添骐心里暗骂,汪德南怎么做事这么不小心。
“真不好意思。”添骐微微欠身,以示抱歉。添骐接着准备将椅子上的行李拎起放到地上。那个男人绅士的道:“小姐您坐,我来就行了。“便先过添骐一步拿起行李。添骐才想到,刚才自己差点就露馅了,哪有有钱人家的小姐像汉子一样将行李拎上拎下的。她的身子往椅子另一头移了移,压低了几分自己的帽檐。
这时候有一个穿军装的人,站在了高处拿起喇叭高声叫道,“现在有个嫌犯越狱逃跑,我们要搜查一下,大家不要紧张,站在原地不要动。”
说完好几个穿军装的人,在人群中搜查身份文件。添骐发现这个情况,拉紧了放在和那个男的中间的随身包包。这个动作,被身边的那个他察觉到了,同样注意到了搜查。
可想而知,袁天傲并不会轻易的让添骐出天津,所以很有可能这些军装就是为了要搜查添骐的。
德南也看到了军装的人,迅速往四少这边赶。还没有等他赶到,搜查就到了四少了,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只能慢慢的靠近。
其中的一个军装走到了添骐的面前,要求她站起来出示证件。添骐小心翼翼的打开包包,摸出伪造的文件,一只手递过文件,另一只手卡住了包中的手枪。
另一个军装在搜查那个男人的文件,没有什么问题。
“把帽子摘了。”军装命令着添骐。添骐的手掌心略微出了一些汗,包里的枪捏紧,慢慢的拉起了些许帽檐,手枪也同步的渐渐拿出。
“军爷,我太太有些许的害羞,不要介意。”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块大洋,塞在军官的手中。“军爷也辛苦了,着热的天,消消暑吧。”
“我们要找的是个男人。”接过大洋的军官给检查添骐的军官使了使眼色说着。军官把证件还给他们,检查其他人去了。
添骐放好证件,也藏好枪。抬了帽檐带着感激的微笑,看着这个人,轻轻的说道,“谢谢,你刚刚给了多少钱,我换给你吧。”
那人摆摆手,“江湖儿女,山水有相逢!”还是那个阳光的笑容,说着。
“四……”德南的少字没有发出音,反应过来不对,“四小姐,没事吧。”
添骐摇着头表示没事,德南把买的东西放在椅子上,把添骐的帽子拉好。
车站的管理人员,用喇叭叫着大家登车。
德南拿着行李,她拎着买的食物。添骐回头,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走了。添骐心里有种莫名的低落与惆怅。
暮春时节,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尽管添骐坐的是一等车厢,可是刚上火车就能明显的感觉到车箱里透不过的闷热,添骐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做好,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绢扇,去除暑热,汪德南在一旁摆放他们的行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
一等车厢,价格不菲,车上都是皮质沙发座椅和欧式茶具。动乱年代,一般百姓可坐不起。车厢并不拥挤,还有这零星的几个位置空着。
德南坐在添骐旁边的位置上,桌上放着他们的午餐,几个包子几个鸡蛋。虽然火车还没有开,但是相比别的车厢这个车厢安静了许多。
等到了开车的时候,面前的位子还没有人坐上,也许是这张票没有卖出去吧,德南坐到了对面,他们就开始吃午饭了。
这是添骐第一次坐上祖国的火车,虽然设施还不如日本的,但兴奋激动之情却是在日本没有的。添骐的目光流向了窗外的景色,铺天盖地的都是绿色的生机。就像新的中国,蓬勃的成长着。
“呵呵,山水有相逢。”来人说着,笑容在阳光里很是温暖。
添骐看了看来人,微微一笑,“真巧。”
“我可以坐着吗?”男人瞥了一眼添骐身边的位置。
德南做回了原来的位置,“这位先生坐这吧。”
顺着德南的意思,男人坐在了添骐的对面
“还没有介绍过,我是尔庭。”男人介绍着自己。
添骐看到尔庭的眼睛很深邃,深邃的你不知道他眼神的含义,伴随印着阳光的脸庞,这一刻添骐愣住了。
尔庭站起伸出的手,显得有些僵硬。添骐站了起来,抬头望着尔庭,“艾梦。”同样伸出了手。
同一束阳光,也在添骐的脸上,带着从来不曾有过的娇羞笑容,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没有反应。
“我汪凯。”德南赶紧打破僵局。
添骐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坐了下来。
这两个名字就是他们身份文件上的名字,这是他们着一周等待的原因。添骐的外公姓艾,就选了这个姓氏,本来就叫添梦,正好就是这个名字艾梦。这个时候的尔庭,根本就不会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会跟眼前这个女人经历无数的爱恨纠缠。
习惯了午觉的添骐,用帽子遮住阳光,在椅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面前尔庭在看一本书,名字是《Howards End》。Howard End,天骐默念道。在日本留学时,天骐粗略的学过一点英文,但对着这样一个书名,她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添骐望着眼前这个叫尔庭的男人,在阳光下慵懒的看着书,儒雅的气质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本来自己一直以为爱看书的都是书呆子,酸秀才,没想到尔庭却完全不是这样。自己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用行动告诫他,做一个男人就要心狠手辣!
可眼前这个男人仿似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没有血腥与战争,有的只是阳光,温暖,美好……
“四小姐,”添骐隐隐约约听到德南在叫她。
添骐迷迷糊糊的再次醒来,本该在眼前出现的尔庭,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人呢?”添骐询问着德南。
“刚刚下车了。”德南回答道。
添骐的嘴角微微的上扬,今天的遇见或许只是一场梦吧,而且这个梦醒的太快。
德南坐回了对面的位子上,拿起了一本书。
添骐看着德南手中的那本书,分明就是尔庭的那本《Howards End》。添骐拿过德南手中的书,就往车门的方向快步走去。等添骐到了那,车门已经关闭了,火车上的工作人员示意火车马上就要离开车站了。添骐试图在离开的人中,寻找尔庭的身影,可惜没有看到,就算添骐的目光停留过,也可能因为没有见过尔庭的背影,错过。
添骐低头呆呆看着手中的书,背靠着车门,没过一会就感觉到了晃动。火车渐渐驶离这里,透过对面玻璃,小站的风景不停的离开了添骐的目光。
添骐走回自己的座位,不停的想着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神情有些恍惚。
“四小姐,”德南看着添骐走过了座位,不禁的叫她。
添骐四下的看看,折回了位子。
“找到了吗?”德南问添骐。添骐晃动了手上的书。
添骐坐了下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询问着。
“颍河。江北政军中心,是由濮阳岱宗管理。”德南简单的讲述着。添骐听到颍河忽然想到,小萱也是这里的人,就是濮阳岱宗的女儿。
经过一天的折腾,火车终于到了上海。
出了车站,添骐和德南拦了一辆黄包车,找了一个住处。
添骐换下了女装,从行李中拿出以往的男装。
换好男装的添骐,敲响了德南的房门。
“来了,谁啊?”德南隔着门问着。
“我。”添骐就一个字声音中没有了昨日的娇柔,恢复了以往的低沉。
德南赶忙给添骐开门。“四少,这人打扮还是让我顺眼许多。”看到添骐的男装样,德南说着。
添骐在门外等着,德南收拾好出门。
下完楼梯,他们就出了门。
添骐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初生的阳光。
又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到了,她若有所思。
“不成功,便成仁。”添骐说给身后的德南听。
德南点点头。